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今兒是老板許他的最后一日假了,。
他的病尚未痊愈可也已無大礙,,他向來也不是金貴的人,這些個苦還是吃得過來的,。
他從榻上起來,,一早便著好了衣裳。一身墨綠色長袍倒也精神,,發(fā)冠將發(fā)絲束起,,再一只玉簪扎好。對著銅鏡,,平日里都是些濃妝艷抹的戲妝,。而今鏡子里的,竟是個俊朗十分的少年模樣,。
他本想拿起書來看看,,卻不經(jīng)意瞥見了昨兒掛在窗上的花箋。
她今天會來嗎……
他想著,,又忽然苦笑起來,。
月人啊月人,你到底還是想著她,。你知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啊。
他自嘲起來,,如今寒屋陋舍,,粗茶淡飯。連自己的正常生活都無法維持下去,,談何予她一個錦繡未來,。
可偏偏自己又放不下那顆已經(jīng)裝滿了她的心。
窗外女子驚呼聲令他心頭一緊,,而那聲竟還喚得阿芙,。他手里握著的茶盞落地,濺開一地水花,。
那匕首,,離她雙眼的距離只有幾寸。
而她恍然跌進(jìn)一人懷里,,手腕處被劃出一道血痕,。
這里的爭吵驚動了官府,把幾個混混押走后,又向常汀行了禮,?!翱ぶ靼埠茫舜问窃谙率韬?,令二位小姐受驚了?!?p> “不必掛懷,。”常汀語氣中好無起伏,,轉(zhuǎn)過身去朝鐘離芙道,。“芙妹,,你方才也太危險(xiǎn)了,,你知道若不是他拉了你去,匕首可就把你這雙小眼睛劃去了,?!彼c(diǎn)了一下她額頭,鐘離芙撇撇小嘴,,只能裝乖認(rèn)錯,。
“好啦汀姐姐,你快回去吧,,常叔會擔(dān)心,。”她緊趕慢趕打發(fā)走了他們,,眼睛環(huán)視四周,,確定無人后,才要伸手從懷里拿些什么,??捎彝笤缫氧r血淋漓,無法用力,。
一只手緊緊握著她的腕,,從身上撕下一塊布料,將她傷口包扎,,她才意識到,,此時正躺在一個人懷里呢。
她急忙要起身,,卻被他死死按住,。
“別動,你的腳方才同我一起倒下來,看看有沒有事,?!痹氯撕寐牭穆曇粼谒享懫穑嚯x近的都能感覺到他呼氣時的溫?zé)?。鐘離芙試著活動了一下腳腕,,果真有些疼痛?!八弧彼蛄嗣蜃齑?,手心的汗又出了一層。
“罷了,,你且先別動,。”他將她輕輕靠在竹子旁,,起身撿起了她丟在墻角的珠釵,,將她打橫抱起,徑直回了廂房,。
月人的屋子很雅致,,雖比不得大戶人家,可也是書香氣重,。衣架子掛著戲服和常服,,梳妝臺上是上臺用的行頭。月人抱著她,,放在榻邊,。將珠釵輕輕擱在一旁,斂起衣袍半跪在地上,,要去檢查鐘離芙腳上的傷,。
這小姑娘的繡花鞋,已經(jīng)臟了一半,。
“還好,,只是輕微扭傷,修養(yǎng)兩天也好了,。你腕上的傷重了些,,回去上藥?!痹氯似鹕?,卻看著鐘離芙瞅著他不講話,眼睛里盛著水盈盈的淚,。
“怎么了,?他們可是占你便宜了,?”月人彎著腰問她,她搖搖頭,?!澳鞘窃趺戳耍靠蓜e嚇傻了,?!彼焓衷谒矍盎瘟嘶危蝗?,她鉆進(jìn)他懷里,,雙手緊緊環(huán)住他的腰?!皠偛牛乙詾椤詾橐姴坏侥懔恕?p> 女孩子哽哽咽咽的聲音令月人有些混亂,,他臉頰發(fā)熱,,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摸摸她的頭,?!叭绱宋kU(xiǎn),你又何必前來,?!?p> 為他得罪了不相干的人,吃了虧,,何必,。
“所愛隔山海,山海皆可平,?!?p> 她吸了吸鼻子,頓了一會兒,,說道,。
月人愣了片刻,可也是無言,。
她從他懷里起來,,在袖子里摸索出那枚平安符,將他的手?jǐn)傞_,,放在掌心,。“替你求的,,收好,?!蹦敲镀桨卜C的精致,里頭塞的艾草更是上好佳品,?!白騼河厶m盆會,隨家里人祭祖祈福,。聽聞西明寺的香火一向很靈,,保你平安?!?p> 月人望著,,又想起窗邊花箋。
一個姑娘尚且勇敢至此,,你有何必懦弱,。
“你便替我求了?”月人想尋她樂子,,出言問道,。
“嗯,怎么,,你不喜歡,?”鐘離芙怕他不信這些東西,倒顯得她信鬼神之說,。伸手便要拿回來,,卻抓了空?!罢l說的,,送人東西豈有歸還之理?!?p> “你取笑我,!”鐘離芙抿唇微笑,揚(yáng)手要打他,,碰到了手腕受傷處,,下意識收回,低頭悶哼,?!皼]事吧?!痹氯诵募?,趕忙去看她手。
“喜歡喜歡,,你別傷了自己,?!?p> “看著平安符也不靈,讓你受這樣的苦,?!?p> 月人淺笑,牽著她坐在梳妝鏡前,,拿起桃木梳替她理好發(fā)髻,,再把珍珠步搖斜插入發(fā)間。轉(zhuǎn)身將帕子打濕,,遞給鐘離芙,。
“擦擦臉,都抹上灰了,?!?p> 她噗嗤笑了出來,扭扭捏捏接過了帕子,,把白皙的臉擦的干干凈凈,。
月人望著她,金烏欲墜,,穿過竹林的余暉打在彼此的臉上。
“既然你送了我平安符,,那禮尚往來,。”
“明晚,,我等你,,阿芙?!?p> 鐘離芙擦臉的手停下,,抬眸望向他。
月人的眼深邃堅(jiān)定,,仿佛把她的心都望穿了,。
“好?!?p> 上午出的門,,李靈徽已在茶樓等了她許久,又怕她出什么意外,,身邊也只帶了個貼身丫鬟,。
用過午膳,茶下了幾壺也不見人來,。
“這丫頭,,別是出什么事兒了,。”她拎起裙角起身便要下樓去尋她,,卻不想到了一樓就和鐘離芙撞了個正著,。“你可算來了,?!辩婋x芙喜笑顏開,眼睛里的開心藏也藏不住,?!霸趺矗墒抢捎星殒幸?,便表明了心意,?”李靈徽挽著她,漫步在夕陽的長安大街上,。
“他約我明晚去,,說要給我回禮?!辩婋x芙垂著頭捏著帕子,。
“晚上?”李靈徽驚呼出來,,忙被鐘離芙堵住了嘴,。
“你想什么呢靈徽姐姐,不過是禮物而已,?!?p> 兩個姑娘拌著嘴,不一會兒就到了安樂伯府,,送走李靈徽,,鐘離芙回到院里,躺在榻上,。
“姑娘,,喝茶?!遍L恭端了茶盞上來,,鐘離芙接過時,衣袖擋著的傷口露了出來,,長恭看了急忙拉過來瞧,。
“這是怎么了,奴婢去請大夫,?!闭f著便要往外跑,,鐘離芙趕忙拉住她,還示意她噤聲,。
“噓,,你小聲些,這不過是皮肉傷不要緊的,,你去把金瘡藥給我拿來,,每日敷一些就好了,千萬別驚動我爹,?!辩婋x芙輕輕碰了碰,還是疼著,。
“姑娘,,您這是去哪兒了?!遍L恭拿著藥,,幫她先把布解開,替她上藥,,拿著繃帶細(xì)細(xì)纏好,,便要把原來那塊有血跡的布扔掉。
“誒誒誒,,回來,。”鐘離芙急忙搶過來,。“誰讓你扔的,,去洗好幫我疊起來,。”
長恭應(yīng)下,,拿著那塊布反復(fù)打量,,抿嘴一笑。
“莫不是姑娘喜歡哪個公子了,,叫奴婢不告訴大老爺,。”鐘離芙聽了這話臉立馬就紅了,,掐了她臉一下,。
“也學(xué)會拿我打趣了,還不快去,?!遍L恭嚷嚷著疼便下去了,,鐘離芙躺著,回想今天發(fā)生的事兒,,笑了起來,。
也期待著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