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外,,一座孤峰,,傲然獨立在深山與平原交匯處,。
蜿蜒流淌著的金錢河,也在此轉(zhuǎn)身繞過這座莫名有些特立獨行的孤峰,,掉頭西去,。
孟漁遠遠地看著,,吧嗒了一下嘴巴,。
這秦樵子性子孤僻,,果然行事也是一樣特立獨行,連自己藏身之地,,也要選一個這么有個性的地方,。
從山谷出來,加起來大概有三十來里地,。
從谷口再走過去,,算下來他以樵夫為生,卻選這么不方便的一個去處,,打好柴火再挑到長安城去售賣,,他為何要舍近求遠這么折磨自己呢?
孟漁想著,,忽然抓了抓臉,,想到了后世一個十分專業(yè)的詞兒:
戰(zhàn)場創(chuàng)傷士兵綜合征。
不錯,,情同手足的戰(zhàn)友一個個戰(zhàn)死沙場,,最后只留下他一個,獨自承受剩余時光的煎熬和對主家的愧疚,,他唯一能做的,,也許就只剩下折磨自己了!
不由自主的,,孟漁再看落寞的秦樵子,,忽然對他有了一種全新的認識,以及感同身受的理解和同情,。
不是嗎,,自己的遭遇不也一樣如此不可言說嗎?
“這就是你平日里住的地方,?”
跟著秦樵子像鉆山洞似的轉(zhuǎn)進了孤峰之中,,瞅著一個被當做地窩子的山洞,里面到處狼藉不堪,,破衣爛衫,,殘羹剩湯,還有無數(shù)正在風干但卻散發(fā)出惡臭的山獸皮毛,,整個就是一個連要飯花子都不如的棲身之地,。
秦叔寶看了沒兩眼,便勃然大怒,,虎地一下抽出腰間寶劍,,便將洞口的一棵臂粗大小之樹攔腰斬斷,緊接著暴跳如雷,,張牙舞爪地跳腳道:
“砍了,,燒了,連這個山洞一起,,統(tǒng)統(tǒng)都給我滅了,!”
眾人正捏著鼻子,一聽命令,,頓時轟然應聲而出,,就像遇見仇敵一般撲了進去。
秦樵子楞了一下,,忽然跳起來,,合身就要往里沖,嘴里叫道:
“等等,,俺穿的用的,,還在里面哩!”
秦懷玉,、秦用兩兄弟對視一眼,,馬上撲過去,,一左一右將他架起來,嘴里笑道:
“老九叔,,一把火燒了干凈,,你那些破爛,難不成還準備臭烘烘地拿回去跟你的柴火一起,,擺到銅雀街去賣錢么,?”
秦樵子頓時臉上青筋畢露,扭頭怒視著這對兄弟:
“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怎樣,?俺自己的東西,俺自己喜歡,,干你何事,!”
話音未落,秦叔寶一眼斜睨過來,,不覺更加怒不可遏道:
“將他給我架出來,,娘的,今日老子還不信了,,不將你弄回長安,,老子他娘的也不要那什么侯門深似海的國公府了,就跟著你一起去住破廟,!”
說著,,秦叔寶轉(zhuǎn)過身,大步流星向山下掉頭走去,。
“聽見了,,老九叔,你若還要這樣跟大帥犟筋頭下去,,大帥還真的會說到做到,。到時候,整個長安城,,可就不是僅僅別人看咱秦府的笑話了,!”
秦用、秦懷亮見秦叔寶也漸漸失去了理智,,不知不覺也黑下臉來,,開始語氣不善地瞪起了眼睛。
秦樵子再怎樣鬧騰,,那也是因為自己在心中有一個底線的,。
秦叔寶一旦認真起來,這天下恐怕除了天子能攔得住,怕是就連程咬金,、尉遲敬德那樣的老兄弟也只能干瞪眼,。
一下子,秦樵子蔫了下來,。
半晌,,他忽然掙扎道:
“兩位小公子且放開俺,這山洞畢竟俺住了多年,,現(xiàn)在就算跟你們回去,也得讓俺再過去瞧一眼吧,?”
秦懷玉,、秦用對眼一看,隨即雙手一松,,就要將他放開,。
一直在旁邊看熱鬧的孟漁,不知為何,,心中便是莫名其妙的一跳,,未及多想,口中便突然喊出了聲來:
“放不得呀,,二位公子,,快快再將他拉住,!”
兩個傻兄弟忽然反應過來,,望著洞口已經(jīng)熊熊燃燒起來的火苗,忙不迭地雙雙探出手去,,一把又將秦樵子控制了起來,。
“直娘賊,爾敢壞我好事,?”
也不只是不是真的戳穿了他的心事,,秦樵子怒不可遏,扭過頭來,,瞪著多事的孟漁就在口中大罵一句,。
他不罵還好,他這一叫罵出來,,反而一下子坐實了他心中所想,,脾氣素來暴躁的秦懷玉,頓時火了,,不管不顧地揮起拳頭,,就要一拳砸下。
秦用見狀,慌忙騰出一只手,,閃電般將他格開,,嘴里跟著叫出聲來:
“使不得玉弟,你瘋了嗎,?”
秦懷玉一下子清醒過來,,怔了怔,隨即默然搖頭,,一言不發(fā)地將腦袋扭到一邊,。
誰知,秦樵子根本不理睬他二人,,依然還是不依不饒地瞪著孟漁,,繼續(xù)在嘴里破口大罵著:
“直娘賊,可惜了俺還給你這小賊買饃吃,,竟敢如此禍害俺,?很好,很好,,你且等著,,你敢禍害俺,待俺禍害你起來,,你這小賊可別后悔,!”
倆兄弟聽得一愣一愣的,有些莫名其妙,,搞不清楚狀況,。
不過,有人頂缸,,讓這難纏的犟筋頭轉(zhuǎn)移了目標,,總還是好的。
想著,,倆兄弟忽然相視一笑,,竟齊齊地看向孟漁,不約而同地露出黃鼠狼般的眼神,,嘴里嘖嘖道:
“小娃娃,,看樣子你好像要走運了哩!”
小娃娃,,你們他娘的不也是小娃娃嗎,?
孟漁怒目而視,忽然有些沮喪地搖搖頭,。
唉,,果然是禍從口出?。?p> 可是秦樵子呀,,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這可是在積德行善呢,你怎么好壞不分啊……
磕磕碰碰,,一路跟著下了孤峰,。
秦叔寶早就坐在他的大車上,猶自氣咻咻地望著孤峰怒目圓瞪,。
“爹——”
秦懷玉走過來,,將秦樵子推到了秦叔寶面前。
秦叔寶冷哼一聲,,瞪著他看了半晌,,方才平復了一下心情道:
“老子懶得再跟你聒噪了,就這樣吧,,老老實實回去長安,老子給你買一座小院子,,你安安生生地養(yǎng)老,。至于你想見還是不想見老子,隨你,!”
說完,,見秦樵子低頭不語沒有任何反應,秦叔寶怔忡半晌,,忽然探手抓在車架上,,用力一扣,便生生掰下一塊木頭來,,然后重重地扔在他的腳下,。
“再敢胡鬧或者又偷偷藏進深山,老子今兒就把話撂在這里,,老子立馬一把火燒了國公府,,大家都他娘的不活了!”
秦樵子聞言,,忽然淚流滿面,,撲通一聲跪倒在秦叔寶面前,嚎啕大哭,。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直起身來,轉(zhuǎn)手一指孟漁道:
“大帥,,俺哪里也不去了,,就老老實實呆在長安城。只一條,從今以后,,俺就跟著他學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