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花了些時間慢慢吃完了整整一大碗面,,溫暖的食物給我?guī)砹藷崃亢湍芰浚业纳眢w一下子暖和起來了,。在這期間,,秋一直都坐在我的對面,,看著我身后的墻,目光遙遠,,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吃完了,謝謝,?!蔽曳畔驴曜樱瑢ψ约和蝗蛔兊镁薮蟮娘埩坑行?dān)憂,?!澳敲矗阆雴栃┦裁??”秋回過神來,,看著我小聲問。
“我什么都想知道,,我對這一切一無所知,。”我嘆了口氣,,說:“事情發(fā)生地太突然了,,我對此毫無準備,,稀里糊涂地就跟著黑貓來了這里?!?p> “我明白了,。”秋點點頭,,說:“那么我就先說說‘影子’的事吧,。”
“首先,,‘影子’并不是你所說的假貨,,而是貨真價實、有血有肉的你自己,。確切的說,,直到你們分離之前,你們都是一體的,,擁有同樣的人生經(jīng)歷和知識技能,。但是性格脾氣、思維方式等更深層的東西,,應(yīng)該是不一樣的——至少目前來看,。”
她說到這里,,停頓了一會,,像是在等潑到地上的水慢慢滲透進地下一樣,等著這些話慢慢滲進我的身體里,。
“那么,,你所說的‘影子’,就是物理意義上的影子嗎,?”我看了看我腳下的影子,,它此時像被點燃的塑料紙一樣以我的雙腳為中心縮成一團?!凹热凰兂闪苏嫒?,那么為什么我這里還有影子跟著呢?”我問,。
“你仔細看看自己的影子,,有沒有什么不一樣?”秋低下頭朝我腳下的影子看了一眼,,說,,“很明顯的?!?p> 我站起身來低頭看,,頭頂?shù)臒艄饷髁恋暮?,我的影子被迫縮在腳下難以伸展。除了這樣縮成一團,,使影子看起來有些小之外,,我沒發(fā)現(xiàn)什么問題。它仍然是我的影子,,與我的動作保持著高度的一致性,,沒有絲毫的滯后和遲緩——作為一個影子,它是合格的,。
我又繞著桌子轉(zhuǎn)了幾圈,,我的影子也隨之發(fā)生了自然的變化,一切似乎很正常,。我又走到離燈光較遠些的暗處,,我看見我的影子拉得長長的,像延展開來的橡皮筋,,繃成了長條狀,。我的整個影子一半攤在地上,一半豎起來貼著墻,,灰色的影子在房間里拉出了一條筆直的斜線。
“還沒看出來嗎,?要不要我告訴你,?”我回過頭看見秋臉上笑瞇瞇的,一副饒有興致的表情,。
“不用,。”我說,,我有些不太服氣,。“我找得到的,?!笨晌覍嶋H上并沒有什么頭緒,眼前的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不管是形狀還是顏色,,都……等等,顏色,?我的眼睛一下子睜大了,,這顏色好像不太對!
我試著圍繞餐桌遠遠近近地移動,,我的影子像紙一樣平鋪在地,,也緊緊地跟隨著我而移動,。餐桌上方的頂燈發(fā)出的光線恒定而明亮,我的影子合乎常理地在地上緩緩變幻著形狀,,可我注意到它的顏色始終沒有發(fā)生過變化,。
在不同強度的光線中,人影的顏色是不同的,,它顏色的深淺會和光線的亮度成反比,,這是眾所周知的常識??晌也徽撛趺匆苿?,不論是暗處還是亮處,我的影子的顏色都沒有發(fā)生絲毫變化,,這是不合常理的,。
“看來你找到了?!鼻镎酒饋?,走到我身邊說,“就是顏色的問題,,我們影子的顏色變淺了,。”我注意到她的影子也的確是灰色的,。即使我們現(xiàn)在遠離了餐桌上方的電燈,,但我們影子的顏色仍然沒有發(fā)生絲毫變化。這是一種很不正常的顏色:一種朦朧的灰,,就像冬日的雨后黎明,,小河上升騰起的灰蒙蒙的薄霧。
我“咕”地一聲咽了口唾沫,,聲音很響,,但秋沒有在意。她拍了拍我的手臂,,安慰我說:“沒事的,,只不過是顏色發(fā)生了變化而已,不要緊,?!钡覀兌贾溃@其實很要緊,。
“原來如此,,的確不同了啊。”我喃喃道,?!澳敲矗皇穷伾l(fā)生了變化,,就能導(dǎo)致這么嚴重的后果,?這不可能吧?”
“關(guān)于這一點,,我也不清楚,。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影子顏色變淺只不過是個表象,,其中一定還有更深層的原因,。”秋讓我走回餐桌旁坐下,,給我倒了一杯水,,說,“我目前連猜測都做不出來,?!?p> “這里面一定還有我們所不知道的重要信息?!蔽液莺莸匕櫰鹆嗣碱^,,說:“我們一開始就處于絕對的劣勢——這場仗可不好打啊?!?p> “不好打也得打,。”秋滿臉認真地說,,“我們正在失去的東西到底有多寶貴,連我們自己也不清楚,。但毋庸置疑的是,,這是構(gòu)成我們這個存在必不可少的關(guān)鍵,我們不能聽之任之,。如果一開始就沒有抵抗到底的決心,,那我們何談勝利?而且除了這些,,我們還擁有什么,?”
“構(gòu)成我們存在的關(guān)鍵?”我說,,“你是指什么,?”
“指一切——我們失去的和正在失去的一切!沒有抵抗到底的決心,,我們怎么能反敗為勝,?”秋一拍桌子站起身來,,臉上涌起了一股潮紅,“再說了,,要不是靠著這樣的決心,,我也不可能堅持到現(xiàn)在。所以,,你也要拿出必勝的決心和信心,,和‘影子’斗爭到底!”
我被秋突如其來的熱情和亢奮嚇了一跳,。雖然我想不通她為什么突然這么激動,,但我至少知道自己最好不要貿(mào)貿(mào)然地做出火上澆油的事情,以免使她更加亢奮,。于是我連忙岔開話題,,“那你知不知道我們的影子又是怎么獲得生命的?”
聽我說起這個,,她一下子就蔫了,。她猶豫了半天,最后小聲地說:“我一直懷疑有某種神秘的力量介入了——當(dāng)然,,現(xiàn)在這種情況下,,很難讓人不往那方面想——但我實在想不出這力量到底是什么?!?p> 神秘力量,?我一下子想起了月之神,這是否和月之神有關(guān),?盡管這里深處山腹,,我還是情不自禁地做出了抬頭仰望的動作?!澳阍诳词裁??”秋問。
“沒什么……”我猶豫著要不要告訴秋關(guān)于月之神的事情,。
很顯然的是,,我遇到那株爬山虎是極為偶然的,而黑貓以補償為名送給我的重要信息自然也是極為珍貴的,。秋和還在沉睡著的劉哥二人應(yīng)該對此一無所知,,所以即使我不說出來,也肯定不會有人知道,。
與秋告訴我的這些真真假假的小道消息相比,,黑貓說的肯定更為重要和珍貴。我不能貿(mào)然透露給他們。等過了今天,,我摸清楚了情況,,自然就能衡量出這消息的價值了,我這樣想,。
“我一直對‘影子’出現(xiàn)的原因耿耿于懷,。關(guān)于這個問題,我目前已經(jīng)有些頭緒了,,但還沒有搜集到足夠的信息,,暫時還不能下結(jié)論?!鼻锷钌畹貒@了一口氣說,,“光是和【沉睡】狀態(tài)做對抗,就已經(jīng)極為辛苦了,。實在是力不從心啊,。”
“【沉睡】,?那是什么,?”我問。
“【沉睡】”秋說,,“那是一種類似昏迷的睡眠狀態(tài),,意識會深深的墮入思維的海溝里,對外界的感知會降到最低限度,。而且每一次入睡,,都會比上一次更難醒來?!?p> “就是——”
“對,,就是里面那兩個人此時的狀態(tài)。死一般的睡眠,?!鼻镎f,“你也一樣,。天亮之前,你會感到一陣強烈的睡意,,不出半個小時,,你就會睡著,一直等到天黑之后,,才會醒過來,。也就是說,從今天開始,你的生活中再也沒有太陽了——直到你贏得勝利,?!?p> “沒有太陽了……也好?!蔽铱嘈α艘宦曊f,,“至少我還活著……我還能活著?!苯又蚁氲搅宋业挠白?,我連忙問:“那我的影子呢?是和我相反的嗎,?”
“沒錯,!”秋點點頭,“一個晝伏夜出,,一個夜伏晝出,。我們要和影子搶奪清醒的時間,你清醒的時間越長,,他清醒的時間就越短,。此消彼長,你就能獲得更多的時間去做你想做的事,?!?p> “那今天我怎么在我家里看見他了?”我說,,“難不成就今天第一天是例外,?”
“孺子可教!”秋滿意地點點頭,,說,,“就是這樣?!?p>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這些的,?”我問。
“額……”秋遲疑了一下,,尷尬地說,,“這些都是根據(jù)我們的經(jīng)歷討論得來的,也算是八九不離十了吧,,你暫且拿去做做參考吧,。”
果然如此,!我不動聲色地點點頭,,笑著說:“沒事,,這些消息的可信度應(yīng)該很高?!辈还茉鯓?,只是作為參考消息而言,秋說的這些確實是很具價值的,。
我突然又涌起一種把月之神的消息透露給她的欲望來,,我覺得自己得了人恩惠,卻還自己藏私,,實在是說不過去,。但我僅存的理智還是生生遏制住了我自己:我剛來這里,情況并不明朗,,也許藏私這一行為更適合我生存下去,,謹慎一點總是沒錯的。
突然,,隔壁房間里傳來了一聲巨大的響聲,,我和秋連忙起身出門來到男宿。
有一個人已經(jīng)醒了,,是那個我不認識的青年,,他正扶著劉哥的床沿大口喘氣,看著好像渾身無力的樣子,。劉哥還是在沉睡著,,而醒來的這人所睡的床已經(jīng)倒在了地上??杉词沟瓜碌拇舶l(fā)出了這么大的巨響,,劉哥還是沒有醒來,相比起秋和眼前的這個人,,劉哥的情況似乎非常的不妙,。
“你沒事吧,王先生,?!鼻镎驹谖疑磉叄稽c也沒有過去幫一把的意思,,似乎只是出于義務(wù)的問了一聲,。
“沒事,不用管我,?!北唤型跸壬哪腥塑浘d綿地坐下來,擦了擦頭上的汗,,抬頭瞥了我一眼說,,“喲,來新人了,?!?p> 我看了一眼秋,,發(fā)現(xiàn)她又恢復(fù)了之前那副冷淡的表情,,一點也沒有說話的意思,。我只好自我介紹道:“你好,,我叫陳宇,?!?p> “嚇到你了吧,?!蹦腥擞袣鉄o力地笑笑,,說,,“有時候就是會這樣,想要醒來,,得掙扎得厲害些,。”可這也太厲害了吧……我暗自嘀咕,。
“我去給你弄點吃的,。”秋見他沒受什么傷,,生硬地丟下了一句話就走了,。只剩下我和那個剛醒來的“王先生”面面相覷,一時不知說些什么好,。
“嘖,。”他咂咂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說,“別在意,,她一直這樣,。那個,我叫王億陽……你能拉我一把嗎,?”
我連忙上前把他拉起來,,等他緩了一會,我們又把倒下的床扶了起來,。在扶起這張床時,,我發(fā)現(xiàn)這床特別的輕便。雖然看著是鐵做的,,但實際上卻沒有鐵制品所具有的重量,,似乎是用非常廉價的鐵皮制成的,。
“這床……”
“哦,這床很輕是吧,?”王億陽笑了笑說,,“都是些老舊的二手貨,質(zhì)量也差,。睡在上面的時候會嘎吱嘎吱響,,而且是一動就響。要是多動兩下的話,,那就成交響樂了,。你看你看,這里……床板又薄,,床也短,,寬度也不夠,實在是破爛的很??!不過就一點好——摔倒了也砸不傷人。哈哈,!”
我被這個王億陽奇怪的笑點弄的有些尷尬,,想笑又笑不出來,只好費勁地扯了扯嘴角,,算是笑過了,。“你這是怎么了,?睡得好好的怎么就摔了,?”我開始轉(zhuǎn)移起話題來。
“這個嘛,?!蓖鮾|陽把拿上床的被褥胡亂捋了兩下,就徑直坐在了凌亂的床上,,“快要清醒的時候一般都這樣,,他在掙扎。兩個人的意識在互相爭搶的時候,,身體也會下意識地做出些動作來,,就像在隔空打架一樣。這樣拉扯著,,人漸漸開始從沉睡中蘇醒,。這個過程就像是在做噩夢一樣:他不想睡,你又想趕緊醒過來,。兩個人就這樣互相爭奪意識,,每一天都是一場殘酷的戰(zhàn)爭,。”
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露出了一種凝重的表情——他在害怕——這是我通過他的表情,、語氣和在他說完話后的短暫沉默中感受到的。他很害怕,。
“走吧,我們吃飯去,?!蓖鮾|陽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又笑了起來,,“說這些也沒用,,誰也逃不過,就像死亡一樣,,是吧,?”
我笑了,說:“對,,誰也逃不過,。”
何止是逃不過,,我們根本就是無處可逃,。我們從開始到現(xiàn)在,一直都處于絕對的劣勢,。我們不知道必要的消息,,也沒有足夠的資源,甚至不能出現(xiàn)在陽光下看一眼萬里晴空——哪怕一眼,。這是何等殘酷的戰(zhàn)爭,,我們又該怎樣面對?我感到自己的心情沉重了起來,。
一直到我跟著王億陽去廚房時,,劉哥還在沉睡,而且絲毫沒有要清醒過來的跡象,。他沉睡的時間有些過長了,,即使我今天是第一天來,也清楚地明白這一點,。但我沒有提起他,,他們都沒有提起他。如果他沒有醒來,,那他就和不存在一樣,。因為此時以他的面目生活在這個世界里的人根本就不是他,。可惜的是,,只有我們知道這一事實,。
到了廚房,秋已經(jīng)下好了面,,也是那么滿滿的一個大海碗,。王億陽吸溜吸溜地吃著面,空寂的廚房里就只有他吃面時發(fā)出的聲音,,吸溜吸溜——吸溜吸溜——我感到這里太安靜了,。我忍不住出聲問道,我是否能出去走走,。
王億陽擺了擺手繼續(xù)吃面,,秋則默不作聲地起身出門,到儲物間拿了兩只大號的手電筒,,看樣子她是要給我?guī)?。怎么王億陽在的時候她就這么沉默呢?跟我獨處時她還挺正常的??!我有些納悶,但我很明智地沒有多嘴,。
她一路帶著我走出那扇原本阻攔過我的鐵門,,然后悄悄把門掩上。明亮的光線瞬間消失了,,我再次被黑暗包圍,,空蕩的隧道里蕩漾著一種植物發(fā)出的草木芬芳和濕涼的水汽。我把手電筒打開,,朝洞外照去,,發(fā)現(xiàn)外面好像起霧了,霧氣順著隧道蔓延進來,,越來越薄,、越來越薄,最后在我們面前化成一縷淡淡的水汽,,輕若無物,。
秋拿著手電筒率先朝洞外走去,黑暗中,,她手中的手電像是一道光劍,,狠狠地劈開了濃重的黑暗,將身前的一小片空間照得透亮。我跟著她來到洞口,,發(fā)現(xiàn)霧并不大,。
我下意識地抬起頭仰望天空,我看見銀盤似的皎月橫在當(dāng)空,,月光顯得分外明亮,。閃爍的群星像是在夜幕上戳出的小洞,隱隱能透過那里瞥見天外的光明,??罩谢瑒拥脑贫湎癫蕩б粯勇舆^月亮,從下面看去,,每一條云朵都像是接受檢閱的士兵方隊,,被月亮賦予了特殊的色彩。那種色彩,,泛著藍又帶著灰,卻在月光的照耀下,,憑空增添了一種透亮的銀,,云朵原本的色彩就這么被柔和地統(tǒng)一了起來。
“你想爬山嗎,?”秋問我,。
我看見秋正站在不遠處的山坡上,身上還是那身厚厚的睡衣,,腳下的鞋子似乎也只是棉拖鞋,,這樣的裝束根本不適合爬山?!澳氵@身行頭爬不了山吧,?”我說,“還是算了,,以后有的是機會,。”
“放屁,!”秋的聲音在夜空中顯得特別響亮,,“有什么事情是能做好準備再干的?還有,,如果你明天就死了呢,?”
“我……”我被秋問的啞口無言。我只是隨便說說而已??!再說了,我這也純粹是一片好意。怎么從剛才到現(xiàn)在,,她每次和我獨處時都這么亢奮呢,?什么毛病啊她!我滿頭霧水,。
“好吧,,既然你都這么說了,那就爬吧,?!蔽蚁肓艘粫罱K還是同意了,。她對爬山似乎很具信心,,我雖然不熟悉這座山,但我對秋很具信心,。
月臺山不算高——也就百十來米的高度——但畢竟也是座山,,并不好爬。而且山的大小可不僅僅是靠海拔高度來算的,,僅從我自己所看到的山景來估算,,這山的占地面積就一點也不小,甚或說是相當(dāng)大的,。所以在爬這樣的山時也就更加需要注意安全,。
在我的印象中,爬山是需要不少技巧的,。特別是山勢陡峭或者沒有山路可走的情況下,,人必須更加注意觀察上山的方向和落腳點,否則是有可能出現(xiàn)危險的,。而如果是在晚上或者雨霧天氣下爬山的話,,這種危險就變得尤其的大。所以此時爬山,,其實是很具風(fēng)險的沖動性行為,。當(dāng)然,秋不說,,我也就沒多說,。
秋爬山的時候一直沒有說話,但看得出來她對上山的路非常熟悉,,即使此刻夜色濃重,,山里光線晦暗,她也絲毫沒有多加猶豫,,只是略一觀察,,確認方向后,就埋頭徑直往前,毫不停歇,。
我們就這么默不作聲地爬了一會,,我突然想起了白天遇到的那株爬山虎,這山上的植物數(shù)不勝數(shù),,我會不會再一次遇到那樣的植物呢,?我心里開始有些打鼓。
“這山上有沒有什么特殊的動植物,?”我忍不住出聲問道,。
“你指什么?”秋頭也不回,,自顧自地撥開延伸到山路上的礙事的樹枝和藤蔓,。
“我是說,會不會有一些神奇的植物什么的——它們比較容易受驚,,會在你靠近時攻擊你……什么的,。”
“你說的那些是熱帶的植物,,這里可沒有,。”秋說話的聲音有些喘了,,我發(fā)覺她腳下的那雙棉拖鞋確實是個累贅,照這么走下去,,腳肯定很難受,。
“一點也沒有嗎?你就這么肯定,?”
秋突然停下,,似乎是覺得我太煩了,“我很肯定,,我在這兒待了一年了,,這條路走過了不知道多少次了。雖然不知道你說的那種會攻擊人的植物是什么,,但至少這里沒有,,我肯定!還有,,你要是實在不想爬山,,那你就自己回去吧!”秋氣勢洶洶地看著我,,我覺得她好像生氣了,。
“我爬,我爬!嘿嘿……那個,,你剛才說你來這兒一年了,?”我敏銳地發(fā)現(xiàn)了秋言語中的關(guān)鍵詞。
“我沒說過這個嗎,?”秋轉(zhuǎn)頭繼續(xù)上山,。我連忙跟上說:“沒有,這個我也很肯定,?!?p> “哦?!鼻镎f,,“你也沒問啊?!?p> “看你也才十八九歲的樣子,,你來的時候不會還未成年吧?”我問,。
“十八九歲,?”秋笑了,她“唰”地把手電筒朝我臉上照,,我被強光晃的不由得瞇上了眼,。
“有什么問題你慢慢說,別拿手電筒往我臉上照,?!蔽野咽謸踉谘劬η懊鏁r,隱約看見黑暗中的秋似乎笑得很開心,。
“我只是在確認你是不是在開我玩笑,。”秋轉(zhuǎn)過身繼續(xù)上山,。月光在這條小路上投下了稀疏的光柱,,樹葉在隨風(fēng)晃動間將這些光柱打的稀碎,好看的光點透過枝葉間的間隙落在秋的身上,,仿佛將她輕攏了起來,。她的短發(fā)隨風(fēng)飛揚,露出了小巧的耳朵和秀氣的脖子,,若有若無的香氣從我的前方飄來,,月光下,她矯健的身姿就像初生的精靈,,充滿了活力與魅力,。
“開你玩笑,?為什么這么說?”我跟著她繼續(xù)走,。
“你今年幾歲了,?”秋反問我。
“二十六,,怎么了,。”
“我和你差不多大,?!?p> “啊,?一點也看不出來?。∥疫€以為……”說到這里,,我突然想到在這個問題上,,我還是少說幾句的好。不管是多大的女人,,真實年齡向來是她們繼身體的敏感部位之外,,另一個隱形的敏感之處。我們男人最好盡量不要過多的打探——特別是在雙方的關(guān)系還不夠親近的時候,。
隨即,,我轉(zhuǎn)而想到了剛才王億陽醒來時的場景,難道他也來這里很久了,?那劉哥呢,?對于這個問題的答案,秋的回答是:“王億陽已經(jīng)來了快三個月了,,但那個劉風(fēng)才來了不到一個月,只是他的情況惡化的很快,,我想他似乎已經(jīng)放棄了抵抗,。”
劉哥——也就是劉風(fēng)——的情況不容樂觀,,這一點不用她說我也知道,,正常情況下他應(yīng)該早就醒了,但現(xiàn)實的發(fā)展卻總是這么出人意料,。
“再這樣下去,,他就要死了?!鼻锊粠Ыz毫感情地說道,。我發(fā)現(xiàn)她對此表現(xiàn)的非常冷漠,,似乎只是在說某只路邊的野貓野狗的死期一樣,那聲音聽起來簡直就像機器人,。
只是秋的這一句輕飄飄的“就要死了”,,卻像是沉重的鼓聲響徹在我的心頭,我的內(nèi)心無法抑制地震顫了起來——就像鼓聲響過,,鼓面卻還在顫動一樣,。
她在路邊的一棵桑樹的樹干上摸了一下,那是一條用刀子刻出來的深深的橫杠,,她側(cè)了側(cè)頭對我說:“快要到了,。”這路在不遠處的前方拐了個彎,,茂密的樹林擋住了我的視線,,使我看不清前路到底還有多遠。
“他都快死了,,為什么你還能這么輕描淡寫,?”我動作機械地邁著步子,我聽到自己發(fā)出的聲音變得非常干硬,。
“那你要我怎么辦,?而且他死不死和我有關(guān)系嗎?我都不認識他,?!鼻镎f。
跟著她轉(zhuǎn)過這個彎,,映入眼前的是一片不大的空地,。我看見一輪銀色的滿月高懸在秋的頭頂,清冷的月光灑在她身上,,將她襯得仿佛是來自月宮的女神,。我站在空地邊上,沒有說話,。
“還有,,那只黑貓應(yīng)該也和你說過吧——這是一場一個人的戰(zhàn)爭?!鼻锖敛辉谝獾匦α诵φf,,“有戰(zhàn)爭,就有死亡,!”
是啊,,有戰(zhàn)爭,當(dāng)然就會有死亡,。我很明白這一點,,但我不明白的是:秋為什么如此漠視一個人的生命就此消失,,即使他們互不相識!真正震撼到我的,,不僅僅是劉哥將要死去的事實,,還有眼前的這個奇怪的女孩對于生死大事、對發(fā)生在我們身上的這一切奇怪的事情所表現(xiàn)出來的不同尋常的態(tài)度,。
也許在這一年里,,秋所面對的情況都是我無法想象到的;她所經(jīng)歷過的困難也許是我從未面對過的,;也許這樣的生活充滿了煎熬和折磨,;也許這像永夜一樣的黑暗似乎永不會休止。但我想這都不應(yīng)該成為她如此漠視生命的理由,,就像此時她的心中還有希望一樣,,我覺得她至少應(yīng)該還保留著一些對生命的熱愛——不管自己的還是別人的。
我不知道自己于秋而言代表著什么,,可我自己能夠清楚地感受到她對待我時與其他人截然不同的態(tài)度,。秋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女孩呢?我對此充滿了好奇,。不僅如此,,我也對劉哥此時的現(xiàn)狀感到好奇、對我們所有人被影子取而代之的原因感到好奇,。
不過顯而易見的是,,我連秋心里是怎么想的都試探不出來,更別提我那些不合時宜的好奇心了,。當(dāng)然,,這些只不過我的猜想,秋到底是怎么看我的,,尚還沒有定論,。
我?guī)е囂叫缘恼Z氣問道:“那如果有一天,我也像他哪樣了呢,?”
秋的臉僵住了,,她不自然地轉(zhuǎn)過了頭,半天沒有說話,。一時間,山頂上的這處小平臺里一片寂靜,,只余風(fēng)吹樹葉時的沙沙聲和突兀的鳥叫聲漸次生滅,。月亮無聲無息地挪動了一段距離,月光似乎變得更亮了,。月之神在看著我們,。
不知何處飛來了一只貓頭鷹,,遠遠地落在了某個樹梢上?!肮具?,咕唔?!必堫^鷹是暗夜的使者,,我更加確信了我的想法。月之神在看著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