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不合格了,？”

　　一道高昂的聲音壓下會議室中的竊竊私語,，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打抱不平的人是徐俊，他的眼中泛著疑惑的光澤,，臉上波動著憤憤的神情,，直直地盯著宋艷茹,，看上去有些無禮,。

　　“徐俊，你先不要激動嘛,?！彼纹G茹的嘴角向上揚起戲謔的弧度，似乎早就知道徐俊會第一個跳出來提出疑問,。她的視線從徐俊身上移開,，看向正前方,，仿佛在盯著某個人，又好像在看所有的人,?！胺讲糯蠹艺f了關于林狄雅的很多優(yōu)點，尤其是林蔓菁和李凡昌的發(fā)言,，讓我這個部門經(jīng)理都汗顏,。”她瞥了一眼林蔓菁和李凡昌,，似乎在嘲笑她倆站錯了對,。

　　“我本著愛惜人才的初衷，破格將林狄雅提升為項目組長,，讓她負責智能居家機器人這個前景一片光明的項目,。正如大家所見，她也算沒有辜負我的期望,，把這個項目帶上了正軌,。客觀地說,，她是個不多見的人才,，假以時日，一定可以在若星,，在整個投資界闖出名號,。”

　　宋艷茹的聲音中流露出真誠的意味,，眼底卻藏著一絲不忍和歉意,，貌似她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似的。

　　“但是,，這幾個月期間她卻違反了公司規(guī)定,，甚至違反了國家法律?！?p>　　她有意頓了一下,，目的就是給員工們思考的時間，讓他們從阿諛奉承林狄雅一點點轉(zhuǎn)變到厭惡唾棄她,。果不其然，眾人看向林狄雅的眼神發(fā)生了變化,，就連林蔓菁和李凡昌也有些困惑了,。

　　“在這個項目進行期間，創(chuàng)業(yè)者的團隊起了內(nèi)訌——他們所謂的董事長和銷售總監(jiān)都想獨自掌控這個項目,。而我們的林狄雅選擇站在銷售總監(jiān)一邊,，但她可不是平白無故地選擇隊伍,。據(jù)我所知，那個銷售總監(jiān)為了拉攏林狄雅,，私下給了她很多好處,。小到請客吃飯，大到資金賄賂,，我們的小林總可是來者不拒,，照單全收了?！?p>　　“宋……宋經(jīng)理,，我有話想說?！绷致碱澪∥〉嘏e起手臂,，猶如一個膽小的小學生。

　　宋艷茹冷冷地掃了一眼林蔓菁,，重重地哼了一聲,。“你說,?！?p>　　“每次和馬悅云吃飯，我都跟著林總?cè)チ?。我可以向您保證,，林總結(jié)賬買單的次數(shù)與馬悅云持平?！绷致计D難地咽了口唾沫,，低下頭避開宋艷茹審視的視線?！八浴晕矣X得是不是可以算作朋友間的聚會,，并沒有違反公司的規(guī)定？”

　　“呵——呵——,，呵呵——,，”宋艷茹冷笑幾聲，白了一眼林蔓菁目光再次轉(zhuǎn)向自己身前的虛空,?！斑@就是林狄雅的陰險，或者說高明之處,。她帶著林蔓菁去參加飯局,，故做樣子結(jié)賬買單。但背地里卻一個人與馬悅云吃過很多次飯,，花費遠超林蔓菁所看到的那幾次,。年紀輕輕的林狄雅有一個愛好——稱之為嗜好更合適些,，她喜愛飲酒?！?p>　　宋艷茹又停下來,。投資管理部的員工們仿佛得到某種指示似的，齊刷刷地看向林狄雅,，表情不一,，有如五彩斑斕的珊瑚海。宋艷茹微微地點了點頭,。

　　“為了投其所好,，那個馬悅云送給她一箱價值不菲的葡萄酒。價值嘛,，保守估計不少于三萬元,。”

　　“宋經(jīng)理,，我從來沒有收過馬悅云送給我的紅酒,，她也從來沒有送給過我任何東西?！绷值已拍樕珣K白,，渾身發(fā)抖，但聲音卻異常的堅定,，毫不避讓地直視宋艷茹的眼睛,。

　　宋艷茹漫不經(jīng)心地看了看林狄雅，視線再次看向她的身前,。

　　“我想問大家一件事情,，你們可曾見過賊自己承認是賊，小偷自己承認是小偷,，貪污犯自己承認貪污,？我看到你們都在搖頭，想必對此的看法很一致,。我前面已經(jīng)說過了,，林狄雅嗜酒，而酒這種東西一旦咽下去,，還能去哪里找,？”她看向林蔓菁，“蔓菁,，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一定要如實回答我。你跟林狄雅參加過幾次飯局，她是不是特別能喝,，喝多少都不醉？”

　　林蔓菁想搖頭否定,，眼前卻浮現(xiàn)出林狄雅和姚錢飛,、馬悅云暢飲的畫面，鬼使神差下點了點頭,。會議室又響起有如一大群蒼蠅蚊子飛來飛去的聲音,，宋艷茹卻沒有制止的意思。

　　“宋經(jīng)理,，我有一個疑問,。”站出來的人還是徐俊,。說實話,，他不相信剛參加工作的林狄雅短時間內(nèi)就學會了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澳f馬悅云送給林狄雅一箱紅酒,，這是誰告訴您的？”

　　宋艷茹頗有深意地看著徐俊,，好像不滿意他幾次三番打斷自己,。“徐俊,，本著保護檢舉人的原則,，我不能告訴你這個人是誰?！?p>　　“好,，那您能不能告訴我誰看見馬悅云給林狄雅送紅酒了？”

　　“這個問題和你的上一個問題一樣,，我不能告訴你,。”

　　“宋經(jīng)理,，請允許我發(fā)表一下我的真實看法,。既然您不肯說出舉報的人是誰，也不肯說出證人是誰,，卻不忿青紅皂白地相信那人的一面之詞,，未免有失公允。按照這種邏輯,，我是不是可以說有人造謠誣陷林狄雅,？”

　　徐俊的一席話再次讓會議室陷入嘈雜之中。員工們小聲地議論著,，不時有人頻頻點頭,，認為徐俊說得有理,。宋艷茹不以為然地瞅了瞅徐俊，望著嘁嘁喳喳的下屬們,，眼里閃過一絲慍怒,。

　　“安靜！”

　　老王不愧是跟隨宋艷茹多年的人,，他覺察到她的不悅,，陡然吼了一嗓子。不少人不滿地撇了撇嘴,，會議室卻沉寂下來,。

　　“徐俊不愧咱們部門的明星員工，分析得很有道理,。最初我也不相信舉報者說的話,，因為我覺得林狄雅確是一位可塑之才。但當那人擺出比飯局,、紅酒更明顯而可怕的證據(jù)后,，我必須面對現(xiàn)實了?！?p>　　徐俊沒有再開口,，雙眼炯炯有神地望著宋艷茹，等她說下去,。

　　“那人告訴我,，馬悅云為了拉攏林狄雅，讓她幫她實際掌控他們那個創(chuàng)業(yè)團隊,，她通過轉(zhuǎn)賬的方式給了林狄雅一筆錢,，一大筆錢，一大筆足以令她鋃鐺入獄的錢,?！?p>　　“宋經(jīng)理，馬悅云從來沒有給我轉(zhuǎn)過錢,，我更沒有收過她的錢,。”林狄雅不明白為什么宋艷茹會這么說,，但她確信自己的微信,、支付寶，還有銀行卡,，都沒有收到陌生人轉(zhuǎn)來的錢,。

　　“林狄雅，如果那個人沒有向我展示確鑿的證據(jù)，我怎么舍得你這么一位具有無限發(fā)展?jié)摿Φ哪贻p才??？請允許我以個人的名義說聲‘對不起’，但從公司的角度出發(fā),，我別無選擇,，只有忍痛割愛了。所以,，我勸你還是承認了吧，這樣我盡個人最大的努力,，讓公司不再追究這件事,，你可以體面地離開。如此一來,，還不至于影響你以后找工作,。”

　　“宋經(jīng)理,，謝謝您的好意,。”雖然宋艷茹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揭露林狄雅的“罪狀”,，但林狄雅還是向她表達了謝意,。“但我真的沒有收過馬悅云或者其他什么人給的錢,，我要求跟那名舉報者當面對質(zhì),。”

　　“我支持林狄雅的要求,?！毙炜≡俅握驹诹值已乓贿叄呐逻@意味著他要跟部門老大作對,。

　　“好,，很好，非常好,?！彼纹G茹連著說了三個“好”，威嚴地掃了一圈會議室中的員工,?！斑€有誰支持林狄雅的要求，想跟舉報者當面對質(zhì)的,？”

　　林蔓菁猶豫不決地舉起手,，但當她的視線遇上宋艷茹的目光，她畏縮地放下手，低下頭,，心中五味雜陳,。前不久熱情陳詞的李凡昌自打宋艷茹羅列出林狄雅的過錯后，他就沒有再吱聲,，好像一下子人間蒸發(fā)了似的,。

　　“林狄雅，我問你,，你上大學的時候,，是不是辦過一張銀行卡，用于領取獎學金,？”

　　林狄雅不知道宋艷茹為什么問這件事,，但她確實辦過一張銀行卡?！笆堑?，宋經(jīng)理?！?p>　　“你知道那張卡里有多少錢嗎,？”

　　林狄雅搖了搖頭。辦那張卡的目的就是為了學校把獎學金存到里面,，她不僅沒動過卡里的錢,，甚至都沒有查詢過里面有多少錢。因為她的母親每學期都會給她充足的生活費,，而她又沒什么花錢的地方,，根本用不到那些獎學金。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你可以拿出那張卡,，當著大家的面，登錄網(wǎng)上銀行,，查詢賬戶,，事情自然就一清二楚了?！彼纹G茹朝老王丟了個眼色,，后者立馬端著筆記本電腦送到林狄雅面前?！凹热荒惴且材蠅?，那我就只好成全你，也免得徐俊心有不忿,?！?p>　　一絲不詳?shù)母杏X涌上心頭,，林狄雅撐著桌面站起來?！八谓?jīng)理,，請允許我去工位取那張卡?！?p>　　“沒問題,，我們大家伙在這等你。蔓菁,，就由你陪著林總?cè)ツ每ò?。?p>　　林蔓菁不敢違拗宋艷茹的命令,，站起來,，與林狄雅一前一后走出了會議室。

　　“林總,，對不起，我……我……”只有她們兩個人了,，林蔓菁想表達自己的歉意,，但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說什么好。

　　“蔓菁姐,，你相信宋經(jīng)理說的那些事情嗎,？”

　　“我……我……”

　　林狄雅沒有回頭，卻已懂了,。她使勁全身力氣,，讓自己挺直腰桿，看上去有如一座巍峨而孤獨的高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