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工作上的交接,,沒有走離職流程,也沒有人送林狄雅,。她抱著一個簡易的紙箱子——里面的東西也少的可憐,,腦袋昏沉沉地離開投資管理部所在的辦公區(qū),孤單而落寞地走向電梯間,。
她不記得自己有沒有按電梯的按鈕,,不記得電梯里有沒有其他人,也不記得自己是如何走出涼爽的大廈,。
當她緩過神來,,恢復意識的時候,她正站在驕陽下,,仰望高高的大廈,。看清“若星”兩個大字,,她猛然哆嗦了一下,,額頭上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純棉短袖被汗水浸濕,,緊緊地貼在后背上,。
記憶仿佛漲潮的潮水涌上海灘似的涌到林狄雅的腦海中,大概半小時之前發(fā)生的事情有如幻燈片似的在她眼前輪回播放,。
不,,我沒有和馬悅云私下吃過飯,她沒有送過我價格不菲的紅酒,,更沒有向我的銀行卡里轉(zhuǎn)過錢,!
不,,我是被陷害的,我是被冤枉的,!我絕沒有做過那些違反公司規(guī)定,,敗壞國家法紀的事情,一定是有人故意這么做的,!
我要回去向宋經(jīng)理,,向楠姐,向投資管理部的同事們說清楚,,不能背著貪污受賄的罪名,,不能以這種不光彩的方式離開若星!
我要解釋清楚,,揪出幕后黑手,!
“別傻了!”那道冰冷中透著不屑和不恭的聲音再次出現(xiàn),,毫不客氣地打斷林狄雅的思維,。“剛才本女神苦口婆心地勸了你半天,,你像只呆呆的鴨子似的,毫無反應,。反而被那個虛偽透頂?shù)乃纹G茹牽著鼻子,,一句話沒說就收拾東西離開了,連一只喪家之犬都不如,?!?p> “現(xiàn)在你想去找她們解釋,替自己伸冤,,我告訴你,,一切都晚了!哼——,,依本女神之見,,讓我神不知鬼不覺地做掉宋艷茹,以及那些嘲笑你的人,,然后你立刻這座炎熱沉悶的城市,,另謀高就?!?p> “不可以,!”
“林狄雅,你是不是直到此刻還在感激宋艷茹,,感激她讓你當上項目經(jīng)理,,感激她給你實踐的機會,?哼——,你簡直蠢到家了,!”
“難道你看不出來,,所有的事情都是這個女人一手策劃的,目的就是讓你在試用期結(jié)束的當天讓你當眾出丑嗎,?你這個蠢材,,被別人賣了,還替人數(shù)錢呢,!”
一席話驚醒夢中人,。林狄雅身上的汗一下沒有了。她站在毫無遮擋的大廈門前,,瞇著眼望向高高在上的那兩個大字,。
一切都太古怪了。我沒記錯的話,,那筆錢是昨天晚上轉(zhuǎn)到我的銀行卡里,,今天我轉(zhuǎn)正,是太巧了還是有人有意為之,?而且那張銀行卡,,我都快忘了,馬悅云又是怎么知道的,?不對,,按照這個邏輯,宋艷茹并不是那個陷害我的人,,因為她不可能知道我有那張卡,。
“你在懷疑我?你竟敢懷疑本女神,?哼——,,雖然我不知道宋艷茹是怎么知道你有那張卡的,但我肯定你當眾出丑,,被迫離職這件事,,她絕對脫不了干系。我還是那句話,,只要你點頭,,今天晚上本女神就讓她從這個世界上消失,而且絕對不會有人懷疑到你的身上,?!?p> 除了我和大學中負責發(fā)放獎學金的人知道這張卡,還有誰知道,?林狄雅沒有理會神秘人的絮叨,,而是沉浸自己的推理中,。但她思來想去,也沒有想出個眉目,?;蛟S我應該給馬悅云打個電話,問問她為什么要給我轉(zhuǎn)錢,,為什么說曾經(jīng)送過我一箱昂貴的紅酒,。
冷靜下來,林狄雅可不會再傻傻地站在太陽底下,,望“若星”而嘆,。她抱著紙箱子走向不遠處的垃圾箱,從紙箱子挑出幾件重要的物品,,一股腦塞進可憐的挎包中,,然后把剩下的東西連同紙箱子丟進了垃圾箱中。
她邁著輕松的步子走到一棵樹下,,掏出了手機,。她與馬悅云直接打電話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如今離職了卻再次撥通了她的手機,。
手機的聽筒中持續(xù)響著“嘟——,,嘟——”的聲音,卻沒有人接,。就在林狄雅打算掛掉電話,,過兩三分鐘再打的時候,手機中傳來一聲微弱的“喂”,。
“馬悅云,你為什么向我的銀行卡里轉(zhuǎn)錢,?是誰告訴你我的銀行卡號的,?你為什么說我跟你私下吃過很多次飯,還收過你送的紅酒,?你為什么要編這么多謊話陷害我,?”
林狄雅連珠炮似的提出憋在心中的疑問,聽到的卻是死一般的沉默,。
“馬悅云,,你倒是說話啊,?,!為什么要在我試用期結(jié)束的時候陷害我?你知道嗎,,我已經(jīng)被宋經(jīng)理開除了,。你為什么要這么做……”說到最后,,林狄雅的情緒由憤怒轉(zhuǎn)為委屈,聲音中已然夾雜了哭意,。
馬悅云仍沒有搭腔,,而林狄雅也沒有再追問,兩個人好像約好了似的,,陷入默契的沉默中,。沉默終究是會被打破的。
“林總,,請允許我向您說聲對不起,。雖然這聲道歉是那么微不足道,也不能彌補我對您造成的傷害,,我還是要說,。對不起,林總,?!?p> 林狄雅好像聽到馬悅云咽唾沫的聲音,但她以為聽錯了,。
“您問的那些問題,,我一個都不能回答您。林總,,請相信我,,我有我的苦衷。您丟掉的只是一份工作,,而我……對不起,,林總,我不能再跟您說下去了,,再見,。”
馬悅云像被人追趕似的,,匆匆忙忙地掛了電話,。林狄雅愣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她馬上再打過去,,聽到的卻是“您撥打的用戶已關(guān)機,,請稍后再撥的提示音”。
不甘心的林狄雅又撥了幾次馬悅云的電話,,聽到都是相同的提示,。她頹然地靠在那棵樹上——若不是這棵樹,她勢必跌坐在地上——腦子又轟轟地響起來。
恢復了些許力氣后,,她朝地鐵站走去,,再次把自己暴露在灼熱的陽光下。走了差不多半個小時,,她才走進地鐵站,,雙腿仿佛灌了鉛似的,再不能挪動半步,。幸運的是這個時候的地鐵上人比較少,,有空座讓她坐下來。
她找到一個最靠邊的座位坐下,,腦袋倚在透明的塑料玻璃上,,六神無主地望著對面的列車門。列車門上兩塊狹小的玻璃浮光掠影般閃過五彩繽紛的廣告,,接著陷入深深的黑暗,。林狄雅的嘴角露出自我解嘲的微笑。
是啊,,眼前的情景和她短暫的職場生涯何其相像,!她一入職場,便頂替自己的“輔導員”晉升為項目經(jīng)理,,可謂風光無限,。通過不屑地努力和些許運氣,她沒用多久便讓有如一潭死水的項目煥發(fā)生機,,踏上蒸蒸日上之途,。一時間,聲望享譽整個投資管理部,,蓋過所有人,。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卻是林狄雅職場的頂峰,。人們常常用“來得快,,去得也快”來形容曇花一現(xiàn),這句話用在林狄雅身上再合適不過了,。她用了兩個多月的時間攀登上峰頂,卻只用了短短的一個多小時就從上面跌落下來,,而且一直墜向無底的深淵……
地鐵列車從光明駛?cè)牒诎?,卻也能從黑暗中駛向光明。但林狄雅呢,?她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看不到一絲光亮,,周圍全是如墨般深沉的黑暗,壓得她喘不上氣來。
不知不覺中,,林狄雅身邊的人越來越少,,她竟毫無所覺。當?shù)罔F再次停下來,,安全巡檢員站在她的身前,,告訴她已經(jīng)到最后一站,請她下車的時候,,她才如夢驚醒,,悵惘地環(huán)顧四周——空蕩蕩的地鐵車廂中,除了她和穿著藏藍色制服的巡檢員,,再看不到半個人影,。
此時的林狄雅已不知道什么是不好意思,她撐著座椅站起來,,搖搖晃晃地朝外面走去,。
“姑娘,你是不是不舒服,?”巡檢員朝林狄雅的背影問道,,“你的臉色很蒼白,要不要我找人幫你看一看,?”
“不用了,,謝謝,我很好,?!绷值已蓬^也不回地朝銀色的長座椅走去,她需要坐下來休息休息,,恢復氣力,。
那名好心的巡檢員沒有離林狄雅太遠,始終圍著林狄雅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警覺地打量林狄雅,,仿佛生怕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似的。換做正常人,,被人這么注視著,,要么趕緊閃人,要么走上前去質(zhì)問他為什么盯著自己看,。而林狄雅卻好像失明一樣,,根本看不到逛過來,逛過去的巡檢員,,自顧自地坐著,。
“姑娘,,你真的沒事嗎?”巡檢員實在看不下去了,,他走到林狄雅身邊,,彎著腰仔細端詳她,仿佛想用這種方式搞清楚她到底怎么回事,?!拔医ㄗh你去一趟醫(yī)院,你的臉色實在太白了,,而且……而且你……”他抬起右手,,伸出食指在太陽穴附近轉(zhuǎn)了兩圈。
“你說我腦子有???”林狄雅慘然一下,直視巡檢員發(fā)窘的臉龐,?!拔掖_實腦子有病,要不怎么會坐過站呢,?唉,,謝謝你,我要走了,?!?p> “姑娘,你要去哪里,?”巡檢員蹭的邁出一步擋在林狄雅身前,。
林狄雅被巡檢員緊張的表情逗樂了。她笑了一聲,,接著是第二聲,,第三聲……放縱宣泄的笑聲吸引了乘客們的目光,林狄雅視而不見,,幾滴淚水從眼角流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