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蕭明河看著面色古怪的牧云,,開口問道:“怎么了?”
“沒,、沒什么,。”想著那兩個詞令人發(fā)指的諧音,,牧云使勁搖了搖頭,。
隨后他看著面前神叨叨的書生,依然保留著些許警惕,,問道:“你來這里干什么,?”
蕭明河說道:“我已經(jīng)見過了那個道士和小和尚,你應(yīng)該也體會到了,,他們兩個與你我一樣,,都不屬于凡人的范疇,?!?p> 牧云搖了搖頭,“和我說這些有何用,?”
“那說些有用的,?”蕭明河把手里的書當成扇子扇著風,,不緊不慢地說道:“我去見了他們,所以也能看出一些端倪,,比如說——關(guān)于山河城外草原上流寇的事情,,便與那個小和尚有關(guān)?!?p> 牧云在之前便與傭兵團首領(lǐng)青衫討論過這個問題,,如今聽蕭明河再提,自然很快明白過來,,但依舊有些不解地問道:“那個僧人為何要逼迫萬千流寇南下,?”
蕭明河笑道:“這個小和尚是雷音寺屈指可數(shù)的出色小輩,但很多長老們都不待見他,,因為他性情很特殊,。你別看他在追殺道士時義正言辭,宛如得道高僧,,其實在草原上殺了不知多少動物,,自己燒烤吃它們的骨肉。
“正因為這般特殊,,他也會去殺一些行事不軌之徒——他們雷音寺的僧人都很厭惡那類人,,但估計只有這個和尚敢正大光明地去屠殺,從而逼迫他們南下,。而其余的僧人嘛……可能會借著超度為借口,,執(zhí)行佛法,雖然說白了都是殺賊,?!?p> 牧云心中震驚,顯然沒想到那個僧人行事竟然如此乖僻,。緊接著他看著蕭明河問道:“我能理解你告訴我草原狀況緣由的心理,,是想通過我讓傭兵團甚至山河城的士兵都知曉這件事,但為何你要講述那個僧人的事,?”
蕭明河說道:“你需要知道,。”
牧云再度問:“你究竟是什么人,?”
“……”
這一次蕭明河選擇了沉默,,他看了一眼夜幕上漫天的星斗,搖了搖頭,。
“這一點……你暫時不需要知道,。”
……
……
走出胡同,牧云因為晃眼的燈火而瞇起了眼睛,,并舉起手掌遮住了一些亮光,。
今日的夜晚對他來說很不平靜,他根本想象不到自己身邊竟然出現(xiàn)了那么多的修行者,,也不知該激動還是該后怕,。
他思考著那個道士與僧人的來到山河城的目的,半天卻沒有頭緒,,又轉(zhuǎn)而想到書生,,他忽然發(fā)現(xiàn)這些人似乎都很神秘,神秘到認識了這么久的書生,,他竟然連名字都不知道,,他的腦子愈發(fā)有些混亂。
但這種情緒從以往便被牧云視作無用之物,,所以他很快將之平復(fù)下來,,然后慢慢地走回城中心那間藥鋪。
此時早已午夜,,不論是藥鋪還是隔壁的鐵匠鋪亦或是草藥房都早已熄了燈火,,不像山河城的那條大道上還有繁花似錦的夜生活。
牧云將黑劍用布袋系在了身后,,因為他發(fā)現(xiàn)自己身體太矮小,,若是別在腰間會影響跑步移動的速度,這個觀點是他今夜追逐那兩個人時得出的結(jié)論,。
而因為是柔軟的布袋包裹,,所以牧云依舊可以輕松地從背后抽出那柄長劍。
做完這一切后,,他停下了腳步,,因為面前便是那間熟悉的藥鋪,此時已經(jīng)關(guān)門,,所以他只能從后面院子的圍墻翻了進去,。
小丫鬟金蘭顯然已經(jīng)入睡,牧云不想打擾她,,便繞路走進了藥鋪的正廳之中,。
一進入正廳,牧云便聞到了一股藥香,,顯然是從宋不才的房間中傳出來的,,于是他敲了敲門后便推開了門。
木門敞開,,藥香更甚,,牧云皺著鼻子,,待得漸漸習慣之后才走進去,他環(huán)顧房間四周,,目光最后停留在那個盤腿坐在床上,坐在煉丹爐前的老者身上,。
他開口說道:“宋醫(yī)師,。”
老人才微微抬頭,,眼皮顫動著睜開了些,,眼中似乎有些空洞又有些不自然的光芒。他看到牧云后,,那些不自然的光芒開始閃爍起來,,變得有些詭異。
“回來了,?”宋不才沙啞地開口,,笑著問道,“讓你去采集的藥材,,在哪呢,?”
聞言,牧云將系在腰間的袋子取下,,放在桌上,,里面有著比房間氣味還濃郁的香氣傳出,但卻不惹人厭,,因為是清香,。
看著袋中夢葉草與黑蓮花還有其他輔助的藥材,宋不才滿意地點了點頭,,看向牧云的眼中多出了一些溫暖,。
“宋醫(yī)師你呢?煉丹身體沒有問題吧,?”牧云看著老人蒼白的臉頰,,下意識地關(guān)心了一句。
宋不才緩緩搖頭說道:“放心,,我得到的丹方中記載的都是基礎(chǔ)級別的丹藥,,似乎不會耗費太多心神,倒是那尸毒的解藥,,雖然我身體已經(jīng)可以支撐我煉制,,但我是想讓你歷練一番的,當然可能對你來說還是會有些困難,?!?p> 牧云明白,,他之前與金蘭學習煉藥時便體會過煉藥的難度,光是某些比較珍貴的藥草就要考慮火候時間到如此精確的程度,,那尸毒解藥中蘊含著更多名貴草藥的難度便更不必說了,。
宋不才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有些惱怒地揮了揮手,,“去去去,,你之后還要學習很多,但現(xiàn)在趕緊睡覺去,,今天回來得太晚了些,。”
牧云點頭,,退出了房間并將門合上,。他感覺今日第一眼見到的宋不才很詭異,仿佛有一種道不明的氣質(zhì)正在他體內(nèi)醞釀,,不過所幸?guī)追勗捪聛碛肿兓亓嗽瓉淼母杏X,,他便沒再多想。
他轉(zhuǎn)身后,,宋不才又忽然叫住他,,說道:“孩子,明天別忘了來我房間一趟……煉制尸毒解藥的藥材已經(jīng)準備好了,,有煉制一份的量,,雖然說難度很高,總之讓你先嘗試一次,,到時候我會在一旁指導(dǎo)的,。”
牧云答應(yīng)了一聲,,這才走到自己的房間,,并且倒頭就睡。
不知道這一夜他接受了多少事物,。
他確實累了,。
……
……
翌日清晨,伴隨著春風與花香,,晨光帶著些許霧氣緩緩散開,,灑滿了山河城,昨夜喧囂熱鬧的長街,,此時早已經(jīng)寂靜下來,,而休息了一晚上的小店鋪都準時打開了店門。
慢慢的行人漸多,,叫賣聲與八卦聲混雜在一起,。
在藥鋪店門后的客廳中,,宋不才坐在木餐桌旁,背對著正在準備早餐的兩個孩子,,干枯的手指有節(jié)奏的敲擊桌面,,臉色依然蒼白。
他突然開口說道:“有街坊鄰居說,,一個月后,,長庚城中第一學院會來山河城招收新生?!?p> 他話音一出,金蘭剝蒜的小手頓了頓,,而牧云沒什么反應(yīng),。
他沒聽說過長庚城,也并不在意,,他本不是這片土地的人,,對于這片國家自然沒有什么驕傲或者熱愛這類多余的情感,當然,,除了這間救了他的藥鋪,。
宋不才似乎不怎么滿意于牧云的反應(yīng),捋了捋胡須面帶驕傲地繼續(xù)說道:“長庚城是大永國的都城,,是核心,。我們大永受天下敬仰,沒有國家膽敢侵犯,,是無可厚非的天下第一大國,。而處于其中心的第一學院,便是天下第一的學院,。
“從中培養(yǎng)出來的學生,,選擇文科的便能夠晉升高官,年年享有大筆俸祿,,提筆安天下,;選擇武科則是國家大將,統(tǒng)帥三軍,,上馬定乾坤,。”
老人說話聲音激動,,心中對于那天下第一學院的渴望絲毫沒有隱藏,。
將雞蛋打好,牧云又拿起刀不緊不慢地剁著蔥,,再緩緩將它們撇進湯里,,與雞蛋液混合在一起,。
做完這些,他似乎覺得不回答宋不才有些過意不去,,便抬頭笑著說道:“聽起來那里確實挺厲害的,。”
轉(zhuǎn)過身看著那個絲毫不為所動的少年,,宋不才最終嘆了口氣,,緩緩說道:“你這些天采藥,青衫都與我說了,,你身板子不錯,,超出同齡人許多,說不定能夠因此被招收進那個學院,。畢竟……你也不能總是呆在我這間藥鋪里吧,?而且你已經(jīng)沒有別的去處了。
“孩子,,雖然你現(xiàn)在前方的路很黑很暗,,但總歸需要找出些光亮指引你向前……指引你繼續(xù)活下去吧?”
說這些話時,,老人似乎不忍心看到少年的臉,,又轉(zhuǎn)過身去,盯著木桌,。
牧云笑了笑,,笑容中有釋然也有陽光,他在外域毫無目的地生存了兩年,,早就習慣了沒有歸處的生活,,而他道路的方向是什么?自然是活下去,。
之前他便向宋不才解釋過,,自己活著的意義就是活著,若不滿足,,那便活得再有意思些,。
但看著老人有些佝僂的背影,心中也忽然生出了低迷的難過,,他以為自己畢竟是外來人,,留在老人家里終究還是會給他們造成麻煩。
于是牧云抬頭,,堅定地說道:“我明白了,,宋醫(yī)師,我會去試試看的,,若是能夠被選中,,我會自己到大永的都城……長庚城的,,不再麻煩您了?!?p> 宋不才看著牧云的眼睛,,明白少年以為是他給自己添麻煩了才想著離去的,心生暖意,,但也沒有解釋什么,,只是點點頭。
他清楚地記得昨天晚上書生蕭明河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他房間里,,對他傳達的話語,。
這個如今正在煮面的少年,并不屬于這里,,他的命運很復(fù)雜,,必須要交給特殊的地方特殊的人處理。因為有些事情,,是他這個老骨頭無法處理的,,而恰好這名少年也在那些事情當中,。
宋不才不明白這段話中藏著什么深意,,也不明白為何一個書生會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他面前,但通過昨夜的對話他了解了,,那個書生蕭明河并不是凡人,,這個少年很特殊。
他很難想象特殊的地方與人物究竟指的是什么,,于是他只能就近尋找線索,,而近期最能夠引起人們注意的便是學院招生了。
宋不才這才打定主意,,先將牧云送出去,,但能不能選拔進學院,這就是少年自己的事了——當然,,或許那里并不是蕭明河所說的特殊的地方,。
但這些是與否,便不是他能夠看清的了,。
想到這里,,宋不才看著那個正在為自己準備早餐的少年,老眼里流露出一些不舍,,怎么說也是用自己妻子性命換來的孩子,,自然看得有些珍重。
“哎,?!?p> 他悄聲嘆息,。
“總歸要走的……罷了?!?p> ……
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