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傳密信兩國議和、踏霜雪夫妻相聚
曹叡打開錦盒,,取出那封驍騎將軍秦朗自北境傳來的奏表,。
“伏惟陛下:
臣于數(shù)月前與鮮卑大人軻比能約戰(zhàn)漠南,我軍雖然取勝,,然亦殊為不易,,軻比能部雖損失鐵騎萬余,但其部落猶有帶甲鐵騎八九萬余,,實力不可小覷,。月前軻比能遣使修書,言欲與我大魏從此訂立和盟之約,,不再刀兵相見,,竊以為鮮卑固然不可不防,然亦不可輕易伐之,,故臣以為,,可同意與其修訂盟約,暫時和盟,,還望陛下早日批下盟書,,也好令漠南北境早日安定。
大魏青龍元年冬,,臣驍騎將軍秦朗頓首再拜,。”
曹叡閱完奏表,,若有所思,,他用中指指節(jié)輕輕敲打著身畔的檀香木龍床,,沉吟了半晌。
大戰(zhàn)過后,,大魏的確也需要休養(yǎng)生息了,。更何況經(jīng)此一役,那軻比能應(yīng)當(dāng)知道大魏的厲害了,。
思慮至此,,皇帝點了點頭,在心中同意了秦朗的奏請,。今日的曹叡感覺自己精神很足,,因此他決定親自批復(fù)詔書,他取過案頭紙筆,,便開始親自草擬詔書,,批復(fù)回文了。
――
洛陽九子坊,,昌陵侯府中,,大小府中仆役正忙的熱火朝天。
由于昨夜一連下了一夜的雪,,因此管家顧霆一大早便指揮眾人開始打掃庭院,、清除府中道上積雪,忙活了一大早上,,雪這才略微下的小了些,。
老夫人曹玦與少夫人李惠姑正在暖亭中賞雪景用午膳,而已經(jīng)成長為一只大黑犬的‘阿摩’,,依舊如同幼時依偎在主人身邊的模樣一般,,此刻它正耷拉著耳朵偎在暖亭中女主人的腳下,依舊如同當(dāng)年一般,,十分的憨態(tài)可掬,。
李惠姑聽著“阿摩”頸中叮鈴作響的鈴聲,望著庭中冉冉飄下的飛雪,,不禁有些神情恍惚,。
北風(fēng)其涼,雨雪其雱,?;荻梦遥瑪y手同行,。......
新婚那年的冬日,,同樣也是一家人在這暖亭之中把酒言歡,還記得那一年,,檐下的鐵馬風(fēng)鈴叮當(dāng)作響,,夫君他還握著自己的手,,一邊給自己唱著詩三百,一邊用他手心的溫度為自己驅(qū)散著寒冷,。
“惠姑……”曹玦望了望有些出神的兒媳,,說道:“你又在想玄兒了吧……”
李惠姑不置可否,輕輕點了點頭,,夫君轉(zhuǎn)眼已經(jīng)披甲執(zhí)戟出征半載,,自己又怎能不牽掛他的安危。
“放心吧,,玄兒這孩子,,他一向很有福氣,一定會凱旋而歸的,,今年啊,我把徽兒也叫來,,咱們一家人團團圓圓的過個年,。”
曹缺雖然心中也在擔(dān)心著兒子的安危,,但為了讓兒媳安心,,她的臉上竟沒有露出一絲不安的神情。
“啟稟夫人,,太夫人,。”
忙完了雜事的管家顧霆來到庭中,,開口說道:
“方才來了一位北境的軍官,,說是捎來了家主他的口信?!?p> “口信,?”
李惠姑心中不禁有些迷惑,她繼續(xù)問道:
“夫君一向與家中是筆墨書信來往的,,怎么此次卻派人捎來了口信,?”
曹玦也是一臉迷茫的看著顧霆,她心中那一絲慌張和不安,,此刻變得尤為嚴(yán)重,。
“啟稟夫人、太夫人,,我也不知是何緣故,。”
“好吧,,那快把那位軍爺請進來,,喝杯熱酒暖暖身子吧,。”
曹玦急于了解情況,,因此急忙安排接見那員北境將官,。
“是,太夫人,?!?p> 顧霆說著,便大踏步離開暖亭,,不多時,,他便領(lǐng)著一名身著戎裝的北境士卒走了進來。
“卑職見過昌陵侯太夫人,、昌陵侯夫人,。”
那士卒身上所披的甲胄已然殘破無比,,身上戰(zhàn)袍也破成一條條的形狀,,看了那士卒身上殘破殷紅的戰(zhàn)袍,李惠姑不禁想起了夫君曾經(jīng)對自己講過的《山海經(jīng)》中五尾而狀若赤豹的驅(qū)邪獨角神獸“猙”,。由于惠姑擔(dān)心夫君安危,,因此只是略一晃神,立即便回過神來,。她聽一口并州方言,,看來并不是中原人氏。
“將軍免禮,?!?p> 曹玦也十分擔(dān)心兒子安危,她急忙問道,,看那士卒甲胄服色,,只是一名百人將,但曹玦依舊尊稱其為將軍:
“將軍自北境而來,,不知可否告知老身,,北方的戰(zhàn)事,現(xiàn)今如何了,?”
“啟稟太夫人,,北境戰(zhàn)局很好,秦朗將軍已經(jīng)打敗鮮卑鐵騎主力,,那鮮卑大人軻比能已然遠遁漠北了,。昌陵侯爺還讓在下前來,向太夫人以及夫人報一個平安?!?p> “太好了,,如此,那就太好了……”
曹玦與李惠姑聽了這話,,心中懸著的大石終于卸了下來,,婆媳兩人都不禁長舒了口氣。
“那,,昌陵侯他,,還有什么口信帶回來嗎?”
李惠姑見夫君平安,,心中雖安然了不少,,但還是殷切的問道。
“啟稟昌陵侯夫人,,昌陵侯他還讓在下,,告知您一聲,請您前去晉陽城一趟……,,侯爺說,,數(shù)月不見夫人,甚是想念,,他觀這北境的大漠冬雪與洛陽冬景大有不同,甚是好看,,因此想與您攜手,,一同看上一遭……”
李惠姑一向比較敏感,她似乎又從這話中,,聽出了一絲不正常,。
既然前線已然大捷,夫君他又為何要刻意向母親報平安,?
大軍既然即將南歸,,那又為何僅僅因要與自己看雪景,要讓自己北上去見他一面,?
難道……
李惠姑搖了搖頭,,她再一次提醒自己,大軍即將凱旋,,夫君又怎么會有事,?
“好,請將軍稍事休息,,我稍微準(zhǔn)備一下,,便與將軍一同北上?!?p> “如此甚好,?!蹦敲本掣睂⒄f著接過了顧霆遞來的熱酒,一飲而盡,,頓時感到暖和了不少,。
――
攜帶著兩國和盟國書的大魏使臣,自京城洛陽快馬加鞭出發(fā)后不久,,李惠姑便在管家顧霆與那名北境副將的陪同與護衛(wèi)下出了京城,,踏著霜雪前往并州北境晉陽城,前去與夫君相會了,。
雖然路途中的北國雪景的確如夏侯玄所言一般,,壯美非常,可李惠姑卻無心去欣賞,。
她似乎越來越覺得發(fā)生了什么事情,,隱隱約約之中心下頗感不安,因此心中越來越感到焦急了,。
“顧叔,,麻煩讓車夫再趕快一點兒?!崩罨莨孟崎_馬車的帷幕,,朝著車窗外在雪中踏馬而行的顧霆說道。
“好嘞,,夫人,。”顧霆應(yīng)了一聲,,便策馬加鞭繼續(xù)加速前行了,,跟隨在身旁的數(shù)十名昌陵侯府玄甲衛(wèi)與府兵也紛紛持戟策馬加速趕了起來。
――
一行人快馬加鞭,,終于在十一月前抵達了并州晉陽城外,。
李惠姑一想即將與夫君相會,又擔(dān)心夫君有恙,,一時之間憂喜交加,。她不禁掀開了車窗,望了望晉陽城的城郭,。
晉陽城與洛陽的布局不同,,也遠遠沒有洛陽那般繁華,道上只有偶爾路過的踏雪而行的路人,,以及那雖然已經(jīng)凍的手腳僵直,,但仍舊舍不得收攤,想要多賣出幾件皮貨的并州小販。
李惠姑行走在晉陽街道之上,,此刻她雖然心中急切,,想要早些見到夏侯玄,可是不知怎的,,她心中那點若有若無的緊張與慌亂,,此時此刻非但沒有消彌,反而越來越明顯了,,以至于她又有些害怕,,因此腳步反而放的慢了起來。
這條滿路積雪的官道,,此刻似乎就像一條無休無止的天塹一般漫長,。
她就這樣,一步,,一步的朝著城門走了過去,,她的心也隨著腳步的高低而砰砰而跳。
“惠姑......你來了......”
“夫君……”終于,,惠姑看到了那熟悉的一襲白裘,、以及他那高高的武弁冠,以及兩鬢間隨風(fēng)飛舞的長髯,、還有那溫暖的笑容,,他此刻就這樣立在城門內(nèi),朝著自己伸出手來,。
“夫君……”李惠姑懸著的心終于降了下來,,她此刻再也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激動,朝著夏侯玄沖了過去,,緊緊的和他擁抱在了一起,。
“夫君……”由于李惠姑太過激動,,夏侯玄竟被撞了一個趔趄,,差點向后仰去。
李惠姑心中咯噔一下,,自家夫君這些年來勤修祖?zhèn)鲀?nèi)功,,根基扎實,莫說自己的一撞,,就算是一個全服甲胄的軍漢,,也未必能夠撞的動夫君,可剛剛她明明感覺到了夫君虛浮的腳步,!
“夫君……,,你怎么了……”李惠姑抬起頭望了望夏侯玄,不知是因為白雪的映襯,還是自己的錯覺,,她似乎覺得丈夫的臉色變得蒼白了不少,。
“沒事兒?!毕暮钚P起嘴角笑了笑:“只是前些時日打仗,,太過勞累罷了……”
李惠姑聽了這話,心中疑慮稍稍減輕了些許,,她點了點頭道:“那就好……,,那就好……”
她依偎在丈夫的懷中,既喜且泣,,忽然,,她似乎看到夫君那潔白的白狐裘衣領(lǐng)上,沾上了什么紅色的東西,!
那是鮮血,!
那血竟是如此的殷紅,以至于看起來如此的不真實,。此刻的李惠姑,,心中才真正的奔潰了,她依舊淚流滿面,,但卻在這一剎那,,由喜極而泣變成了莫大的悲痛。
而夏侯玄此刻再也撐不下去了,,他的嘴角依舊掛著那溫暖和煦的笑容,,但他的身體卻像是不周山一般頹然跌倒再了皚皚雪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