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疾行,，但是還是在第二天的下午趕上了暴雨,，路面濕滑，行軍速度大減，直到第三天中午才趕到以前的橋旁,。

　　橋面早就被鑿毀，只剩下隨著雨水不斷上漲的河流,。大河沒有名字,，富豐的人叫它西河，青云的人叫它東河,，大人們?yōu)榱瞬蛔屝『⑦M去摸魚捉蝦說這河里有專吃小孩兒大黿,，所以小孩們管這河叫王八河。

　　河水上漲不少,，原本藏在蘆葦叢中的筏子都漂了起來,，圍著系住的莊子打轉(zhuǎn)。眾人有驚無險地都乘坐筏子過了河,，除了有個少年兵不小心把腰里系著的幾把短矛掉進了河里,，其他到?jīng)]有什么損失。

　　孔宣他們做事兒還是真的用心,，原本就不太平整的管道都被偷偷挖地到處都是坑洞,，加上大雨灌注，簡直就是一路的泥潭,。人馬難行,。

　　一直到夜里，我們才順著標記找到了孔宣他們,，眾人縮在了一個小村莊中,。雨水漸停，暗哨們也早就把我們到來的消息告訴了孔宣他們,。

　　孔宣和張大壯把我和趙三郎趙晗之接近了屋子里,，其他將士則被安排吃些熱粥歇息去了。

　　延綿的隊伍過了半晌才整理完,，孔宣和張大壯兩個人跑到雨中看的是目瞪口呆,。

　　我們在屋子里喝完了熱粥,，又把身上的外衣脫下來，用手擰出水來,，然后坐在榻上稍事休息,。

　　半天，孔宣張大壯兩人走進來,，興奮地滿臉通紅,。

　　孔宣問道：“這是朝廷邊軍嗎，援軍是不是要來了,，怎么這么多,？一看就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雄師，比禁軍都要殺氣十足,?！彼加行┱Z無倫次了。

　　趙三郎看得想笑,，一臉嚴肅道：“非也,，此乃天軍下凡，助我等斬殺夷鬼,，還世間太平…..”

　　趙三郎話還沒說完,，就被孔宣一巴掌扇在地上，然后他躺在地上捂著頭大笑起來,。

　　趙晗之趕忙接話道：“這是我們新召集的,，剛訓練完成,，宣哥兒親自制定的召集和訓練方案,，極為有效?！?p>　　趙晗之這一頓猛夸,，讓我都不好意思開口了。

　　張大壯捶了我一下,，跟著大笑起來：“我就說吧,，宣哥兒是天上的神仙降世，文采不說,，元長先生贊不絕口,；這治政救災方面，退夷十策還有各種謀劃縣尊都贊不絕口,；誰成想這治軍練兵也是奇才,，不到十天就練成了這等雄兵。要是我兒子有宣哥兒十分之一的出息,，讓俺老張立刻上吊都行,?！睆埓髩言捯活D，“呸呸呸,，要是俺有宣哥兒十分之一的能耐,，那就是祖墳冒青煙了?！?p>　　我打斷道：“都是樣子,，雖然大伙多是從魯?shù)靥舆^來的，見過血的沒有幾個,，還要讓兄弟們多開開葷才行,。”

　　孔宣從懷里掏出了他的陪戎校尉印,，一邊往我手里塞一邊道：“我孔宣白白占著個宣字,，本領(lǐng)卻一點兒拿不出手，這校尉還是宣哥兒當?shù)昧?，實在沒臉當這兵頭了,。”

　　我一腳蹬開孔宣,，笑罵道：“只是一個破印,，一沒文書二沒告身，就連兵符都沒有,，這不是上趕著往軍法官的刀下送人頭嘛,。”

　　眾人笑鬧一陣

　　孔宣張大壯兩人收斂了笑容,，眾人商議起接下來的動作,。

　　情況極不樂觀，一場大雨把斥候們的探查距離從五十余里壓縮到了二十余里,，極盡的距離下從發(fā)現(xiàn)夷鬼的援軍到夷鬼到達富豐城下可能只有短短兩天時間了,。官道橋梁破壞殆盡，阻礙的不只是夷鬼們的行進,，還有宣勝營的反應速度,。

　　沒有夷鬼們的消息，但是一支漢人的車隊突然進入富豐境內(nèi),，道路坎坷行進極慢,，但是可以推測出車輛滿載，這場雨下來上百輛車蝸牛一般每天只能前進幾里的路途,。

　　我想了一下問道：“有沒有探查一下車隊的后面,，按道理說這時候大戶出逃是不敢這么張揚的，肯定有問題?！?p>　　張大壯原本就負責富豐西區(qū)的探查,，哨探每日匯總各種的消息，整個富豐西邊一直延伸出去接近百里的狀況他幾乎都了然于胸,。

　　張大壯嗡聲道：“沒有,，除了這幾天大雨探查有些收縮，其他時候沒有發(fā)現(xiàn)后面的動靜,。這幾天不敢盯梢車隊情況,，就連難民都沒有勸阻，放進了難民進入富豐縣的境內(nèi),?！?p>　　我沉吟一下，覺得更是不對勁了,，問道：“難民,？青云城這四五天從沒見過有難民過去，就算是橋壞了,，泅渡過去也應該有的,。”

　　孔宣不以為然：“這些受了驚嚇的難民哪里還有什么念頭,，肯定是順著西河向南去了,，沿河南下不是還有一個縣城嗎，叫什么高崖縣,？”

　　我說道：“不對勁,，肯定哪里有問題，向南去都是羊腸小道,，就算是壯漢子沒有十天半月也到不了高崖縣,，就算是從富豐城直接南下也接近百里?！?p>　　我接著問道：“可曾安排人跟隨難民身后,？”

　　孔宣道：“沒有,，一是沒想到,，二來人手不夠?！?p>　　當時夷鬼突襲富豐城,，就是從西邊過來，也就是夷鬼繞了一個大圈進入富豐境內(nèi),，還有其他的路途,，可能是從北邊的大興城繞道而來。

　　還是不對勁，夷鬼要是準備西來突襲,，東邊的幌子也太明顯了,，讓人一眼生疑。

　　“東邊的車隊能詳細說一下嗎,，車輛大小,，是運貨的獨輪車還是大戶出行的車輿？”我又問了一聲,。

　　張大壯應聲道：“沒有獨輪車,，三成的馬拉的兩輪平板車，其他的是寬大的車輿,，應該是載的家屬女眷,。宣哥兒可是看出什么來了，我和孔將軍也是覺得不對,，但是一直摸不到頭腦,。”

　　我把眉頭擰成了疙瘩,，苦笑道：“我也啥都沒有看出來,，夷鬼用的根本不是什么陰謀，各種計策都擺在了明面上,。這幾天不只是我們一直在探查消息,，估計夷鬼也把我們的情況摸了個透?！?p>　　孔宣和張大壯頓時一個激靈,，趙三郎和趙晗之也湊了過來，說道：“應該不是吧,，我們這些天一直沒有發(fā)現(xiàn)夷鬼的蹤跡,，夷鬼們都被瘟疫困在營地了吧?！?p>　　我無心辯解,，只是說道：“還沒有到最后的時候，誰也說不準夷鬼會不會裹挾百姓做些傷害同胞的事兒,，別忘了我朝前些年還有給北方蠻子傳遞邊軍情報的漢民,。”

　　眾人一時無語,，這種話誰也不想當成真話,，雖然沒法辯駁，心里卻難免不舒服,。

　　我打了哈哈：“百姓總是無辜的,，哪怕是給夷鬼搖旗牽馬,，總歸還活著不是嘛?！?p>　　我把話題繞回來：“問題是現(xiàn)在,，我們所有的準備成了笑話?！?p>　　“東來的車隊,，上百輛大車，里面可能就是攻城的器械和藥品,，不攔截的話進入夷鬼營地,，隔天就可能是富豐陷落的消息；西去的難民隨時可能化成餓狼回頭咬我們一口,，還有西河邊隨時可能有夷鬼渡河而來,；中間呢，夷鬼大營幾百人,，誰知道會不會趁著我們攔截車隊的時候來個前后夾擊,，或者直接抄了老窩?！?p>　　“往好處想,，就是夷鬼肯定兵力不足，要不只要兩百人的隊伍直接沖過來我們誰也攔不住,。東邊車隊除了車夫民壯,，能作戰(zhàn)的漢民和夷鬼估計不多，幾十個總有,；西邊難民中混雜著一些夷鬼估計是去西河準備渡河的筏子之類接應夷鬼,，夷鬼數(shù)量估計也不會超過一百。我們有多少兵,，不到五百,，加上富豐城里也到不了一千吧。城里的兵除非決戰(zhàn)不能出城,，防止被人給偷偷破城,。剩下我們這點怎么分，一部分守住夷鬼營地,，一部分搶去攔住焚毀車隊,，一部分去西河邊守住要道，這么一分給夷鬼填牙縫都不夠了,?！?p>　　眾人聽得目瞪口呆,，感覺像是辛辛苦苦養(yǎng)大了兒子,，準備娶妻生子的時候，兒子跟人家姑娘私奔了。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涌了上來,。

　　趙晗之撓了撓頭道：“辨析敵情這種事兒我不擅長,，但是以前的拳師教頭說過槍扎透心涼，要是打不過還可以跑不是,?！?p>　　我接話道：“這話說的實誠，只是夷鬼就是縮頭的烏龜,，到處是鐵板,，扎哪兒都手疼。西逃的話有能逃多久,，信不信,，只要夷鬼更加殘暴一些，驅(qū)趕著難民,，難民再變流民,，能一路把我們趕到吐蕃去。富豐城哪怕守不住,，也要在城下打個小勝仗,，天天傳來的都是失陷、被圍,、破城的消息,，再沒有點兒捷報，人心都要完了,?！?p>　　現(xiàn)在其實局勢很明顯，大雨連綿,，對立雙方的戰(zhàn)力已經(jīng)因為潮濕降低到了一個水平線上,，機會稍縱即逝，等雨過天晴,，夷鬼的火器又能使用的時候四百多宣勝將士只能是送死了,。

　　分散兵力不行，那就合兵一處,。

　　我咳嗽了一聲,，說道：“孔將軍，張都頭,，還有三郎晗之,，要是我們都去拼死的話可能還有一二分的轉(zhuǎn)機，不知道大家愿意否,？”

　　孔宣當先表態(tài)：“別說一二分的轉(zhuǎn)機了,，就是萬中有一的機會,，宣哥兒你也把老子的頭砍去，老子要是叫喚一聲疼都不配進祖墳,?！逼渌俗匀灰膊宦浜螅娂姳硎疽运烂髦?。

　　“那我就僭越了,！”我拱了拱手道。

　　“張都頭領(lǐng)著二十個兄弟前去阻攔車隊,！”我站起來在墻上畫了一道右向的箭頭,，畫了一個圈，“東去的官道有一段經(jīng)過一片茂密樹林,，把車隊攔住,。”

　　張大壯瞪大了眼,，嘟囔道：“宣哥兒,，你要是看俺老張不順眼，直說就行,，俺這就把這腦袋給你,。”說著便要拔刀,。

　　趙三郎一把抱住張大壯,，連連勸說。趙晗之也忍住不住埋怨道：“宣哥兒,，這時候還是不開玩笑了,，你和張都頭有什么過節(jié)事后再說?！?p>　　我忍不住大笑,，一腳把趙晗之踢了個趔趄，指著眾人道：“一堆小孩子嗎,，不會等我把話說完,。”

　　“張都頭對富豐城周圍估計比我還要清楚,，你此去不必殺敵,，只要阻住車隊就行。明日里你帶著二百弟兄大張旗鼓向東而去,，砍伐樹木阻擋道路,，到了夜里分散開沿著草叢河溝潛回來，后日一早再領(lǐng)著二百弟兄前去,，只留二十余人,，在樹林子里打鼓敲鑼,，做的聲勢大一些。不要和夷鬼直接作戰(zhàn),，只要綴在車隊后面不斷騷擾就行,。其他兄弟沿著溝渠樹林趕回營地,。我?guī)е苄智叭ノ骱舆?，毀棄渡河的各種筏子等，把西來的夷鬼阻擋在外面,。至于孔將軍,，安排人去夷鬼營地前探視，一旦夷鬼出動離開營地則立刻召集人馬攻擊,，不接受投降,，盡可能把營地破壞掉。如果能夠建功,，則迅速隱藏起來,，不能的話就向富豐城方向逃去吧?！?p>　　張大壯臉漲得通紅,，賠笑道：“宣哥兒，是俺多想了,，此去完不成任務提頭來見,。”

　　我也大笑：“別,，提頭來見的話你還不活活把我嚇死,。你的任務就是活下去，一旦看到富豐城下的夷鬼趕來,，就立刻解散,，各自逃命去吧。有一點要記住,，孔將軍,，千萬不要支援我和張都頭兩邊?！?p>　　孔宣也笑道：“張都頭要提頭來見,，那我就要捧著碎肉來找你們了。我也想明白了,，你們一個是阻止援軍,，一個是吸引營地里的夷鬼，我其實就是等營地空虛的時候過去撿便宜了,。宣哥兒,，論起殺人來說,，還是老哥哥我的經(jīng)驗多一些，你指揮兄弟們進攻營地吧,，我去西河位置阻攔,，放心，我這顆頭顱沒了也不放一個夷鬼過河,?！?p>　　我低聲說道：“小民我一向貪生怕死，西河那邊還是我去吧,，萬一猜錯了,，夷鬼不來，那我豈不是悠閑了,?！?p>　　我又補充道：“對了，二位哥哥,，我們這次帶來的將士可以夜戰(zhàn),，不要錯過時機啊?！?p>　　孔宣還是不依,，爭執(zhí)了半天，給我西河去的弟兄加到了五十人才算消停,，趙三郎也臨危受命,，委屈臨時做我的貼身侍衛(wèi)。陰差陽錯,，沒當成第一個配備文書的文書,，倒是成了第一個擁有侍衛(wèi)的窮書生。

　　夜里入睡極快,，只是惡夢不斷,，濕漉漉的被子如同沼澤，在夢里化成無數(shù)惡鬼從泥水里鉆出來要把淹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