第三十夜.凱旋

　　年輕的鄂蘭陀和你們分別的時候，曾經(jīng)答應(yīng)過,，在一小時之內(nèi)回來,；他正在林中走過，品味著愛情的甜蜜和苦澀,，瞧,，什么事情發(fā)生了,！他把眼睛向旁邊一望，聽著他看見了些什么東西：在一株覆滿著蒼苔的禿頂?shù)睦舷饦渲?，有一個不幸的衣衫襤褸須發(fā)蓬松的人仰面睡著,；一條金綠色的蛇纏在他的頭上，正準(zhǔn)備把他的頭敏捷地伸進(jìn)他的張開的嘴里去,?！督源髿g喜》

　　“呃啊啊……”克洛諾斯坐在護(hù)城河邊上，心中既悲愴,，又有些末路無奈的感覺,，“早知道會被拒絕……但是還真的……不爽啊……”

　　河水上還漂浮著些大塊的冰，上面有著半凍半化的積雪,。不遠(yuǎn)處有一個帶著黑色兜帽的男人,，正在那里演奏豎琴——巨大的豎琴和他瘦弱的身材很不般配?；蛟S是太孤獨(dú)了,，克洛諾斯決定去和那個陌生人搭個話,。

　　寒冷的微風(fēng)伴隨著斷斷續(xù)續(xù)的雪花，混雜著復(fù)雜情感的琴聲如波浪時而洶涌時而死寂……正如海萊爾克的冬天那樣,，又有暴風(fēng)雪,，又有溫文爾雅的小雪。

　　“真是高超的演奏啊,，”克洛諾斯不禁感慨著,，“就連我這個對音樂一點(diǎn)不了解的人都能聽出這曲子的悲傷呢……”

　　“……”黑衣人繼續(xù)撥弄著琴弦，沒有理會克洛諾斯,。

　　“這是什么曲子啊,，我似乎沒有聽過……”克洛諾斯有些尷尬地繼續(xù)問著。

　　“……”黑衣人輕輕回答了一個克洛諾斯聽不懂的句子,。

　　“啊,？”

　　“這首歌的名字,。”

　　“哦……這首歌講的是什么……怎么會有人專門為豎琴寫歌呢……”克洛諾斯想著,，一般豎琴歸算在“色彩樂器組”,，只是用于伴奏的。

　　“呵呵,，誰說你一點(diǎn)不懂音樂呢,？”黑衣人輕輕笑了笑，卻引發(fā)了一陣劇烈的咳嗽,。

　　“呃……那個……我很小的時候父親常帶我去聽音樂會的……只是稍微有些印象而已……”克洛諾斯不好意思地摸摸頭,，解釋著。

　　“這首歌講的是一位墮落王子的故事呢……而這豎琴也只是伴奏而已,，真正的演奏者應(yīng)該是西爾羅,。”

　　“西爾羅是什么……”克洛諾斯迷茫地問著,。

　　“Cello,，大提琴啊?！?p>　　“啊啊……是音譯啊……那這首歌一定十分悲傷了……是用低沉的弦樂器演奏的啊……”克洛諾斯想著,，對那個所謂的“墮落的王子”有了些好奇。

　　“所有墮落的王子的故事都是如出一轍吧,，王子本著好心要拯救自己的國家,，卻被壞人利用，成了壞人的首領(lǐng)之類的……再或者就是篡位奪權(quán),，成了國王,?！焙谝氯恕昂呛恰钡匦α似饋恚p手快速地?fù)苤傧?，有著說不出的快感,。

　　“……對了……我還沒有問……你叫什么……”克洛諾斯忽然想到了這樣的問題。

　　“隨便地問陌生人的名字是很不禮貌的哦,，呵呵……”黑衣人說著,，站起身，拖著巨大的豎琴想要轉(zhuǎn)身離開,，克洛諾斯一臉好奇,，忽然——

　　“塔斯帝林！終于找到你了,！”一個陌生的男人沿著河岸向這邊跑著,，氣喘吁吁。

　　“夏??？”黑衣人驚訝地喊了一聲，丟下豎琴轉(zhuǎn)身就跑,。

　　“誒?。俊笨寺逯Z斯有些不理解狀況,，看著新來的陌生人追著那位黑衣人跑,，跑上去喊著，“喂,！你的豎琴——”

　　“吱呀——”門軸凝凍著的冰塊終于得以松懈,，護(hù)城河上的吊橋緩緩落下，擋住了克洛諾斯追逐的路線,，隨即所有的士兵發(fā)出了震耳欲聾的高呼：“永恒的太陽屬于您,！”

　　克洛諾斯不禁轉(zhuǎn)身正對著城門——國王回來了……

　　“艾西陛下！”克洛諾斯恭敬地跪在吊橋的盡頭,，向艾西致敬,。

　　“……”艾西坐在高挑的白馬上，勒住馬,，略微向下傾斜著眼睛,，“克洛諾斯……？”

　　冬暮時分,，空氣中還殘存著太陽同暴風(fēng)雪戰(zhàn)斗過的氣息,，零落的雪花打在溫柔的樹枝上，海萊爾克的王城沐浴在柔和的陽光中……

　　聽風(fēng),，聽無聲的雪,，聽陽光灑下,，聽春天臨近，聽大地復(fù)蘇的歌……

　　“陛下,，剛剛,，那是您的馬嗎？”克洛諾斯輕輕地問著,，跟著艾西走過了長長的甬道,，進(jìn)入了皇宮。

　　“是,，是艾希亞的月炙的雙胞胎哥哥,，叫‘月蝕’?！卑鹘忉屩?，朝著禮拜堂的方向走去——克洛諾斯緊忙追過去。

　　“你跟來做什么,？”艾西有些奇怪地停在禮拜堂門口,，半推開門，對于克洛諾斯的表現(xiàn)有些奇怪,。

　　“……那個……”克洛諾斯一怔,，解釋著,，“陛下……我很關(guān)心那邊的情況……”

　　“那邊,？哦……”艾西輕輕地笑了一下，“我打算明天和我的子民們說呢,，蠻族人提出求和了……所以,，戰(zhàn)爭不用繼續(xù)了?！?p>　　“求和?。俊笨寺逯Z斯驚詫地叫了一聲,。

　　“……”艾西皺了皺眉頭,，回答，“他們說,，蒼星死了,，戰(zhàn)爭沒必要繼續(xù)?！?p>　　“就……就這么……”克洛諾斯有些說不出話來——難道克雷斯塔他們就白白死了么,，只因?yàn)榄偠魉懒耍瑧?zhàn)爭就可以停止么??？

　　“對了,，克洛諾斯，我交給你的事情做了么,？”艾西忽然問道,。

　　“啊,？嗯,！索拉達(dá)的處刑辦完了，死者的安葬也做好了……艾……公主殿下也毫發(fā)無傷……”克洛諾斯深深低著頭,，有些不情愿地回答著,，在心里默默念著“我討厭蠻族人”。

　　“哦……是嗎……謝謝你……克洛諾斯……”艾西燦爛地笑了一下,，推開門走進(jìn)了禮拜堂,，把克洛諾斯留在外面。

　　“哎……”克洛諾斯嘆了口氣,，失落地走開,，卻不知道該去哪里——莫大的王城，還有誰能和他說話呢,？而禮拜堂里圖拉揚(yáng)的雕塑現(xiàn)在也只聽得到艾西的聲音了吧……

　　漫無目的地走著,、走著，再次來到了冰焰家古老的宅邸,，這里已經(jīng)變成門口掛著鈴鐺的酒館多久了呢……克洛諾斯想著,，推開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拈T走了進(jìn)去——陣陣動人的豎琴聲頓時傳來，哭訴著一段不為人知的歷史,。

　　“晚上好,，河邊的騎士?！毖葑嗾咭廊粠е谏亩得?，穿著長長的黑色的風(fēng)衣，用瘦弱而蒼白的手撥弄著銀色的琴弦,。

　　“誒?。磕闶呛舆叺摹彪m然有一點(diǎn)想問“你什么時候把琴撿回來的”,，克洛諾斯還是坐在黑衣演奏者的旁邊,，問了一個更正經(jīng)的問題，“你還在演奏‘墮落王子’的歌,？”

　　“不不,，這只是即興創(chuàng)作，來描寫一下我經(jīng)歷過的歷史,?！毖葑嗾唛_心地笑了,。

　　“對了……你是叫……塔……塔……塔斯帝林……對吧……”克洛諾斯努力回想著河邊的際遇，并且嘗試著把艾希亞和艾西從腦海中抹去,。

　　“……塔斯帝林……是,，是又怎么樣？名字……又不能左右什么……”演奏者有些奇怪地笑了笑,，“我來問問你,，騎士，你遇到了什么困難,？”

　　“困難……這個……不好說……”克洛諾斯為難地?fù)狭藫项^,，順便點(diǎn)了一杯冰鎮(zhèn)啤酒——酒吧招待還說他在冬天喝冰鎮(zhèn)啤酒“有魄力”！

　　“那我來猜猜吧……”演奏者隨意地?cái)[了一下,，一陣撕心裂肺的斷弦之聲傳來,。

　　“斷了！,？”克洛諾斯驚呼著,，讓人難以忍受的噪音在已經(jīng)斷掉的弦上繼續(xù)回響著。

　　“斷了就斷了吧……我猜,，你是失戀,，還是失去朋友？”演奏者漠然地問著,。

　　“這……這……兩個都有吧……”

　　“哦,？那位是怎么拒絕你的？”演奏者不懷好意地問著,，干巴巴地笑了一聲,。

　　“嗯……她說：‘騎士的一生本不該這樣蒼白’……”克洛諾斯重復(fù)著艾希亞對他關(guān)門前的最后一句話,。

　　“哦,，我猜那位公主一定很會唱歌吧？”

　　“公主??？你怎么知道的！,？”

　　“我并不知道,，只是在每個男孩子心里，喜歡的人都算得上是公主了吧——不過既然你這等反應(yīng),，看來真的是公主了,？”演奏者有些情不自禁地樂著，用左手捂著嘴,。

　　“……我根本不喜歡她——你好奇怪,！”克洛諾斯有些尷尬,，丟下這句話，就朝著樓上跑了,，上樓梯的時候不忘狠狠地瞪了一眼黑衣演奏者,。

　　“呵……呵……呵……”演奏者笑的有些不正常了，然后用顫抖著的雙手在斷了一根弦的琴上開始演奏,，伴著有些歇斯底里的歌聲：

　　“陸,，水不屬于的地方；遙遠(yuǎn),、無邊無垠,；你敞開一切、索要一切,、迎接一切,；水不能因?yàn)槟愕某ㄩ_而過去；不能獻(xiàn)身來填滿你的索要,；不能變成你所迎接的愛,；陸，是水死亡的地方……你還渴望救贖嗎,；那就讓我來教會你怎樣贖罪……哈……哈……哈……”

　　獨(dú)自跑上樓的克洛諾斯推開那間經(jīng)常借宿的屋子的門——這間屋子本該是克洛諾斯度過童年的地方……克洛諾斯撲倒在鋪著細(xì)棉布料的床上,，腦中亂作一團(tuán)……

　　的確克洛諾斯一點(diǎn)也不喜歡艾希亞，但是為什么想要得到她,，那或許是想要逃避現(xiàn)實(shí)吧——不僅是失去了眾多友人的現(xiàn)實(shí),，更是不想重蹈覆轍——莉澤爾的或者克雷斯塔的。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克洛諾斯咆哮著,，而似乎那些愉快的過往再也不會回應(yīng)他的呼喊了……

　　在疲憊和困惑之中掙扎著，年輕的騎士終于耗盡了精力,，在柔軟的床上睡熟,。窗外雪花無聲地融化在硬塞的夜里，那些樹枝跳著的舞有些似曾相識,。

　　畢竟還是冬天,，只要稍稍不小心，風(fēng)就會把寒冷刺骨地送到心靈的最深處,；穿過街道,，漫步于花園，徘徊在每一個拐角處，或者穿越一個小小的縫隙,，風(fēng)聲或尖利或柔和,，演奏著冬夜的旋律；正巧艾西回來了,，他們共同演奏的那些若隱若現(xiàn)的哀歌可以穿得很遠(yuǎn),，其中混雜著艾希亞的聲音，今天有些奇怪,，圣女的歌聲竟然和那些樂器的感情有些格格不入,，大概是聲音的主人有些心煩意亂吧?？寺逯Z斯不知道該怎么抵擋住這些惱人的聲音,，他需要安靜，徹徹底底,，這樣才不會在夢中驚醒,，不會感覺到每一個建筑物因?yàn)檫@凄厲的樂音而引發(fā)的戰(zhàn)栗?？上?，克洛諾斯還是被艾西刺耳的管風(fēng)琴吵醒了，用枕頭捂住頭也擋不住那些寂靜威嚴(yán)的噪音了,。

　　“呃啊?。。,?！”克洛諾斯猛然坐起，徹底對這個冬天失望了,，不過好在,，這個冬天快要結(jié)束了，希望春天可以早點(diǎn)到來,，季節(jié)的交替可以帶走許多單純的時間流逝帶不走的東西,，比如只屬于冬天的回憶——即使再次經(jīng)歷冬天的時候會很難過，那也希望這個冬天可以早點(diǎn)離開,，因?yàn)槭ヒ磺械亩焓沁@個冬天,，等到下一個冬天的時候,，克洛諾斯一定可以站起來,，為逝去的那些“戰(zhàn)友”獻(xiàn)上白花，講一講這一年里又經(jīng)歷了什么……想到這里,，克洛諾斯無奈地苦笑了一下,，春天過后是夏天，是留著莉澤爾芳香的季節(jié),；再來是秋天,，是開始收獲和檢討一年的季節(jié),；再然后是海萊爾克最有特色的季節(jié)，明年的這時候,，也一定在下暴風(fēng)雪,，瘋狂而燦爛——今年還沒有親身感受過海萊爾克的暴風(fēng)雪呢，每一次下暴雪都錯過,，克洛諾斯這樣想著,，期待著明年的銀色季節(jié)，可以痛痛快快地重拾童年打雪仗的快感……

　　不過幻想過后,，再次重歸現(xiàn)實(shí),，只是覺得冷，然而在這種時候,，無論怎么祈禱溫暖都是無用的,，因?yàn)槎欤静皇翘栐撜乒艿募竟?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