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夜.虛假的和平

　　這位戰(zhàn)士用他的名譽起誓——因為他不曾有過什么名譽,?！督源髿g喜》

　　春天有些焦躁不安,，因為天氣漸漸變暖,，積雪融化,，一切變得鮮艷,，在強烈的色彩感沖擊之下,，蒼白的冬天很快被人們遺忘,，而在冬天里顯得無比圣潔的白色殿宇,，也變得有些黯然神傷了,。

　　新國王穿著一襲黑衣在花園里踱步，始終拿不下主意：似乎人們對他的反感越來越明顯——再怎么沒心沒肺的國王,，假如全國上下的人都反對他,，他也不會無動于衷的。而這時候,，什么才能穩(wěn)定政局,？對于這個從來不明白“國家”和他的倫理是什么的騎士，似乎有些難,。而此時,，同春天一起蠢蠢欲動的不止有國內(nèi)的噓聲，更是國外的威脅——索爾商國是首先站出來明目張膽地反對克洛諾斯當(dāng)政的，因為他對王城的封鎖造成了貨物流動的缺失,，而致使索爾的一部分商人難以維持生計,，而剛剛經(jīng)歷過蒼星之役又遭遇叛變，海萊爾克的邊境地區(qū)變得很不穩(wěn)定,，大批的人口向南遷移,，除了王城外的城市都有嚴(yán)重的治安問題。

　　“這種時候……只要得到艾希亞的幫助,，一定可以鞏固人民的信仰的,！”克洛諾斯自言自語著，在閣樓和禮拜堂中間來回踱步,。

　　“唔……還是要找艾希亞,！”克洛諾斯咬了咬牙，還是走上了閣樓,，把焦慮和不安埋藏在心底,，換了一副傲然和喜怒無常的表情，推開門爬上了閣樓,，并且都沒有打招呼就走進了閣樓上艾希亞的房間,。

　　“你是不是忘了敲門？”艾希亞站在窗前,，冷冷地問道,。

　　“總之你趴在那里，可以看到我走進來,?！笨寺逯Z斯簡單地回答。

　　“但是這樣很有違國王的風(fēng)度,?！卑喺f著，并沒有轉(zhuǎn)過身來的意思,。

　　“背對著我也很有損與你圣女的威嚴(yán),。”

　　“圣女的威嚴(yán),？原來你還知道我是圣女,。”艾希亞說著,，微微側(cè)過頭去,，把更正的背影留給克洛諾斯。

　　“我是來找你談判的,?！笨寺逯Z斯表明了來意,，艾希亞這才充滿疑慮地轉(zhuǎn)過身來，并詢問談判的內(nèi)容,。

　　“以安娜的生命為我的尺碼,，請圣女做海萊爾克的皇后?！笨寺逯Z斯面無表情,、毫無感情地說。

　　“皇后,？我已經(jīng)是了,。”艾希亞孤傲地半抬起頭,，仿佛帶著神權(quán)者的權(quán)威。

　　“我不是說太陽信仰的圣女,，更不是說艾西的什么人,，你現(xiàn)在也不算海萊爾克的公主了，只是徒有其名的所謂的圣女,。比起在閣樓里度過一生——”

　　“我說了我不會嫁給你,！你還要問幾遍？”

　　“……”克洛諾斯輕蔑地微笑了一下,，“我也說過了,，以安娜的生命為我的尺碼，請艾希亞.海萊爾克做克洛諾斯.冰焰的皇后,?！?p>　　“安娜？”艾希亞忽然愣住了,。

　　“就是菲爾.密涅瓦家的安娜,。”克洛諾斯側(cè)過頭,，饒有興趣地欣賞著艾希亞驚悚的表情,，說著自己愉快的邪惡。

　　“你沒有放了她嗎,？”艾希亞指責(zé)著——克洛諾斯不是答應(yīng)過放了菲爾一家,，而且自己也親自送走了他們啊,！

　　“艾希亞,，你該想明白我話中的空缺，我說,，放走菲爾一家,。”克洛諾斯冷笑著，似乎對艾希亞表情的變化非常感興趣,。

　　“什么意思……”艾希亞問著,，有些不理解。

　　“呵呵……還以為你恨了解愿意幫助你的人的家庭背景呢……你沒注意到他們走的時候沒有帶上安娜嗎,？”克洛諾斯譏諷到,，心中滿是罪惡的快感。

　　“……”艾希亞仔細(xì)回憶——似乎真的沒有和安娜道別,。

　　“安娜,，可不是菲爾和特蕾莎的孩子，只是孤兒院里撿來的小野貓而已,?！?p>　　“你說什么！,？你……現(xiàn)在安娜在哪里,？”艾希亞驚訝地問道。

　　“哈哈,，安娜在哪里,？你還在擔(dān)心她？我真是沒想到,，圣女竟然可以寬容至此,，正是安娜告秘才讓你沒辦法離開王城！也是她讓菲爾全家被趕出王城,！”

　　“但是,，克洛諾斯，你就忍心對一個孩子,！”艾希亞幾乎用懇求的語調(diào)說著,。

　　“我只知道你不忍心?！笨寺逯Z斯的表情重歸寧靜,，毫無感情地敘述著。

　　“同樣的手段我的確會上當(dāng),，但是……克洛諾斯,，這種事我是不會答應(yīng)的，即使你這樣威脅我也全歸無用,?！卑喕卮鸬溃壑袧M是迷離和苦難,。

　　“……”克洛諾斯微微垂下眼瞼,，猶豫著,。

　　“克洛諾斯……收回你偽善的話語吧……”艾希亞輕描淡寫地絮語著。

　　“偽善,？”克洛諾斯驚了一下,。

　　“你為什么一定說要娶我，你心里有的是莉澤爾,，我不過是寄托你和他們回憶的工具,，再或者你是為了不該屬于你的國王的寶座——愛情是多么美好的東西啊，你是一個好騎士,，本該擁有讓詩人們傳唱許久的美麗的愛情,；而被迫和自己不喜歡的人在一起，只是皇室才該承擔(dān)的責(zé)任——你沒有必要承受這樣的負(fù)擔(dān),，騎士的一生……本不該這樣蒼白……”

　　“……”克洛諾斯沉默著,。

　　“就算莉澤爾離開了……她也一定希望你可以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本來只是普普通通的人而已……為什么一定要逼迫自己做那么多自己做不到的事,？”

　　“做不到……,？逼迫……！,？”

　　“國王雖然頂著華蓋，住在華麗的殿宇里,，但是國王遭受的罪又怎么是我們閉上眼就能想象到的,？‘當(dāng)國王’只是人類做不到的事，只是因為生在前一個不自量力地當(dāng)國王的人家里,，才只能順應(yīng)父母的意志,，做那些自己做不到的事——哥哥根本不愿意當(dāng)國王，不愿意愛慕虛榮——要不是因為不想逃避責(zé)任,，絕不會繼承王位——”

　　“他有什么資格抱怨,？”

　　“哥哥沒有抱怨，只是,，當(dāng)國王是他的能力辦不到的事——你也一樣,，可是，為什么還要逼迫自己痛苦地當(dāng)哀傷的國王,？”

　　“什么啊……你在說什么啊……”克洛諾斯不可置信地晃著腦袋,，身體因為情感的爆發(fā)而劇烈地顫抖著，“少在那里自說自話了……你懂什么?。,。俊?p>　　“……”艾希亞往后退了一步,，吃驚地看著克洛諾斯,。

　　“我還真是沒用啊……原以為自己下定了決心,，當(dāng)一個多么堅強的人……不會再被別人的話語刺激到了呢……什么啊……少說廢話了……”

　　“克洛諾……斯……？”

　　“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說什么逼迫自己,！說什么不該蒼白！你自己也不是一樣,，為什么還有資格指責(zé)我,？”

　　“我！,？”艾希亞驚愕地愣住,，不知道克洛諾斯在說些什么——自從當(dāng)上國王后，克洛諾斯好像變了一個人,，和一年前的那個吊兒郎當(dāng)?shù)?、很紳士卻總是在重要場合掉鏈子的小騎士完全不一樣。現(xiàn)在的他冷漠,、渺然,、好像經(jīng)歷了多大的苦難，而看破了世界的人一樣,。

　　“你不是說過嗎,，你是政治工具，你不愿意當(dāng),，那你為什么還要逼迫自己當(dāng),，不就是——”

　　“那是因為——”

　　“不就是！因為,！你和艾西是姓海萊爾克的廢物,！因為廢物姓海萊爾克！所以必須以什么什么爛身份去領(lǐng)導(dǎo)全國的廢物,！”

　　“……”艾希亞盯著克洛諾斯的眼睛,，看到了那些充斥天空的風(fēng)塵。

　　“你懂什么……你懂不懂我這不到一年的時間里失去了多少??？”

　　“騎士，你什么都沒失去,，因為一年前你什么都沒擁有……你唯一失去的,，就是理智，和騎士致死守護的向往榮耀的心——”

　　“住口,！”克洛諾斯幾乎用尖叫打斷了艾希亞的話語,，悲愴得幾乎哭了出來，“你真的當(dāng)我什么都不明白嗎,？為什么一定要說出來,！要我難過,！難道海萊爾克的人都是樂于玩弄別人的思想的嗎？艾西也是一樣,，站在他面前,，只覺得自己的一切都被看透和拆穿；站在你面前也是一樣,，覺得所有的罪惡都無處躲藏,！可是你不想想嗎，我是從骯臟而充滿污穢的街景小巷之中爬出來的沒落貴族,，我祖上的榮光早被時間消磨地精光,，現(xiàn)在的海萊爾克人，涂知道冰焰是個沒落貴族的姓氏,，可誰還記得冰焰的祖先曾和圖拉揚.海萊爾克一樣的輝光,？沒有！沒人,！我們世世代代死在戰(zhàn)場上,，可最終得到的是什么，一無所有的克洛諾斯.冰焰,！家族最后的流亡者,！人們會記著什么！叛徒,！篡位的混蛋——克洛諾斯.冰焰,！”

　　“那……你為什么要這么做……為什么一定要殺了哥哥！既然你不想背負(fù)這樣的臭名,，為什么還要這么做??？”艾希亞帶著哭腔憤憤地反問道,，“你不知道哥哥對我有多重要？他是我唯一的親人??！你所遭受的那些經(jīng)歷算什么啊,？你所失去的那些人,，哪個人經(jīng)歷的不比你的人生更讓人心酸？真正自說自話的人是你??！你看重你那點往事了吧！面對一場戰(zhàn)爭,，軍人們幾萬幾萬人地死去,，最痛心的,，不正是國王嗎？雖然這次蒼星之役沒有想象中的嚴(yán)重,，但是所有死者的矛頭,，在指向伊特諾維爾和他們的蒼星的同時，不也在刺痛著海萊爾克的純真嗎,？真正背負(fù)著壓力的不止是你一個人?。∈澜缟嫌心敲炊嗟娜私?jīng)歷著磨難,，在索爾那么繁華的地方也一樣有人吃不上飯,，在蒼星苔原上每天又有多少生命被自然凌虐致死？比起他們,，你的那點煩惱算得上什么,？就拿你身邊的人來比，那些和你朝夕相處的軍人們,，哪個心里沒有藏著些苦惱和心傷,？你以為只有生離死別最摧殘人心嗎？你心靈的淪陷才更讓人黯然神傷,！”

　　“……”克洛諾斯驚訝地聽著,，瞪大了眼睛，竟然找不出一句反駁的話,，艾希亞的眼淚簌簌地留下,，臉上全是交錯的淚痕，滴落在白衣上,，留下悲涼的紋路,。

　　兩人這樣對視著，克洛諾斯眼中的艾希亞似乎變得很高大,，好像圣女被太陽附身,，化為了天空的女神，斥責(zé)背叛太陽的教徒,。

　　“什么嘛……最終還是要歸結(jié)為背叛信仰的罪名……”克洛諾斯自嘲到,。

　　“……誒？”

　　“艾希亞,，也許你認(rèn)為我只是因為你可以挽留克雷斯塔和莉澤爾的遺言,、還有他們的回憶才會想要娶你，可是你錯了,！我原先的確是這樣,，但是，一起經(jīng)歷了這么多,，那么多的獨處和誤會,，你還不允許你那圣女的光輝再多照照我千穿百孔的心靈,，還不允許我像小時候仰望蒼穹看著白花下的圣女那樣的愛上你嗎？”

　　“小時候……,？”

　　“那是九年前就開始暗戀,，在涌動了上千上萬的孤寂的夜晚和寒冷的白晝之后才找到的歸宿——國葬的那天，小時候的我就喜歡你,，只不過過了這么久,，那種童真早被遺忘，也許正如你說,，我已經(jīng)失去了榮光,，我也從不相信騎士和公主的故事可以頂替王子公主的美麗童話——但是，我,，至少現(xiàn)在是,，我沒把你當(dāng)什么工具，而是想認(rèn)認(rèn)真真地請求你,！這些和莉澤爾,、克洛諾斯的遺言和蓋爾、瓊恩的回憶都沒有絲毫的關(guān)系,！”

　　“……”艾希亞輕輕張開嘴,，充滿驚訝和恐懼，不知該說些什么,。

　　“我沒有開玩笑,，所以請收回你我的一生本不該這樣蒼白的鬼話！”克洛諾斯立起眉毛,，堅定地看著艾希亞,。

　　“……”艾希亞有些驚慌失措，不知道眼前的騎士說的話是真是假,，但是,，她知道，“對不起……不可以……”

　　“為什么,？”克洛諾斯懷著莫大的失望,，痛苦地追問,。

　　“我……我……已經(jīng)許諾過做國王的妻子,，我是屬于哥哥的，我是艾西的……”

　　“但是現(xiàn)在我是國王??！”克洛諾斯狠狠地說著，眼神中的光漸漸淡了下去,，越發(fā)黯淡,，然后再度變成了冷漠和沒來由的孤傲,。

　　“……我心里，國王永遠(yuǎn)是艾西.海萊爾克……”艾希亞垂下頭,，平淡地解釋道,。

　　“……看來，留下安娜果然還是有用……”

　　“……你說什么,？”

　　“沒什么,，我不打算這么快就逼迫你，我首先會如我所言,，統(tǒng)治整片大陸,，然后再來邀請你參加這場盛宴——晚安，我的白花,?！?p>　　“克洛諾斯！”艾希亞問著,，看著克洛諾斯把閣樓的門反鎖上,，然后跑到窗前，沖著從閣樓里走出來的克洛諾斯喊著——不過此時的他什么都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