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奴才的,，其實是最會察言觀色,，見風使舵的。用百姓的話說,，是摸人頭皮軟硬,。這也是處在他們這個地位求生存謀發(fā)展的一項必須的技能。正所謂老天爺餓不死瞎家雀,，或者沒娘的孩子天照應(yīng),。上天的好生之德在眾生的資源分配上體現(xiàn)的淋漓盡致,。讓你命賤如草，就給你帶著頑強的生命力,，讓你即使被石頭壓著也能伸出頭來,。給你尊貴如龍，你就不會有駱駝的韌性和牛馬的體力,。而讓你做了奴才,，你就是得會摸人頭皮軟硬。摸著你硬,，他便軟,，對你笑臉相迎好言相待，你說什么都是對的,，你的什么都是好的,，背后說起你來都是用‘人家’相稱，諸如,，“你瞧瞧人家,！”或者“人家那什么什么?！被蠲撘粋€狗腿子模樣,。但若摸著你軟了，你在他眼里便什么都不是了,，怎么做都不是,。他會用奚落的語氣對你橫挑鼻子豎挑眼，還會為自己的行為尋求支持,，一群人對著你竊竊私語,。便是被反擊，也只是訕訕的笑笑,，不傷筋不動骨,。至多以后對你小心一點罷了。
可紫玉,，雖然知道如今府里的丫頭婆子對她都有些懈怠,，可她卻沒有絲毫反應(yīng)。埋藏在心底的秘密讓她自覺矮人三分,，沒有資格再去管束別人,，對別人的輕慢也只是一味的忍受。再加上心不在焉的,，所以,，漸漸的，大丫頭的地位被雀兒代替,。不管是丫頭婆子,，有事都跟雀兒請示,。雀兒只把這當作是為紫玉分擔，并沒有別的想法,。而且還不時的為紫玉出頭,，看見誰對紫玉不恭，便出來厲聲訓斥,，如此一來,，人們對她更加敬服。
“姐姐,，你這是怎地了,？”私底下，雀兒這樣問紫玉,。按說,，跟這東府的二當家成親，是該比以前更加威風才對,，怎么在紫玉這里倒像是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反倒畏畏縮縮的？“你是否怕人家說你恃寵而驕,，仗勢欺人,？那也用不著這般……啊,！”
雀兒想說那也用不著這般夾著尾巴做人?。≡挼阶爝呌X得不合適,，所以只省略成一個‘啊’,。
紫玉軟軟的靠在床柱上，失神的看著眼前,，半晌才嘆了一口氣。
“你到底是怎地了嘛,，姐姐,！”雀兒見紫玉這樣心事重重的，過去坐在她身邊說道,，“是出什么事情了嗎,？還是……你不想跟撒子哥成親？你可以跟皇妃說??！何必如此自苦呢？,！”
這一幫丫頭之中,，雀兒跟紫玉最親近,，她也一直按著紫玉的言行來要求自己，所以,，她對紫玉還是有些了解的,。知道紫玉心高，看不上撒子那樣的人,。
紫玉輕輕搖頭,。
“不是這兩個原因，那還會有什么事,？”雀兒急切的盯著紫玉,，想從她臉上尋找答案?？伤豢吹阶嫌窨嗫嘁恍?，像是有千斤重負壓在心頭，只是不能言說,。
“姐姐,！”雀兒急了，伸手搖撼著紫玉道,，“你跟我還有什么不能說的,？”
“雀兒，”紫玉終于開口說道,，“你覺著姐姐是好人還是壞人,？”
“那還用說嘛！”雀兒丟開紫玉的手說道,。
“那若是日后有人說姐姐是壞人,，你敢不敢替姐姐說句話？”紫玉用頭抵著床柱,，翻起臉來看著雀兒,，虛弱的就像是有重病在身。
“誰敢說姐姐是壞人,！”雀兒道,，問紫玉，“是不是那幫老婆子又在背后嚼什么舌根,？看我明日出去教訓她們,！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她們那是眼紅姐姐要做主子了,，故意拿話來編排姐姐,。”
“不干她們的事,?！弊嫌裼质菗u頭,，“你只消記著姐姐不是壞人，便不枉我們姐妹一場了,?！?p> “姐姐你這是說的什么話！到好像你不是要成親,，而是……”雀兒覺得要說的話不吉利,，便又停住了。轉(zhuǎn)而說道,，“難不成你真是犯了皇妃所說的……‘婚前恐懼癥’,？我聽說很多女孩兒家都會如此呢，成親前哭哭啼啼百般不愿,，可成了親便又跟好人一般了,。”
丫頭們跟著皇妃這些年,，聽慣了她的種種奇言怪語,，理解能力大漲，對婚前恐懼癥這類的二十一世紀語言也理解個八九不離十,。不過光從字面上也好理解,，婚前不就是成婚以前嘛，恐懼就是害怕,，癥就是病癥,。結(jié)合起來不就是害怕成婚的病嘛。
紫玉不敢跟雀兒說太多,，便推說自己有些累了,，讓雀兒過去伺候皇妃。
皇妃也看出丫頭們對紫玉的態(tài)度大不如從前,，便有意無意的在丫頭們面前給紫玉樹威,。讓紫玉坐下來陪自己吃茶，替紫玉使喚丫頭們,。紫玉看在眼里,，心里愈發(fā)煎熬。
“其實女人嫁人,，最重要是要嫁一個對自己好的人?！被叔戎?，看似漫不經(jīng)心的說道?！熬拖癖净叔?，人人都夸我命好,，不僅僅是因為我嫁到了這樣的富貴人家，最主要的還是因為皇子,。你的男人拿你當寶,，就沒人敢把你當草。這才是真正的妻憑夫貴,?！?p> 皇妃瞥了一眼默不作聲的紫玉，接著說道：“可能每個女人結(jié)婚前,，對婚姻,，對自己未來的另一半，都有著種種美好的期待和想象,。想要他有才有貌,，有里有面兒?？僧斈阏嬲闪思?，過起了日子，你才會知道,，別的一切都是給別人看的,，只要對自己好，那才是最最實用的,。對你好,，他就會把掙到的每一分錢都交到你手上，對你好,，他就不會在外面花天酒地沾花惹草,，對你好的人，他一輩子都不會做讓你傷心難過的事,?！?p> 皇妃說著，想到了應(yīng)皇子,，不禁溫柔的一笑,。過了片刻才又說道：“可能你們會說我有了皇子這樣的如意郎君，才會這樣說,?？晌乙嬖V你們，就是讓我重新來過,，我也一定會把對我好這一條放在首位,。”
“皇妃說的對?！膘`兒在旁邊伺候著,，此時說道?！盎叔蛇€記得那位宛兒姑娘,？哦，就是皇妃叫的那個白……白蓮花,！先前看她糾纏皇子,，又跟黃公子不清不楚的，想必也是想要嫁入豪門做太太,?？珊髞砭共恢趺凑伊藗€做豆腐的，做起了豆腐西施,。我前些日子上街,，看她正幫著夫君做生意呢，兩個人有說有笑的,。宛兒姑娘像是有了身孕了,，不時的扶著腰。她夫君見了便為她撫著后背,，又給她擦汗,。看著很是恩愛,。宛兒姑娘吃胖了些,，一張臉圓圓乎乎的，跟以往的尖酸刻薄相判若兩人,。若不是她叫我,，我還一時認不出來呢?！?p> “?。渴菃?？”皇妃忙問,，“她在哪里擺攤兒啊,？”
“就在東街后面,。”靈兒道,?！翱粗缃襁@樣，我還有些羨慕呢,！你說她要真去給人家當了二房,，又有什么好？就像黃大公子,，剛?cè)⒘硕繘]過幾天,，這又在外面看中一個，鬧著要收在屋里,。黃大奶奶這兩天又是要死要活的,。把個府里雞飛狗跳的，黃老爺子也氣病了,?！?p> “你看那些個有錢公子哪個不是這樣？有幾個像皇子這般一心不二的,！”云兒說道,。
“呸！”靈兒道,，“她倒想找皇子這樣兒的呢,！也得看皇子要不要她！”
“我說,，你們是從哪兒聽來的這些消息,？”皇妃看著她們納悶兒道，“我怎么沒聽說黃大公子納二房了,？這還又跑出個三房來,。”
“皇妃如今只在府里養(yǎng)胎,，自然不知道外面的事情了,。”靈兒得意的仰頭一笑,，“可我們就不一樣了,，都是內(nèi)院的貼身丫頭，誰家的事情能瞞的過我們,！”
“靈兒,！”紫玉高聲喝道。紫玉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樣管束丫頭們了,，她這一出聲不止靈兒云兒被嚇了一跳,，連皇妃也被嚇得一個激靈，有些詫異的看著紫玉,。
“哦,，奴婢該死。嚇著皇妃了?！弊嫌袼查g便又軟了下來,，強笑著對皇妃說道，“靈兒口無遮攔,，皇妃不可當真,。”
“我說什么了,！”靈兒不服氣的叫屈,。
“還敢頂嘴?！被叔鷾睾偷泥亮艘谎垤`兒道,，“紫玉是你們的姐姐，也是這屋里的大丫頭,，她說什么你們都得聽著,，不許跟她頂嘴。你們聽見沒有,？”
“聽見了,！”雀兒和云兒齊聲道。靈兒見狀,，只得也說了一聲知道了,。
對于感情，皇妃是相信一見鐘情的,?？缮谶@個年代，男女授受不親,，即便是有一見鐘情的機會,，可后續(xù)怎么維系？所以說還是日久生情來得靠譜,?；叔腿鲎咏佑|以來，早就發(fā)現(xiàn)他是一個十分內(nèi)秀的人,，頭腦又靈活,，只是邋里邋遢的，一副破罐破摔的頹廢樣,。就他那樣兒,，別說紫玉看不中了，就是換成任何一個女人都不會相中,。于是夜里皇妃對應(yīng)皇子說道：“你能不能讓你那撒子注意注意形象,？就他現(xiàn)在這個樣子,，說他六十歲也有人相信。還滿身酒氣,！你讓人家女孩子看中他哪兒?。俊?p> 應(yīng)皇子笑,。他看習慣了,，不覺得什么，可撒子確實是不知道的人都當他是一個小老頭,。
“嗯?！睉?yīng)皇子應(yīng)道,，“我明日親自領(lǐng)著他去洗澡剃頭。再給他置辦幾身衣裳,?！?p> “洗澡剃頭刮臉！”皇妃道,，“他得需要三件套一起上,。”
“好,?！睉?yīng)皇子說著把皇妃攬在懷里，讓她側(cè)身枕著自己的胳膊,，一只手給她揉著后背,。
“哎，”皇妃想起靈兒說的,，就說道：“你知道嗎,？那位唐宛兒，就是以前跟著封氏的那個……,，”皇妃不知怎么,，現(xiàn)在說不出白蓮花這幾個字，覺得這樣說人不太好,。況且人家都已經(jīng)改邪歸正了,。
皇妃一開始說起唐宛兒，應(yīng)皇子就點頭,，表示他知道,。皇妃馬上抬起頭來看著他：“你知道她的情況,？是不是還見過她,？,！”
應(yīng)皇子把皇妃又拉回懷里，讓她重新躺好了,，這才說道：“她的豆腐鋪子和府里的米鋪相隔不遠,。”
“那你是不是每次去米鋪時都能見到她,？”皇妃的心里泛起一股濃濃的醋意,。都說懷孕期的準媽媽是最美麗的，可是,，對于女人來說,，懷孕期卻是一個最沒有安全感的階段。身體的變形,，種種的不適,，會讓人變得不自信。
“偶爾吧,?！睉?yīng)皇子隨意的說道。他對這些不太注意,?！扒皫兹沼龅剿€要給我?guī)б粔K豆腐,。我急著去鋪子,，便謝絕了?！?p> “她那是想讓你吃她的豆腐吧,！”皇妃小聲嘀咕道。
“哦,，對了,。”應(yīng)皇子想起來說道,，“她還說讓替她謝謝你,。這其中可有什么緣由？”
“她當然得謝我了,！”皇妃沒好氣的說道,，“要不是我給她出主意，讓她留在朝歌,，她去哪里跟你偶遇去,？！”
“哦,？是怎么回事,？”應(yīng)皇子問,。
皇妃便把唐宛兒來求她，讓她救命的事情給應(yīng)皇子說了一遍,。說完忿忿道：“這人就是不能濫施好心,，你為她好，可她卻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呢,?！?p> “怪不得?！睉?yīng)皇子道,，“往日遇見時，她都是大聲問好,。像是在做給什么人看,。只那日街上沒人，她突然走到我的馬前,，說讓我替她謝謝皇妃。說她沒什么好東西,，讓我?guī)б粔K她親手做的豆腐權(quán)表謝意,。”
“算她有良心,?！被叔恼Z氣已經(jīng)軟了下來。
“看來她清楚自己的處境,?！睉?yīng)皇子沉思著說道，“都知道你我跟她曾經(jīng)相識,，若是視而不見,，倒顯得心里有鬼。是以她才會那般大聲的問好,?！?p> 應(yīng)皇子說罷，長嘆一聲：“也是一個冰雪聰明的女子啊,。怎奈命運多舛,。”
“你心疼??？”皇妃道。其實她也覺得心疼,。為唐宛兒,，為紫玉,，為生在這命運不能自主時代的每一個女子。
“也好在是她聰明,，會識人,。知道冰兒沒有害人之心，是以來跟冰兒求救,?！睉?yīng)皇子輕拍著皇妃的后背說道，“看她如今過的頗為適意,。也是冰兒的一樁功德,。”
“對,?！被叔溃耙粋€真正聰明的女人,，是懂得適應(yīng)的,。處在什么樣的環(huán)境，就做什么樣的人,。不會一成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