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神坐在花梨木太師椅上,,抱著小孫子,,輕手輕腳給他清理頭上血污,,樂得合不攏嘴,。端的是長安君親生兒子,剛落生半個時辰,,便能張開小手要東西吃,。也端的是塔神膽大,真給他變花出來吃,,先月季,,再臘梅,最后弄出朵大大的牡丹,,讓他抱著啃,。
“給事處沒留神,福貴兒送湯進來,?!遍L安君垂手立在一邊,有點低落,?;ǘ紡膩碛小安壬闭f法,認為孩子出生,,性格會隨第一個進屋探望的人,。這東西講究隨緣,不過一般給事處都會看著,,起碼把太監(jiān)攔在外面,,這次趕巧兒,那個叫福貴的太監(jiān)前腳進門,,后腳屋里頭哇一聲,,嚇得他潑湯灑水跪地上磕頭。
“六根不全,,做不得數(shù)兒,?!边@說法是塔神傳出來的,他以命格入道,,最信這個。
“這么說的話,,是郭少使,,她幫著丟紗布,也在腳前腳后,?!遍L安君回憶。
“嗨呀,,原本在屋子里的不算,!義王妃什么時候到的?”他曾悄悄算過,,踩生兒的看不清楚,。驄陽界里連他都看不清的,只有“孤星照命”,,不算壞事,,孤星照命者品行皆不差,不得善終什么的應(yīng)該過不到孩子身上,。后妃生孩子,,郝秦仲加上師兄弟都不便第一時間探視,他只想到會是付瑤季,。
“她陪三妹去郊外散心,,現(xiàn)在還沒回來?!?p> “不對不對,。”塔神沉吟,,這事兒他關(guān)注過,,若是弄錯了,現(xiàn)在該有些反噬,,別論大小,,他準能感覺到。
“對??!父,準是三妹那只鸚鵡給踩上了,?!遍L安君想起來,,孩子一哭,房頂上傳來陣烏鴉叫,。忒晦氣,,太監(jiān)們舉掃帚要趕,才發(fā)現(xiàn)是遺珠神女養(yǎng)的鸚鵡過來揭瓦,。碎碎平安嘛,,大吉大利。
畜生當然不作數(shù),!可塔神轉(zhuǎn)念一想,,誰敢真拿那家伙當畜生?眼下只有這能解釋通,,還挺好的不是嗎,?接著越看那啃花啃得口水直流的孩子越順眼,揉揉胎毛兒,,腦袋發(fā)熱:“名字想好了,,他叫塔皇!”
長安君聽完,,嚇得一個趔趄:“父,,三思啊,!”神明不光是境界超然,,實力強橫,還有象征性,,親賜以“皇”為名,,叫個幾十年,這孩子定能繼承大統(tǒng),。三歲看老猶嫌武斷,,剛落生直接大位奉上簡直兒戲。
“先這么叫著,,不行再改,。”塔神滿眼里全是這胖乎乎的寶貝孫子,,隨便支應(yīng)兩句,,便只顧著埋頭逗孩子,許久才又開口:“沒想到啊,,這節(jié)骨眼兒上還能樂享天倫,。過節(jié)!傳旨下去,過節(jié),!”
哪只畜生往上推沒投胎過人,,鸚鵡憑什么能給踩生兒?有感新生命誕生,,黑袍女溜溜達達晃進產(chǎn)房,,陰差陽錯給踩上了。鸚鵡這幾日煩躁難耐,,怕它野性難馴傷到胎兒,,神女幾日都躲著它,出游自然不會帶著,。它撒歡兒從來找活物兒,為啥今天改成揭瓦,?
被踢翻的瓦片若掉下來,,全砸碎在黑袍女靠著的窗戶外頭!
在一片“碎碎平安”聲里,,黑袍女消失不見,。
紅發(fā)男已立在懸崖邊凝望妖孽許久,覺察到戀人氣息,,回過頭笑著詢問:“如何,?”
“變?nèi)四莻€軟的跟根面條一樣,變鸚鵡那個要炸鍋,?!闭f罷黑袍女取出一塊開裂的琉璃瓦為證。
“他們準備的不錯,,可以開始了,。”紅發(fā)男說完,,見黑袍女沒有反對,,便從便服兜里掏出塊水晶,捏碎,。
妖孽緩緩動起來,。
它動作看似很慢,因為身形實在巨大的緣故,,聲勢驚人,,地動山搖!沒有半點夸張,,它軀體本就是橫在這里的萬丈高山,,抬爪撐起身子,無異于將山連根拔起!
近日來起碼有一尊神在附近守著,,根本巨人聽到動靜,,從山谷里爬起,傻愣愣張大嘴,,頭上花園較上一次已大變樣子,,顯得童趣十足?;▓@山楂樹上,,鉆出個小小的鏡神,他顯然被嚇得不清,,眼睛都要從眼眶里飛出來,,用手捂臉尖叫,牙上掛著山楂皮:“最高警戒,!最高警戒,!”
創(chuàng)界山巔,神王殿內(nèi),,數(shù)位修士在打坐修行,。神王趴在神座前,用手撐著腦袋,,凝望自己的寶鼎,,眼中充滿癡迷與不舍,嘴里不知嘟囔著什么,。鏡神的尖叫聲傳到,,他大手一揮:“走!”
神庭之內(nèi),,申之南摟著外表可算正常的楚之女,,不厭其煩理著她的花白頭發(fā),念念有詞:“有問題,,大問題,,那日在這里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楚之女正要就著他的話說出自己猜想,,忽聽見鏡神尖叫,,矯健的跳出來:“我先去,你回去帶人,!”
“加油,!我把他倆的也帶上!”騰一聲巨響,,申之南如沖天炮般射出神庭,。
安塞浮尸本趴在礁石上,專心致志的翹著牡蠣,聽聞聲音立馬放下石塊,,沖上高天,,卷起黑水席卷萬里海岸,帶上麾下九千修士,,眨眼間沒入烏云,。
權(quán)神高坐皇位之上,閉眼享受僧侶誦經(jīng),,萬民叩拜,,耳聽得鏡神聲音,睜開眼略感吃驚,,定定神后,,起身將侍立一旁的凡人皇帝扶上皇位,仰天大笑出門去,!
塔神臉色忽然煞白,,將懷中嬰兒推給長安君,掩口咳嗽兩聲,,微笑著抬起頭,對長安君道“有些突然,,告訴家人們,,父愛他們,會在歸來后一個一個找到他們,?!彼脑拸牡蛔兊缴钋椋钡絻裳酆瑴I,,從“一個一個”開始,,真的是一字一頓!話說完了,,他將手心血抹在衣襟上,,大步出門,任長安君喊父親喊到嘶啞,,硬是沒有回頭,!
算上原本守在這里的兩尊神,加上個范海,,九尊神到得很快,,甭管是用抓的還是早有準備,皆將麾下修士一個不差帶到,,包括剛剛?cè)腴T的孩童和靈智初開的鳥獸,。
可惜驄陽界超越神明層次的法寶只有兩件,天帝鼎跟白玉塔,也許范海手中的“郝秦仲肉身”也可以算一件,,但此時派不上用場,。收天地真氣囚禁妖孽的大陣刻在白玉塔內(nèi),塔神沒到,,其他人等于白來,。
剩余九尊神只能合力祭出“九神欺天陣”暫時壓制妖孽。
神明下界時,,守著始源之門的天道老人只會贈給他們一招,,便是這“欺天陣”,集合全部神明力量,,連鎮(zhèn)守的那方小世界都能壓住,。也就是說,只要諸神齊心,,憑此一招可以解決所有問題,。
這只來路不明的妖孽除外,能拉著整個驄陽界逃離始源之地,,它顯然不是停留在小世界層面的敵人,!范海沒學過這招,只能頂替塔神位置幫忙踩陣,。
欺天陣剛成,,高聳入云的九層白玉玲瓏塔終于從天而降,塔神本尊站在塔頂,,掃一眼情景,,也不廢話,直接喝一聲“開陣,!”逼開右手食指中指指尖,,以鮮血在空氣中刻寫繁復(fù)印文。
大片圣潔圖騰從塔上剝落,,繞塔而行,,天地真氣匯成颶風,夾帶著“漏網(wǎng)之魚”瘋狂向其中涌入,。
其他神明也沒閑著,,一邊施法壯大圖騰,一邊不由分說把那些試圖抵抗的修士往塔里送,。
任動靜這么大,,那妖孽愣是一動不動,直到周遭天地真氣稀薄到一定程度,,才主動抬頭,,往白玉塔里鉆,。
待它全部鉆入,天地真氣已所剩無幾,。神王最后摸一下天帝鼎,,咬緊牙關(guān),托著它沖入九神欺天陣的殘陣正中,。飛行途中,,巴掌大的小鼎已擴到塔神宮的數(shù)倍大,足以遮擋天日,。到位后,,他直接跳入鼎中,其他八位神見狀也毫不猶豫,,跟著他跳進去,。
塔神操縱白玉塔,收盡最后一絲殘留真氣,,抱著已收成一人大小的白玉塔扎進大鼎,。
大鼎墜地,一半沒入土中,,激起沙塵暴來,。
紅發(fā)男撅著嘴:“竟是這個步驟,你去還是我去,?”
黑袍女扯下長袍,,露出本來面目,是個梳馬尾辮,,著鮮紅兜帽露臍短衣熱褲,大長腿蹬紋身樣貼身薄鞋的颯爽劍客,。說她是劍客,,是因為她背后背著把有鞘利器,造型不偏不倚,,應(yīng)該算是劍,。說是劍吧,又沒有柄,,只在尾巴上有個新月狀圓環(huán),。
“我去玩玩?!彼檬持腹蠢鞒銮?,在手中轉(zhuǎn)兩圈后反手握住,真是把中指寬的細劍,。整把劍突出小,、銳,、凈三字。指環(huán)以下用皮繩纏出一段用以抓握,,剩小臂長一段銀白劍刃,,劍身上尋不見沒有任何棱角或是圖案,始終似被明月照著,,明亮異常,,劍尖夾角約莫著小于二十度。
她沒入鼎中后不久,,天帝鼎極度擴大,,鼎身高聳如墻,追著沙塵暴往外推,,并且很快追上,,露出黃金鼎身來,逢山推山,,遇水吞水,,不可阻擋。
紅發(fā)男被鼎沿兒逼著,,負手倒退,,橫向退出三萬里,縱向直沖上云霄,,終于搖頭自言自語:“這可不行,。”遂停下,,咣當一腳,,天帝鼎竟真的不再擴張。
“從今往后,,你叫‘神國’,。”他替天帝鼎改完名,,目光跨越云層,,遙望縱馬狂奔的郝秦仲,還有興奮過度滿街竄挨條貓狗尾巴打結(jié)的鸚鵡,,撲哧一笑,,沉吟道:“走了也得惡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