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一節(jié)
簡直就像做夢一樣。
隨著一聲悲愴的長嘯,,大巖蛇龐大的身軀在種子機關槍的掃射中轟然倒地,,常百川的胸口也隨著升騰的煙塵起伏不已,久久無法停歇,。
“主場方所有寶可夢均已失去戰(zhàn)斗能力,,挑戰(zhàn)者常百川獲勝,有資格得到巖石徽章?!?p> 如此夢幻,,夢幻地有些不切實際,他真的一次就通過了卡那茲道館的考驗,,拿到了徽章,。阿離說得不錯,以他的水平,,好好準備,,初等難度下的徽章簡直是輕而易舉。不,,不只是初等難度,,按現在的狀態(tài),木守宮既然如此輕松就能一穿二,,那第三個,,第四個徽章自然也不在話下,豐緣的八枚徽章豈不都是手到擒來,?聯盟大會呢,?過個初賽總沒問題吧!
常百川從大會開幕起就持續(xù)關注著,,到今天賽程已經接近尾聲,,64強選手都已經決出了。但以常百川來看,,這64位豐緣最頂尖的訓練師,,大約有一半名不副實,個別的甚至有些菜,,單純是靠著高種族值的寶可夢和超進化才打贏對手,。從初賽的后半段開始,常百川就常常為那些因為沒有超進化而輸掉的選手扼腕嘆息,,他也常常擔心,,同樣沒有超進化的自己,要靠什么樣的隊伍才能殺出重圍,,z招式嗎,?
手里握著冰涼的徽章,常百川的心情終于從打贏道館戰(zhàn)的激動中平復下來,,他慢慢走近觀眾席,,第一排的座位上那位白發(fā)蒼蒼的老人,也是令他心中澎湃不已的另一個原因,,他見老人笑著沖自己點了點頭,,便有些失禮地抓住觀眾席前的護欄,,把他的圓臉向上探了探,仰視著那位居高臨下的老人,,說:“老師,,我打贏了!”
常百川的導師,,卡訓中除了海桐校長外最年長的老教授,,王御行滿意地笑了,說道:“木守宮的那次劍舞,,時機抓得很準,,小常啊,你這回打得不錯,,很給我長臉,。”
聽了教授的夸獎,,得了導師的認可,常百川心里樂開了花,,他一下子不知道手該往哪里放了,,更想不出來除了“謝謝老師”外自己還能說什么,爬上觀眾席以后,,就只好杵在王御行的身邊,,一言不發(fā)等著老人開口。
王御行當然用不著一個小輩來調節(jié)氣氛,,他拄著拐杖慢慢站起來,,由常百川扶著往外走,隨口問幾句這學生近來的情況,,兩個人快走出門時,,一個高高的人影擋在了路上,一老一少都驚訝地抬頭,,然后,,王御行的臉色沉了下去。
站在面前的是一個個子高高的中年人,,雖然年不過五十,,頭發(fā)卻已經灰白了,戴一副金絲小眼鏡,,一張長長的馬臉和削瘦的身材很不匹配,。他先沖王御行熱情地笑著,然后對常百川點了兩下頭,,又將目光落回到王教授溝壑縱橫的臉上,,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好像一只盯上了獵物的貓。
“王教授這一把年紀了,,還關心學生的道館戰(zhàn),,實在是我輩楷模呀。更何況今天是周六,,我原以為您會在家里休息,,沒想到撲了個空?!?p> “趙副校長有話就直說吧,,我一會兒還有事兒要干呢?!蓖跤械哪樕行╇y看,,但是門被對方堵住,只能耐著性子等他說完,,常百川想,,如果此時阿離站在這里,可能扭頭就從后門走了,,他絕不會聽趙漢云副校長的長篇大論,,不把門摔上就夠給面子了。
不過他常百川不是阿離,,向來沒那么大脾氣,,他的導師也不是杜娟,遠沒到不死不休的地步,。事實上,,面對趙漢云時,哪怕對杜鵑老師的遭遇再同情,,再不平,,常百川也想不出來陪著笑臉以外的情形,何況現在這位副校長在老教授面前還是客客氣氣的,。
“王教授周末還這么忙?。俊壁w漢云的語調陰陽怪氣的,,他當然知道王御行不可能有別的急事,,因為常百川的道館戰(zhàn)什么時候能打完,誰也說不好,。
“那是,,咱可不像某些人,忘了自己的本職,!”
但趙漢云不為所動,,依舊堵在門口,,說:“王教授教訓的是,有的人吶,,真是不知道什么該管,,什么不該管?!?p> “你是來和我宣戰(zhàn)的嗎,!”
“不不不?!币灰娡跤芯鸵l(fā)火,,趙漢云馬上頭搖的撥浪鼓一般,“我絕無此意,,宣戰(zhàn)什么的,,王教授說的太嚴重了?!比缓笠娡跤兄糁照?,一言不發(fā),趙漢云又說道:“我聽說校長生病住院了,,王教授向來和校長親近,,不知現在校長怎樣了,好些了沒有,?”
王御行瞥了他一眼,諷刺道:“著急啦,?有點耐心嘛,,海桐雖然進醫(yī)院了,但好在一時半會兒死不了,?!?p> “唉,老人嘛,,就該享受退休后的天倫之樂,,哪還能跟年輕人一樣?”頓了頓,,又說:“從聯盟的角度說,,也不會希望海桐校長在任上出事,您說是吧,?”
王御行聽到這話,,反而笑出了聲,說道:“海桐年輕時可是放過豪言壯語,,說打算死在講臺上呢,!”
“年輕時一個想法,,老了又一個想法嘛。海桐校長呢,,為卡訓辛苦了一輩子,,也該歇歇了。而且學校里,,沒個管事的人也不行呀,。”
“這么快就想造反了,?”王御行點著頭,,臉上仍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想造反你得有人吶,,難不成你還想孤身殺入金鑾殿,?”
“王教授您太抬舉我了,我哪有這本事呀,?!?p> 王御行的眼睛一瞇,一聽他這話的意思,,就知道對方是有備而來,,心中警惕起來,問:“你到底想干什么,?”
趙漢云站直了比這老爺子高出一頭都不止,,他就這樣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臉上浮現出了一絲傲慢,,緩緩開口道:“我自己都沒想到,,這學校里,支持我的人還不少,?!?p> “你說什么?”
“您吶,,還是老了,,跟不上大家伙兒的想法了?!彼呱钅獪y地笑了,,說:“都什么年代了,還抱著家長的思維,,行不通啊,。”
“家長的思維,?”恐怕不只是常百川,,就連王御行本人聽到了這個詞都是一頭霧水,,老人的眉毛擰成了一根麻花,一言不發(fā)地思考著,。
“王教授,,您和海桐校長都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輩,為學校,,為教育事業(yè)付出了一生的時光,,我們這些做晚輩的,是真心佩服您,。但是啊,,”話鋒一轉,恭恭敬敬地溢美之詞就變成了青面獠牙的猙獰怪物,,趙漢云圖窮匕見了:“但是啊,,時代畢竟不一樣了,你們那時候的很多做法,,現在大家都不認同了,。”
“你到底想說什么,?”
“這次杜教授的事,,您也在關注,那不知您有沒有聽到學校里老師們的說法,?”
王御行終于聽明白了,,原來還是老生常談的那一套,他掂起拐杖敲了敲地面,,有些煩躁,,說:“我是真沒想到,反對杜娟的人有這么多,?!?p> “畢竟杜老師今年才只有23歲,,她被聘為教授時才20歲,,哪怕是聯盟大會的亞軍,也難以服眾呀,!”
“那又如何,?”
“您什……”
“那又如何!”王御行用拐杖狠狠敲了一下地,,金屬的拐杖敲在大理石地面上,,清脆的響聲把常百川都嚇了一跳。他偷眼看著自己這位老師,,七十歲的老人須發(fā)怒張,,像一頭發(fā)怒的年邁獅王,。目光中似有熊熊烈火,燒灼著面前的趙漢云,,讓這個官職更高的后輩都不由得連連退避,。只聽老人嗓音低沉著,憤怒地開口了:
“難以服眾,?服誰的眾,?服那幫尸位素餐,其實沒有半點本事,,只靠著家族庇蔭就當上教授的眾嗎,?啊,?”老人緩了口氣,,再次說道:“學校里在傳?我問你,,學校里是誰在傳,?是學生們在傳嗎?還是你在傳,,是那幫閑人在傳,?來,趙漢云,,我這兒就有個學生,,你問問!”老人鷹爪一樣的手指一把抓住了身邊的常百川粗壯的胳膊,,把他往前拉了一下,,質問著趙漢云:“你問問,看學生里是怎么樣評價杜娟的,?看讓他來選,,是選那幫混蛋還是杜娟?來,,常百川,,你跟他說!”
常百川覺得喉嚨干干的,,舌頭粘粘的,,后背正對著空調的冷風,滿頭大汗卻止不住流下來了,。王老師呀,,王教授呀,您跟我什么仇什么怨呀!為啥非得把我推出來呀,?常百川絕不敢忤逆自己的導師,,他還要在這老頭手底下呆三年呢!可是趙副校長呢,?就能隨隨便便得罪嗎,?他連杜娟老師都敢整,搞掉一個學生還不是輕而易舉,?腦袋里電光火石般閃過這些想法,,常百川一時間進退維谷,左右為難,,直愣愣杵了好幾秒,。
“常百川,說話,!”
這聲怒斥讓常百川一個激靈,,正對上老人那著火似的目光,古稀的老人怒不可遏,,而且不講道理,,倘若被他認作敵人,就只有粉身碎骨的命運,。相比之下,,瞇著眼冷笑著的趙漢云反倒沒什么威嚴,在這老前輩面前也擺不起譜,。常百川心一橫,,點了頭,說:“杜老師是真心對學生的,,我們有目共睹,。”
形式比人強,,他夾在王趙兩人之間,,是中立不下去的,只能選邊站隊,。自己會為這個后悔嗎,?會被卷入這場可怕的爭奪中嗎?從說出那句話開始,,常百川心頭就縈繞著這樣的擔憂,,始終無法釋懷,。
趙漢云的眼睛依舊瞇著,,從上到下仔仔細細打量了常百川一番,盯得他心里毛毛的,,常百川不敢和趙漢云對視,,只好向自己的老師投去了求助的目光,,老爺子贊許地點了下頭,嘴角稍微動了動,,對趙漢云吼道:“聽見了吧,!你還說什么?”
趙漢云哼了一聲,,搖頭輕笑起來,,臉上的表情竟然有些戲謔,他對王御行說:“學生,?學生說的管什么用,!”
老爺子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嘴巴半張著,,臉上大寫的不可思議,,卻見趙漢云伸出一根手指,點在常百川的胸口上,,似乎是想把他往后推一推,,但沒想到這二百斤的胖子巋然不動,就像推在一堵墻上,。趙漢云明顯有些意外,,這種莫名其妙的意外沒有持續(xù)多久,他便以教訓學生的口氣說話:“你一個學生,,老老實實學習就是了,,別的事,一概不要管,,你管它干什么,?有意思嗎?好玩嗎,?能提高你在聯盟大會的名次嗎,?”
“趙副校長真不愧是分管教學的,別人的學生也能訓斥兩句,?!?p> “沒有沒有,我就是最近才發(fā)現,,這新的一屆學生呀,,還挺能搞事的?!壁w漢云又轉向王御行,,這次的態(tài)度就遠沒有剛才那么恭敬了,甚至還有些隨意,“集訓的時候就有兩個跑我面前,,對校規(guī)指手畫腳,,那小丫頭小嘴叭叭的還挺能說,男生更過分,,仗著自己是個四星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哎,您說,,卡訓今年的招生工作是不是有問題呀,?怎么凈招了這樣的學生?”
“那依趙副校長之見,,卡訓應該招什么樣的學生呢,?”
“卡訓的入學考試門檻很高,這是好事,,不過依我拙見,,也要考慮一下收益成本比呀?!?p> “什么比,?”
“王教授,咱們雖然是搞教育的,,但也不能忘了學校的發(fā)展呀,。咱說到底,辦學校也不過是門生意,,海桐校長每年凈招那些初等的訓練師,,今年居然還收了南島人,這樣入不敷出的模式,,長此以往,,學校是辦不下去的?!?p> 對這種說法,,王御行嗤之以鼻:“卡訓都辦了六十多年了?!?p> “可是據我所知,,卡訓這些年是年年赤字呀!”趙漢云的笑容就像一把尖刀,,夸張地在王御行皺巴巴的老臉上筆劃,,“卡訓的教育模式,支出太高,,撥款又沒多少,,這些年其實全靠校友捐款撐著,,我說的沒錯吧?”
戳到老教授的痛處了,,常百川明顯能感到王御行剛剛那種強大堅定地氣場瞬間弱了下去,老爺子臉色陰沉著,,并不說話,。
“好在現在經濟形式不錯,可謂是聯盟的黃金時代,,卡訓還能獲得不少捐款,,即使如此,學校也已經面臨財政枯竭了,?!?p> “不知王教授您想過沒有,一旦經濟下行了,,怎么辦,?一旦黃金時代結束了,怎么辦,?誰還會愿意把資金投在萬年不見利潤的教育上,?尤其還是卡訓這種賺不了錢的模式?”
“咱都知道,,卡訓的經費里,,陳氏的教育基金是大頭,再加上卡那茲其他幾家,,說卡訓是陳氏的學校也不為過,。所以卡訓的問題也很明顯:萬一陳氏不再投入教育經費了,卡訓的出路在哪里,?”
“萬一陳趙相爭中陳氏落敗了,,退守高地了,哪怕僅僅是戰(zhàn)略收縮了,,陳世明還會再投錢去經營這賠本的買賣嗎,?”
“或者說,哪怕他真的滿腔熱血心系教育,,到了那時,,他還能像現在這樣,對經費的使用不聞不問嗎,?卡訓還會像現在這樣自由自主嗎,?”
王御行慢慢低下的頭突然又抬了起來,他猛然間發(fā)現了對方的圈套,,大聲喊了出來:“你說的這些,,都建立在一個前提上,!”
“沒錯?!壁w漢云坦率地點頭了,,沒有半點要隱瞞的意思,他反問著:“難道陳氏在面對趙家時,,還能占了便宜不成,?卡那茲的三家同盟都快二十年了,結果呢,?走出卡那茲了嗎,?我趙家這些年可是在豐緣開枝散葉,陳氏憑什么能跟我們對抗,?”
“你今天來,,就是為了說這事的嗎?”王御行的聲音很低沉,,但臉上的表情卻并不顯得憤怒,,反倒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輕松,“你費了半天的口舌,,就為了那這種莫名其妙的理由威脅我,?”
“不不不,我絕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說……”
“還想跟我談條件呀,?”
“那是自然,我們一向很尊敬您這樣德高望重的老前輩……”
“不用費勁了,?!蓖跤袚u了搖頭,大概覺得跟這位副校長已經完全無話可說了,,“你以后,,不用想著拉攏我了,沒門兒的,?!?p> “您想要什么,都可以談嘛……”
“海桐開的條件,,比你們優(yōu)渥多了,,他能辦到的事情,你們辦不到,,他能開出的價碼,,你們拿不出!”
“什么樣的條件能比得上我們,?”
“滾吧,?!?p> “王教授,您……”
“滾,!”
常百川從沒想過,,這個瘦小的老人能有這么大的能量,一聲怒吼嚇得趙漢云下意識退了半步,,就在這時候,,他突然想起來阿離和菲兒也曾經被這位副校長攆出去過,當真是天道好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