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太陽剛剛爬過山頂,,淡淡的薄霧開始散開,。使覆蓋在薊都城內(nèi)外的厚厚白雪反射出萬道金光。
薊宮也如薊都一樣開始喧鬧起來,。宮外的雞鳴聲,、犬吠聲也透過薄霧,回蕩在薊宮的上空,。
在薊宮東北角的一處不大宮舍院落內(nèi),,一個小小的、裹得厚厚的小人從宮內(nèi)走出,,抬頭看看遠處高聳的宮殿屋脊,,又望望西邊不高,仍是白雪皚皚的假山,,就決定爬上去,。
太陽越升越高,,姬康的小臉越發(fā)清晰,圓圓的烏黑眼睛里,,透露出來的目光,,讓人望去難以忘懷。
身體過于幼小,,院內(nèi)的白雪淹沒到小腿處,,腳下的鞋履也發(fā)出“吱,吱”的聲音,,但仍無法阻擋這個小人兒的步伐,。
到了假山下,姬康沒有絲毫猶豫,,手腳并用順著階梯向上爬去,,但裹得厚厚的綢緞衣襟,腳下比較濕滑的鞋屨都成為他的阻礙,。
突然,,身后卻傳來幾聲稚嫩“旺,旺”的聲音,,回頭一看,,一個小小的黑點從姬康剛經(jīng)過的雪地上沖了過來,和姬康一樣,,由于幼小,,在雪地上顯得更加狼狽,簡直是滾過來的,。
姬康坐在假山的階梯處,,抱起向自己撲來的小狗,把它抱到自己的懷里,,說道:“旺財,,你怎么來了?”
小狗在姬康的懷里很興奮,,發(fā)出低低的嗚嗚聲,仿佛在埋怨小主人出來爬山為何不帶自己,。
“好了,,好了,下次一定帶你,?!?p> 旺財好像聽懂了自己小主人的話語,伸出舌頭,,抬頭輕輕舔舔,,姬康放在它頭頂?shù)呐峙钟沂帧?p> 好不容易,,一個小人和一個小狗,終于爬到了假山頂上的小亭內(nèi),。
把旺財抱起放到亭內(nèi)的石桌上,,依坐在小亭內(nèi)石凳上,對湊到自己臉龐,,想爬到自己懷里小狗說道:“旺財,,我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稀里糊涂來到了這個世界,,成為了別人的兒子,還成了什么公子康……”
旺財顯然也感覺到小主人的感傷,,用和小主人一樣圓圓的眼睛看看姬康,,討好的伸出舌頭,又舔了舔自己腦袋上面的小手,。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jīng)六年多了,,快七年了。我還是覺得這個世界不那么真實,,或者是我不真實,,總之,覺得這個世界不正常,,唉,!我也不知道怎么來描述……”
重新把小狗抱在懷里,旺財也瞇著眼睛,,享受著小主人的撫摸,,小嘴發(fā)出舒服的嗚嗚聲,小耳朵也一張一弛,,仿佛在努力傾聽著主人訴說,。
“這六年多來,我不敢多說什么,,也不敢做什么,,唯恐被別人給當(dāng)成妖怪弄死?!?p> “但到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我還是和前世一樣是個庸人。這個世界上比我聰明睿智的人,,和前世一樣比我多的是,,我前幾年的做法反而讓別人有點奇怪,如果讓別人知道我過去幾年的想法,,恐怕都得笑死,?!?p> “旺財哦,你雖然來到我身邊才四個多月,,知道我唯一的愛好就是喜好看書,。好吧,在這個世界里我所說的書就是笨重的木瀆竹簡,?!?p> “沒辦法,喜好閱讀這是我前世就有的習(xí)慣,。因為我覺得,,來到這個世界我再不看書的話,真的會傻掉,、瘋掉,。只有在看書的時候,我才能找到我前世的一點影子,?!?p> ”如果不把前世腦海里的東西記存下來,我真的害怕有一天會找不到自己,,因為我莫名其妙來到的這個世界,,他真的不是夢,而是我在前世歷史課本中,,所記載的戰(zhàn)國時代,。”
旺財睜開眼睛,,看看眼圈有點泛紅的小主人,,又發(fā)出幾聲“嗚嗚”的聲音來表示安慰。
“旺財呀,,知道么,?我在這個世界上的身份還是挺尊貴的,我在這個世界上,,這個身體的父親是燕國太子姬冥,,母親姬趙氏是趙國公主,祖父是現(xiàn)在的燕國國君,,也就是前世中記載的燕武成王姬葷了,。”
“但因為燕趙兩國的關(guān)系,,自我這個身體的祖父登基以后,就不是太好,。母親也不受我這個身體的父親待見,,對母親和我也非常冷淡,。”
“再加上我過去奇怪的想法,,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很多時候?qū)λ际遣扇〔焕聿徊菓B(tài)度,,很少跟她說話,。看的出來,,這個女人非常痛苦,,內(nèi)心有諸多委屈,平時看著是端莊賢淑,,但經(jīng)常半夜抱著我偷偷哭泣……”
仿佛是感覺到了自己主人的難過,,旺財又伸出自己的舌頭舔了舔主人的小手,又“旺旺”叫了兩聲,,然后瞇著眼睛又享受起主人的撫摸來,。
“這樣是不行的,不管是轉(zhuǎn)世,,還是穿越,,既然成了別人的兒子,就要好好報答這個善良的女人,,不為別的,,就為這個時時刻刻把自己放在心頭、當(dāng)作唯一依靠的女人呀,!”
“何況這是戰(zhàn)國時期,,這是個大爭的年代呀!燕國滅亡,,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也就四十年左右了吧。關(guān)鍵是我生在了這個倒霉的燕國王室里了,,我和這個世界的母親雖然不受待見,,但燕國一亡,我和母親的下場估計也好不到哪里去,!”
“前一段時間,,有士大夫建議,說把我分封到燕國的遼東郡,,去戍守穩(wěn)定邊郡,。我可憐的母親半夜里就抱著我哭?!?p> “這幾天,,我母親又聽聞,,燕國的士大夫中,有人想把我送到秦國為質(zhì),,把她嚇得,,抱著我又是嚎啕大哭?!?p> “旺財呀,,說實話,這都是鬧得什么事呀,?從現(xiàn)在起,,我不能像以前那樣渾渾噩噩,必須要做點什么了,!如果再不做點什么,,我害怕什么也來不及的了。旺財,,你說是不是,?”
好像是聽到了自己的名字,旺財也在小主人懷里配合的“旺,,旺”的叫了兩聲,,隨即在姬康的懷里翻了個身,用腦袋蹭了蹭,,小主人還散發(fā)著奶味的胸膛,。
然后咪著眼睛,又發(fā)出呼嚕呼嚕的聲音,,好像是告訴姬康:
“主人,,我在聽著呢,你繼續(xù)說,?!?p> 姬康抬頭看看越來越明亮的太陽,又低頭看看蜷縮在自己懷里的旺財,,按照前世的經(jīng)驗,,覺得現(xiàn)在這個時候再說點什么都是多余的,就是沒修養(yǎng)和討人厭的,。
坐在石凳上,,靠著石桌,懷里揣著旺財這條小狗感到暖暖的,。
太陽越升越高,,正當(dāng)姬康熏熏欲困的時候,突然聽到懷里旺財發(fā)出“旺,旺”的叫聲,。
睜開眼睛,,就聽到假山腳下傳來的那一聲熟悉的聲音,。帶著焦灼,,有點哭音。
“兒呀,,你怎么跑到假山上了,?這么高,都是雪,,你要是有什么好歹,,讓母親可怎么活?”
姬康站起來,,就看見那個熟悉的婦人身影像瘋了似的,,向假山上沖了過來。
母親身后還跟著四人:四十多歲,,臉頰瘦長的侍官是救過祖父,、被祖父賜姓為姬、指定給母親和姬康的侍內(nèi)總管——姬茂,。
在其身后,,兩個看上去十一二歲年齡的宮女,是母親的兩個侍女清竹和清梅,,以及比自己大三歲伺候自己的小內(nèi)侍石敢,。
等到近前,才發(fā)現(xiàn)母親身上還帶著滑倒的泥濘,。
旺財也被嚇得從姬康的懷里跳到石桌上,,看著自己的小主人。而姬康則被這個沖上來的熟悉婦人,,一把抱在懷里,。
看著把自己緊緊抱著,鼻涕眼淚交織在一起,,嘴里不斷喊著“我的兒呀,,你怎么爬這么高”而嚎啕大哭的婦人。
姬康心里感到酸酸的,,暖暖的,,眼淚不由地流了出來。
抬起胖胖的小手,,擦拭著母親臉上的眼淚和鼻涕,,還有汗水,可是卻越擦越多。
姬趙氏抱著自己的兒子,,用眼神檢查了一遍,,沒發(fā)現(xiàn)什么問題后,稍微回過點神來時,,就聽到侍內(nèi)總管姬茂大喝一聲:“石敢,,你這個侍從,你怎么伺候公子的,?”
“夫人,,公子,是小人的錯,,求夫人和公子責(zé)罰,。”
看著跪倒姬趙氏面前的小侍石敢,,不斷用哀怨的眼神看看自己,姬康不僅偷笑起來,。
在母親的懷里轉(zhuǎn)過頭來,,對站在母親身后的老管家姬茂說道:“姬伯,不怪石敢,,是我趁石敢不在,,偷偷跑出來爬山的,以后不會了,?!?p> 又抬起頭來,對姬趙氏說道:“娘,,兒子想明白了,,以后一定會好好孝敬母親的,讓你再也不用擔(dān)心了,?!?p> 姬趙氏一怔,看著懷里這個瞪著圓圓的眼睛,,用清澈的目光看著自己的小人兒,,總覺得今天的兒子與平日有所不同。
姬康看著母親有點驚詫的眼神,,暗暗嘆了口氣,,也不想多做解釋。
“娘,,兒子有點餓了,,想吃飯,。”姬康伸出小手,,抱著母親的脖子道,。
“好,好,,咱們現(xiàn)在就去吃飯,。”
看著幾年來從未如此親近自己的兒子,,姬趙氏感覺到幸福滿滿,,雨點般地親著懷里兒子的小臉,邁步就往假山下走去,。
“兒呀!以后你不想對別人多說話就算了,,但要象今天這樣對娘多說話,,好么?”
“好的,,娘,,兒子以后一定和娘多說話?!?p> “我兒子真乖,!”
“兒呀,!你今天想吃什么,,為娘的讓她們給你去做?!?p> “娘,,兒子琢磨出了一種吃食,想讓母親品嘗,。”
“哦,,哦,,原來我兒子前幾天,在食房是忙著做好吃的呀,!那娘可要好好嘗嘗?!?p> 轉(zhuǎn)過頭來,,對身后跟隨的總管姬茂說道:“姬總管,你也不是外人,今天就陪你家公子一起進膳吧,,看看你的公子弄出來些什么好吃的?!?p> “諾,。”
……
燕武成王六年(公元前二百六十六年)的這個冬天,,在薊宮這個小院里,,好像發(fā)生了什么,,也好像沒有發(fā)生什么,。只有雪地里留下的幾串腳印在記錄著什么,訴說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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