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有心上人了。
可不論王家二姐妹如何盤問,,她就是守口如瓶。
王嬙只當是女兒心事,,便也不再追問,只有王始心中生了別的思量,。
上一世她從不知道裴清的心有所屬,,多虧這般偶然的閨中密語,才初現(xiàn)端倪,。而燕王拓跋邕一直幽居于城郊行宮,,裴清被劫后,拓跋邕又是與王始在一起的,,二人不可能有過相遇,。
那必定另有其人。
她有些喟然,。原來上一世,,還有這么多的未知和錯過,比如王嬙的姻緣強拆,,比如裴清的癡情別付,。
天空灰蒙蒙的,一陣風(fēng)吹過,,飄起了細雪,。
王始坐在窗邊,伸手接住落下的雪花,,一粒兩粒停泊在她的掌心,,迅速融化成水。
“還嫌病的不夠,,怕回襄城老家,,要使一出苦肉計嗎?”
王始的鴉睫一跳,,不用循聲張望,,也知道說話的是誰。
“裴載恪,,你膽子真是越來越肥了,。”王始收回手,,將掌握成拳狀,,任由雪水順著掌紋滴落在桌案上:“阿爹知道你闖來后院嗎?”
裴謹從窗戶對面的墻沿上跳了下來,,三兩步走到王始的窗邊,,拍一拍身上的灰:“王伯父公務(wù)繁忙,這等小事,不必叨嘮他老人家,?!?p> 王始瞪了他一眼。
“從前也沒見你這么關(guān)心我,,找我干嘛,?”
裴謹半倚著窗,高大的身形直直遮住了大半的風(fēng)雪,,王始見他臉上的表情漸漸嚴肅而神秘起來:“那天元夕,,你怎么知道阿清會平安歸來?”
王始白眼一翻:“安慰你的,?!?p> 裴謹臉上的表情卻越來越凝重,他似乎在深思憂慮著什么,。
“問這個做什么,?”王始手中的雪水流干了,她眉尾輕挑,,嗅到了感興趣的東西,。
裴謹輕嘆一口氣。
“阿清回來后有什么異樣,?”
他點了點頭:“昨天一早,,阿清自己敲開了裴府的門,除了一些擦傷外,,身上并無大恙,。”
王始也陷入了沉思,。的確,,她剛經(jīng)歷過劫匪挾持,昨日莫名其妙回府,,又和沒事人一樣趕來看望受傷的自己,,如何也說不通。
“你也覺得蹊蹺,,對不對,?”
王始點頭。
“阿清天性羞怯膽小,,尋常女兒家遭遇此事,,必也要耗上三五十日才能定神,,她顯然未受驚嚇,。可抓她的卻是錢氏賊寇,不可能不對她做些恐嚇威脅,?!迸嶂敺治龅镁袟l,三言兩語便將她心中捋不到的疑惑點得明白清晰,。
“回府后的飲食起居呢,?”王始猜測:“或是見過什么人沒有?”
裴謹仔細回想了片刻,,一無所獲,。
正當二人陷入沉默時,裴謹遲疑著添了句話:“不過她有些孤僻,?!?p> “孤僻?”王始重復(fù)一句,,不敢往壞處想:“是不大愛與人交流么,?”
“倒也不是,只是總打發(fā)走侍候的下人,,一個人在屋里待著,。”
王始將這兩日來發(fā)生的種種都擺在心頭規(guī)劃盤算了一遭,,沉吟良久,,她突然拍了拍裴謹?shù)氖直郏骸澳愕脦臀乙粋€忙?!?p> 裴謹深陷憂思的眼朝她一瞥,。
“過兩日,我回襄城老家的路上,,劫持我,。”
“想都不要想,?!?p> 王始捂著唇重重咳嗽兩聲:“你不是擔心阿清有事瞞著大家嗎,我?guī)湍闩宄??!?p> 裴謹狐疑地打量了王始一眼,從窗外探進身子,,兩手撐在王始的桌案前,,靠近問:“你有什么法子?”
“還不明確,,但起碼是個突破口,。”王始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了一個人影,“總之你別問,?!?p> 裴謹撐在桌前,身影籠罩著王始,,卻在她說完這番話時,,別過頭悶笑一聲。
思量片刻,,裴謹恢復(fù)了往日的神色,,他搖了搖頭,拿王老爹當擋箭牌:“王伯父知道后,,會打死我的,。”
王始早猜到他會來這一套,,便學(xué)著先前裴謹?shù)恼Z氣,,吊兒郎當回道:“我阿爹公務(wù)繁忙,這等小事,,不必叨嘮他老人家,。”
裴謹哈哈一笑,,旋即應(yīng)道:“好,,不過你得告訴我,劫持之后你去哪兒,,找什么,,我如何聯(lián)系你,以及……”
“以及,?”
裴謹把身子收回到窗外,,轉(zhuǎn)身消失了會兒,再出現(xiàn)時,,手中拎著個布包,。他將布包丟擲在王始跟前,恰恰散了開結(jié)子,,露出一片玄色裘毛,。
正是上元之夜,她在貴妃偏殿里換下的那件玄毛大氅,。
王始目瞪口呆,,她指著那布包:“這這,這怎么會在你那里,?”
裴謹沒有回答,,只是接著剛才的話:“以及告訴我,,你和燕王是什么關(guān)系?”
王始反而問道:“煙火燈會初相見,,不是男女之情是什……”
裴謹沒想到王始會這般坦白,,沒等把話說完,,就急忙伸手捂住她的嘴,。
“好了我知道了?!迸嶂斠荒樈诡^爛額,,卻是苦口婆心地勸起來:“你有女兒心事本來沒什么大不了,但你也得知道這燕王是何許人也?,F(xiàn)在有錢氏叛亂在前,,燕王正是非常時期,就算為了王家好,,你必須暫時放下這個心思,,聽懂了沒?”
王始原本只是隨口瞎說搪塞裴謹,,沒想到他會信以為真,,聽到這番連珠炮彈似的話,哭笑不得地點了點頭,。
裴謹這才松開手,。
王始附在他的耳畔,將剛才的其余問題都一一解答,,裴謹聽罷,,將信將疑地問了句:“這樣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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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內(nèi),。
衛(wèi)將軍王靄剛經(jīng)過一盆梅花,,駐足觀賞一番。硬憋了首《摽有梅》,,念到那句“求我庶士”時,,便覺得不對勁,生生止住了,。
此時有仆婢上前稟告兩句話,,王靄點了點頭,坐回書桌前,,隨手抓了本冊子假裝在看,。
不一會兒,王始推門入內(nèi),,苦苦叫了句:“阿爹……”
王靄頭也不抬,,“嗯”了聲:“車馬備好了,,老家那邊也寫信打過招呼了,等你風(fēng)寒好一些就上路,,這事兒沒商量,!”
王始繞過屏風(fēng)走至?xí)狼埃€想說些什么,,剛一把話憋出口,,王靄便有些不耐煩:“別妨礙為父看書,回去吧,!”
“可是阿爹,,你的書拿倒了?!?p> 王靄微微一愣,,頗有些尷尬,又礙于顏面,,只得胡謅起來:“為父這是倒字而閱,,更助于記憶?!?p> 王始竊竊笑出聲,,又在王靄拋目過來時,立刻收住表情,。
“我回老家也可以,,但阿爹得答應(yīng)女兒一件事?!?p> 眼見阿爹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沒做聲。王始又走了兩步上前,,兩手抓住他的手臂,,搖晃起來,撒嬌道:“阿爹,,好不好嘛,?”
“……”
她又加了手上的力道,使勁搖晃胳膊,,拉高語調(diào),,帶著哭腔喊起來:“阿爹不疼阿始了!”
王靄素來疼愛自己的女兒,,此刻經(jīng)不住王始的鬧騰,,便伸手制止:“好好好,你說,,答應(yīng)什么事,?”
王始眼見詭計得逞,,“嘻嘻”一笑,親手遞上一盞熱茶,。一邊錘著王靄的肩膀,,一邊小心翼翼道:
“帶阿始去趟光祿勛李府,給長公主殿下賠不是,?!?p> 王靄接過熱茶,剛一喝進口,,便“噗”一聲噴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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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子李尚,,少好學(xué),,博覽經(jīng)典,結(jié)交英賢,。上書陳外戚,、宦官專政之弊。任光祿勛,、持節(jié)都督,,更進開府儀同三司。尚壽昌公主,,為駙馬都尉,,爵封豫章郡公?!?p> ——《晉史·世家·隴西李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