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誰道癡情人,,翩翩正少年
我叫劉宣,。
看著眼前搖搖欲息的豆燈,,仿佛又回到了那天。那天,,身后是死寂的城池,面前是綿延至天際的軍隊,。
不知道從哪兒開始說起了,,這些時間發(fā)生了太多的事兒,荒誕的,、離奇的,、傷心的、高興地,,一樁樁一件件都堆在心里,,如同遭了兵災(zāi)的城市一樣,亂七八糟,。
大概是兩年前吧,,我一如既往地穿行在書院和家的兩點一線中。真正做到了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除了經(jīng)過小溪旁那顆柳樹的時候習(xí)慣性發(fā)會兒呆外,我簡直成了書呆子,。
那天傍晚,,我剛出書院被父親大人叫住,路上連發(fā)呆的時間都沒給就帶回家了,。
“最近別去書院了,,這些天外面開始有些亂,,待在家里,順便幫著做些活計,?!备赣H吩咐著,眉頭逐漸皺成了疙瘩,。
“是發(fā)生什么了嗎,,也沒有感覺啊,也沒見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啊”我小聲的嘟囔著,,心里略微有些不舍,,除了書院外,還有就是小溪旁那顆大柳樹,。
突然我意識到了不對勁,,應(yīng)該說我太遲鈍了,變化已經(jīng)發(fā)生了好多天,。
不知道從哪天開始的,,路上多了些破破爛爛或者帶著傷口的乞丐,惡臭沖天,,說著聽不太清楚的話,,總之就是夷鬼,天雷之類的瘋話,。乞丐們瞬間又被街道司的官差們清理出去,,據(jù)說統(tǒng)一送到了城南十里外的惠民院。偶爾聽過有些有錢的大戶,,斷斷續(xù)續(xù)的會去惠民院那里做粥棚行善,。
“父翁,是和最近的乞丐有關(guān)聯(lián)嗎,?”我問到,。
“又拽文,小心酸掉牙,,”父親大人笑罵一聲,,“這些不是乞丐,是逃難的,。具體的也不太清楚,,只是聽老秀才們說從東邊逃難過來的。應(yīng)該不是什么天災(zāi),,有人說是東海的夷鬼爬上岸來,,吃人喝血,還會晴天放雷,?!?p> “應(yīng)該是土匪吧,,不過父親大人不用擔(dān)心,東海魯州離我們不是有一千多里地嘛,?!蔽翌D時有些不以為然。這個世道聽來的多半不真實,,李家兩口子拌了兩句嘴,,穿過兩條巷子就能成了李家媳婦被老李頭按著暴打。
“還是注意點兒好,?!蹦赣H也在邊上附和,估計是也聽到了什么傳言,。
“好吧,,書院是離得有些遠(yuǎn)了,我就在附近吧,,也能給父親幫幫忙,。”我隨口答應(yīng)著,,心里想的卻是應(yīng)該有更多時間去小橋后面那顆大柳樹那兒了,。
不過接下來的事情卻是沒有想象的那么好。在父親拎著兩包東西去了先生家一趟后,,無窮的活計一起涌了過來,。
第二天趁著歇息的空閑,我又往小橋的方向走去,,正好這樹蔭可以遮一下暑氣,。只是在橋上出了點兒意外,,不應(yīng)該說是意外,,應(yīng)該說是一個巧合吧。
在我剛過橋的時候,,就被喊住了,。
“嘿,二狗子”可惡的聲音從后面響起,,又是汪員外家的惡少,,汪豐。
“奶奶個腿,,乃公叫劉宣,,怎么著也算是同窗,哪怕叫聲二哥兒呢,!”我沒好氣的罵了一聲,。
“哈哈,,什么同窗,我是窗內(nèi),,你是窗外,。一個站在窗戶外面旁聽的,說的跟成了先生弟子一樣,?!蓖踟S也不氣惱,只是嘴甚是毒辣,。身后兩個家丁只顧著白眼朝天,,也不管管這沒遛的主子。
人家說的是大實話,,我也沒法反駁,,只能惡狠狠地盯著他道:“下次有什么經(jīng)義上的難題別問我,直接找先生去,?!?p> 汪豐大笑,過來推了我一下,,“下次怕是有什么疑問也問不到你了,。”,。
我一頭霧水看著他,。
“知道你愛到這里來發(fā)呆走神,所以過來看看能不能碰到,,”汪豐一臉的神秘,,“沒想到真碰上了,這實在是有趣,?!?p> “到底什么事兒,學(xué)的哪家的婆娘,,說話啰里啰嗦的,。”我也學(xué)著汪豐的家丁翻著白眼,。
汪豐收斂了笑容,,將我一把拉到大柳樹下,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你真是后知后覺啊,,書院停了,,家尊前幾天終于把路印子辦了下來,這兩天我一家就要去往漢中投親了,?!?p> 我更是一臉的懵逼,,“這是哪兒跟哪兒啊,什么去漢中,,你家大業(yè)大的,,這么多宅子田地,也沒聽說售賣抵押之類的,,就這么扔了不要,?”。
“讀書讀傻了吧,!”汪豐一臉無語,,“你沒見這幾天乞丐漸多啊,東邊的夷鬼用了不到兩個月就把魯?shù)亟o占領(lǐng)了,,吃人無數(shù),,眼瞅著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能殺過來了?!?。
“嘁,君子欺之以方,,這種謠言就別拿出來嚇唬人了,。”我白眼翻得更厲害了,。
汪豐一臉的恨鐵不成鋼,。“要不是魯?shù)氐碾y民逃出來的不多,,加上語言不通,,前幾天就能傳的沸沸揚(yáng)揚(yáng)了。要不是上面還壓著消息,,這富豐城早就成了一鍋開水了,。你沒看到這幾天都不讓富戶賒粥去了。你瞅著吧,,過不了幾天就有消息了,?!?p> “你是來跟我道別的,?”我的大腦還是處于一片渾渾噩噩中。
“嗯嗯,,這一兩天我家就出發(fā)了,,順便來嘲笑你這窮鬼一番?!蓖糌S說著把幾張厚紙塞到了我手里,。
“這是什么,?”
“空白路引子,自己回去填吧,,五百貫一張,。什么時候見到我別忘了還,記住啊,,驢打滾的利息,!”汪豐捶了我一拳,轉(zhuǎn)身帶著兩個家丁,,橫行霸道地走遠(yuǎn)了,。
汪豐走遠(yuǎn)了,把大腦空白的我留在了原地,。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呆呆得望著手里的幾張紙,心里似乎疼了幾下,。
轉(zhuǎn)眼望了望那顆大柳樹,,長長的枝條低垂著,仿佛美女的青絲,。
青絲撫紅顏,,綠水映長衫;誰道癡情人,,翩翩正少年,。
我在柳樹下站了很久,一直到夕陽快要墜入深淵,。
回過神的我轉(zhuǎn)身過去,,瘋一般向家中跑去。
正抓著竹條準(zhǔn)備給我來一番愛的暴擊的父親大人,,遠(yuǎn)遠(yuǎn)看我神情不對,,一把將我拽住拉進(jìn)了小院中。他以為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正要追問我,。
“父親,夷鬼可能是真的,,汪員外家這兩天要搬走,,這么大的家業(yè)都拋下了?!蔽胰匀粴獯跤?。
“你要挨揍是真的,”父親揚(yáng)起手中的竹條,“讓你去跟著先生學(xué)習(xí),,都學(xué)狗肚子去了,,圣人不是說不信什么鬼怪神仙嘛。一天不知道跑哪兒去瘋了,,回來編瞎話哄你老子,。”
“是真的,,汪豐跟我道別來著,。”我辯解著,,伸手往懷里掏去,,想要把那幾份空白的路引子拿出來。
突然我鬼使神差般望向了那顆大柳樹的位置,,心里一陣劇烈的疼痛,。
可能真的沒事兒吧,可能汪豐家惹到了什么人要急著搬走,,可能東邊真的只是一場匪亂而已,,可能是汪豐惡作劇罷了。我心里安慰著自己,,把那陣心痛壓了下去,。
父親沒舍得下手,腳輕輕的踢了我屁股一下,,轉(zhuǎn)身去院子角落幫母親張羅家什了,。耳邊傳來母親的輕笑,好像在說舍不得打就別裝的那么像,,搞得二哥兒都不怕了,。
一定是假的,汪豐那小子拿幾張廢紙逗弄我,。路引子哪有什么空白的,,還不得到里正那里報備,審批,,留底,。一個過程下來好幾天,沒有正當(dāng)理由還批不下來,。
我又扭頭望了一下大柳樹的方向,,堅定地對自己說,這只是玩笑罷了,。
我把路引往懷里又塞了塞,,做出了決定。
這是一個讓我至今后悔萬分的決定,,如果我相信了汪豐的話,,可能不會發(fā)生那么多讓人心如刀絞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