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婆代答：“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瑤?！?p>　　人生充滿意外,。

　　姑婆問：“你會去那島上看看吧,？”

　　“或許等到春季吧,。”

　　“它叫衣露申,，幻覺的意思,。”

　　“那位黎子中先生對生命好似沒有什么寄望,?！?p>　　“每個人的人生觀不一樣”姑婆感嘆，“可惜我沒見過這位黎先生,?！?p>　　如心在地圖上找到衣露申正確位置，原來它西邊向著浩瀚的太平洋,，又在地產(chǎn)專家處得到資料,，原來這種無名小島在溫哥華時時有得出售，而且價格不算昂貴,，約百萬加元便有交易,，島主并有命名權(quán)。

　　最考人的地方是建屋鋪路以及日后維修的費用,。

　　專家說：“島上沒有挖土機，運去實在更麻煩,，泳池要用人工挖出,，十分昂貴?！?p>　　王律師催促了好幾次,，周如心終于去簽名繼承衣露申島。

　　自該日起,，周如心成為衣露申島島主,。

　　王律師笑道：“周小姐假使愿意移民，我可代辦手續(xù),，做一點投資,，很快可以辦妥?！?p>　　如心只說要想一想,。

　　過年前，店里忽然忙起來,。

　　可能是送禮的季節(jié)到了,，又可能過年要講究擺設(shè)，需要修補的古玩堆滿店堂,。

　　若不是通宵趕工,，怕來不及交貨,。

　　姑婆說：“推掉一兩單嘛?！?p>　　“都由熟人介紹,，不能叫他們覺得沒面子?！?p>　　姑婆看著如心,，“把這店給你呢，只怕消耗你的青春,，不給你呢,，又不曉得如何處置它?！?p>　　如心抬起頭來,，有不祥之惑，“姑婆說什么,？”

　　姑婆笑道：“最近老是覺得累,。”

　　如心道：“那你不忙上店來,，過了年再算帳不行嗎,？”

　　“人手不夠?！?p>　　“我們稍后請一個女孩子幫忙,。”

　　“不,，用一個男孩子好,，可以幫我們擔(dān)擔(dān)抬抬?！?p>　　“就這么敲定了,。”

　　除夕,，客人來領(lǐng)走了所有的古董,。黃昏，如心打算打烊,。

　　姑婆忽然說：“如心,，你去看看對街的茶餐廳是否仍在營業(yè)，我想喝一杯香濃檀島咖啡,?！?p>　　如心立刻說好，“我馬上去?！?p>　　其實店里備有咖啡,，可是姑婆想喝對街的咖啡，又何妨跑一趟,，如心就是這一點善解人意,。

　　伙計笑，“周姑娘,，還未休息,？”

　　“這就走了?！?p>　　店里還有很多吃團年飯的客人,，世上總有寂寞的人。

　　今晚看樣子她要陪姑婆吃飯,，八九點才回父母處去,。

　　盤算著回緣緣齋，推開門,，發(fā)覺姑婆坐在椅子上,，手肘擱在桌子上，一手托著腮,，垂著眼,，正微笑。

　　如心說：“昨日我吩咐傭人做了幾個清淡的菜,，我撥電話去問一聲進(jìn)展如何,。”

　　電話撥通,，女傭以愉快的聲調(diào)問幾點鐘開飯。

　　如心笑道：“七點正吧,?！?p>　　掛了線，她轉(zhuǎn)過頭來,，發(fā)覺姑婆的姿勢一點也沒改變,，仍然垂目微笑。

　　如心怔住,。

　　“姑婆,，”她輕輕走近，“姑婆,？”

　　她的手搭在姑婆肩膀上,，一剎那她渾身寒毛豎起來，雙手顫抖，姑婆的身子無力的仰面靠倒椅背上,，仍然半瞌著眼,，仍然嘴角向上彎，似做了一個無名美夢,，她已經(jīng)離開這世界,。

　　她跟著她的夢走了。

　　那一夜,，如心到午夜才回家,，傭人仍在等她，菜都擱在桌子上全涼了,。

　　女傭問：“小姐,，你到什么地方去了？姑婆呢,？”

　　如心疲倦地答：“姑婆不回來了,，姑婆今日傍晚已經(jīng)去世，從此住到寧靜無人打擾的地方,?！?p>　　女傭呆若木雞，手足無措,。

　　“她已耄耋,，毋需傷心，去,，去替我沏杯熱茶,。”

　　如心用冷水洗把臉,，撥電話通知父母,。

　　她語氣很平靜：“……絲毫沒有痛苦，不,，沒有遺言,，我會打理一切……我不回來過年了，是,，再聯(lián)絡(luò),。”

　　掛了線,，她喝杯茶,，進(jìn)房，一頭栽進(jìn)床里,，便睡著了,。

　　如心沒有做夢,，但是耳畔一直縈繞著警察問話的聲音以及救護(hù)車號角聲。

　　即使在睡眠中,，她也知道姑婆已離她而去,。

　　清晨她已醒來，輕輕走進(jìn)姑婆臥室,。

　　房間相當(dāng)寬大,，漆乳白色，一張大床,，一只五斗櫥,，另有一列壁柜，收拾得十分整潔,，不同一般老人,，姑婆很少雜物，而且房間空氣流通,，絲毫沒有氣味,。

　　如心坐在床沿，一顆心像有鉛墜著,。

　　女傭也起來了,，俏悄地站在門口。

　　如心抬起頭,，“你盡管做下去,，一切照舊?！?p>　　“我為你做了早餐,。”

　　“我不餓,?！?p>　　“總要吃一點?！?p>　　她說得對,，如心頷首。

　　如心輕輕拉開抽屜找姑婆遺言,，可是老人并無留下片言只字。

　　片刻有人按鈴,。

　　是姑婆的律師殷女士趕來了,。

　　如心連忙迎出去，“怎么好意思——”

　　“如心,，我與她是老朋友,，你別客套,。”

　　她握著如心的手坐下,。

　　“我會派人幫你,。”

　　如心說：“不用,，我——”

　　“你付他們薪水就是了,。”

　　如心低下頭,，“也好,。”

　　“你姑婆有遺囑在我這里,，一切由你繼承,，她的資財加一起總數(shù)不多不少約數(shù)千萬?！?p>　　“姑婆有什么遺愿,？”

　　殷女士搖搖頭，“像她那樣豁達(dá)的人,，到了一定年紀(jì),，對人對事，已無要求,?！?p>　　如心頷首，“我希望我可以像她,?！?p>　　殷女士說：“待你結(jié)婚成家兒孫滿堂時再說吧?！?p>　　如心低下頭,，面容憔悴。

　　“你回家去過年吧,?！?p>　　如心搖搖頭，“全無心情,?！?p>　　“那么，辦妥事之后,，到外邊走走,。”

　　如心抬起頭呼出口氣,，“也許,?！?p>　　殷女士喝了茶就走了。

　　稍后如心的父親也來探訪,。

　　開口就問：“老小姐的財產(chǎn)如何處理,？”

　　如心照實答：“全歸我?！?p>　　“噫,，如心，霎時間你成了富女,！”

　　如心不搭嘴,，她已失去世上最珍惜的人，還要物質(zhì)何用,。

　　父親拍拍她肩膀,，“你已陪了姑婆不少日子，這是你倆的緣分與福分,，千里搭長棚,，無不散之筵席，別太難過,?！?p>　　如心低下頭，“是,?！?p>　　“承繼了遺產(chǎn)，看怎么幫弟妹是正事,，你大妹一直想到紐約學(xué)設(shè)計,。”

　　“是,?！?p>　　“我要走了，家里等我過年呢,?！?p>　　如心肯定這是她一生中最難過的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