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逝武昌陸議囑后事、議洛陽曹爽定計謀
楊竺本是個奸邪小人,,輔佐魯王孫霸本就是為了圖一己之私利,,至于扶保魯王這件事,,是否對吳國有利,,是否會害死忠臣義士,,是否會給皇帝孫權(quán)帶來困擾,,都不在他的考慮范圍之中,。
而孫權(quán)之所以如此的信任楊竺,,一方面是因為楊竺早有才名,,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二是因為其與自己心中的新太子魯王乃是生死之交,。
楊竺見情緒失控的孫權(quán)已經(jīng)成功下達了處死吾粲的命令,,心中的狂喜無以復(fù)加,他明白,,自己扶保魯王,,最大的阻力是陸議,今日皇帝難得起了殺心,,且皇帝早就猜疑陸議想挾制孫和成為一代權(quán)臣,,如若自己趁熱打鐵,說不定可以畢此功于一役,。
利欲熏心的楊竺下定了決心,,終于壯著膽子從懷中掏出了他早就擬好的陸議大罪二十條!
“陛下,,陸議結(jié)黨營私,,迷惑太子,心懷不軌久矣,,臣此處有其大罪二十條,,還望陛下御覽,早日制住陸議,,以免其成尾大不掉之勢,,危害到我大吳社稷!”
孫權(quán)本來憤怒已極,,差點昏厥過去,,此刻一聽楊竺要上呈陸議的二十大罪,恢復(fù)了一絲神智的他努力平復(fù)了一下心情,,這才取過了楊竺提供的罪狀,。
出乎楊竺意料的是,原本盛怒的孫權(quán),看著看著居然慢慢恢復(fù)了冷靜,。每當孫權(quán)冷靜下來的時候,,楊竺就會感覺到一陣脊背發(fā)麻。
就在楊竺發(fā)呆的時候,,只聽得“嘩啦”一聲,,他遞上去的陸議二十罪就被孫權(quán)扔了下來,只見孫權(quán)此刻出奇的冷靜,,他就這樣宛若一只盯著獵物的豹子一般盯著心虛的楊竺,。
此刻察覺到有些不對勁的的楊竺感到有些后悔,可他貌似已經(jīng)沒有再挽回的余地了,。心虛的楊竺受不了這讓人窒息的沉默,,他試探性的開口問道:
“陛下......”
孫權(quán)并沒有回答楊竺,他就這樣繼續(xù)死死盯著楊竺,,然后發(fā)出了兩聲冷笑:
“哼哼,,楊竺,陸議如此權(quán)勢滔天,,你的一篇文章卻差點殺了他,,你覺得,你和陸議,,誰究竟更為可怕,?”
聽了這話,楊竺只覺得肚子里泛起了苦水,,雙腿已經(jīng)開始發(fā)顫,,他想解釋,可此時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剛剛才恢復(fù)冷靜的孫權(quán),,心中的怒氣就好似海風(fēng)一般再次忽然襲來,他扯著嗓子再次咆哮道:
“你們這些奸邪小人,,究竟要讓我孫家亂成什么樣子才肯罷休,,啊,!來人,把楊竺也給朕下入天牢,,好好問問他,,為什么要把我孫家攪得天地不寧,快給朕滾,!殺,!都給朕殺了......咳咳......咳咳咳咳!”
憤怒無比,,血氣上涌的孫權(quán)此刻更是急火攻心,,看著被拖出大殿哭爹喊娘的楊竺,,孫權(quán)忽然又感到一陣心悸,沒來由的,,這個已經(jīng)六十多歲的花甲老人,,再次想起了他那已經(jīng)英年早逝的長子——宣太子孫登。
心中絞痛的老皇帝此刻終于崩潰了,,本來因氣憤而渾身顫抖的他忽然之間“哇”的一聲就吐出了一口老血,,就昏倒在了泰初宮冰冷的漢玉石板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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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把石頭城建業(yè)看作是吳國的大腦,,那武昌無疑便是吳國的心腹,。
自從吳國奪得荊州之后,丞相陸議便一直率領(lǐng)大軍留鎮(zhèn)在這武昌城,。
歲月如梭,,時光荏苒,當年那個白衣書生,,如今早已成為了須發(fā)灰白的花甲老人,。
為大吳帝國奉獻了一生的老人,此刻正攥緊拳頭,、緊皺眉頭,,渾身顫抖的躺在病榻上。
他此刻如此模樣,,并非是因為病發(fā),,而是此時此刻他正抱病聽著天子派來的建業(yè)使者宣讀著第十一道斥責(zé)、謾罵,、警告自己的詔書,。
陸議依舊記得,當年自己指麾大軍,,于石亭一戰(zhàn),,大敗魏國第一名將千里駒曹休后,返回都城的風(fēng)光無限,。
當年的吳王孫權(quán),,為了迎接凱旋的自己,特意用錦緞將都城的城門都包裹了起來,,不僅如此,,當年的吳王,還將身上的狐皮大氅脫下來,、將腰間掛有金環(huán)的腰帶卸下來,,親手穿戴到了自己的身上。
甚至酒酣耳熱之后,身為一國至尊的孫權(quán),,還親自為自己跳了一段舞——這是對友人最大的尊重,。
當年的他們,君臣相得,,毫無猜忌,,恰如魚水相得,甚至就連宣太子孫登,,孫權(quán)都毫不顧忌的將其留在了武昌,,交給自己這個封疆大吏親自來照顧教導(dǎo)。
可這一切的美好,,都隨著那年宣太子英年早逝之后,,變的面目全非了。
身為皇帝的孫權(quán),,自此以后性子大變,,他不再爽朗豁達、豪氣干云,,取而代之的只有無端的猜忌,、無休無止的術(shù)數(shù)制衡。
一想起當年的崢嶸歲月,,陸議原本充滿委屈和怨氣的心,,忽然變得平靜了下來。只不過,,這一次的平靜,,讓陸議全身的希望和精力,都跟著沉沒不見了,。
他平靜的聽完使者抑揚頓挫的讀完了剩下的詔書內(nèi)容,,依舊和往常一樣有禮數(shù)的送走了建業(yè)來的使者。
已經(jīng)漸漸成長起來,,與當年陸議有八分相似的陸抗,,此刻守在父親的病榻前,一臉的擔(dān)憂和凄苦,。
陸議看著挺拔俊秀,、文武雙全的兒子,心中那原本無窮無盡的悲傷瞬間消散了不少,,他用自己干枯無力的手,,抓起了兒子鋼勁有力的手,望著擺在榻前案上的那把青冥寶劍,,緩緩說道:
“抗兒,為父已經(jīng)沒有力氣去守護大吳了,這把青冥寶劍,,乃是當初陛下親賜,,如今我把它交給你了。我死之后,,你不可有絲毫怨懟之心,,定要公忠體國、勤勞王事,,切記,,切記......”
陸抗聽了這話,轉(zhuǎn)身用雙手緩緩取過青冥寶劍,,淚水瞬間就充滿了眼眶:
“兒子謹記父親教誨......”
陸議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后頓感一陣空前絕后的乏力,他自知大限已到,,用盡全身的力氣繼續(xù)說道:
“抗兒將來掌軍,,切記,要繼續(xù)與西蜀聯(lián)合,,共抗曹魏,,魏有......有夏侯玄、羊祜,、鄧艾,、鐘會等輩,不可輕視,,吾兒切記......”
說完這句話,,這個戎馬一生的老人,就這樣永遠的離開了他守護半生的大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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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城中,,夏侯玄聽說了陸議的死訊后,并沒有一絲一毫的喜悅,,相反,,他此刻感到了一陣難以言說的傷感和悲哀。
當年自己幫助師父于圭南下尋父,,多賴陸議在吳主面前周旋,,這才讓師父和于禁將軍父子團圓。自己沒能成功救回陸延,,使其遭受喪子之痛,,他也從未怪罪過自己。
而其贈給自己的神駒‘白雀’,,多年以來在戰(zhàn)場上不知救了自己多少次性命,。一晃,,二三十年已經(jīng)過去,而自己卻再也無法與陸議這個亦師亦友的敵國大將相會了,。
這一夜,,夏侯玄徹夜未睡,他帶了十余囊千里醉,,駕著‘白雀’沿著渭水之南狂奔了百里,,他不知自己朝渭水中敬灑了多少美酒,更不知自己往肚中灌了多少美酒,。
斯人已逝,,自己這一路走來,已經(jīng)有太多太多的故人離自己而去了,。夏侯玄望著天上的皓月,,心中念著師父于圭、父親夏侯尚,、舅舅曹真,、妹妹媛容,還有這些年隨自己征戰(zhàn)沙場馬革裹尸的無數(shù)兄弟,,眼神中的光芒也越來越熾盛,。他在心中暗暗發(fā)誓,待自己完成改制,,大魏煥發(fā)新力后,,一定要與毌丘儉、諸葛誕等摯友麾天下兵馬南下大江,,戡平吳蜀,,早日平定這吃人的亂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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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方面,,曹爽聽聞陸議,、吾粲等名臣已死,孫權(quán)病情日益加劇的消息后,,欣喜若狂,,連夜召來了大將軍幕府的幾個心腹幕僚,眾人商議半夜之后,,最終一致同意了曹爽刺殺孫權(quán)攪亂東吳的計劃,。
眾人散去后,曹爽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又回到了書房,,連夜親自給鎮(zhèn)守東南、都督揚州的諸葛誕寫了一封長信,。
這一日,,遠在壽春的諸葛誕剛剛訓(xùn)完新兵,,回到府中后已是黃昏。尚未用晚餐的他正好收到了這封來自洛陽大將軍府的書信,。
建功立業(yè),,何須來年他日,畢其功于當代,,才算是真丈夫、大豪杰,!
諸葛誕看完那密信后,,眼中精光大盛。這一夜,,渴望建功立業(yè)的諸葛誕同樣一夜無眠,,就這樣心情激動的坐在案前觀察了一夜的揚州行軍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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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吳,,建業(yè)城,。
和往常的每個清晨一樣,征虜將軍馬茂去軍營點卯之后,,并無輪值戍守任務(wù)的他,,換上一身常服,來到了他常去的那家朝食店,,要了一碗頗具北方特色的羊肉湯,,坐在攤前就大快朵頤了起來。
他本是大魏將官,,因觸犯刑法只身逃至吳地,,吳國對他這樣的大魏降將一向十分優(yōu)待,因此來到吳地的這十年,,他一路升遷,,竟搖身一變變成了身份不低的征虜將軍。
有時候,,早已習(xí)慣了江南佳麗地的他,,似乎有時會偶爾忘記自己魏人的身份,甚至就連他的一口北方方言,,都被江南的吳儂軟語帶的變了味,。
如果就這樣一輩子呆在東吳,似乎也是個不錯的選擇,,但想到這里,,馬茂的眼中卻閃過了一絲悲傷和無奈。
這眼神中,,并沒有對魏土的眷戀,,卻充滿了對身在洛陽,,掌控在官府手中的那尚未改嫁的妻子,以及那雙可愛兒女的思念,。
鄉(xiāng)音可改,,飲食可變,但唯獨這份刻骨的掛念折磨的他一日都不能安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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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zhí)戟良人
【注一:馬茂本為魏國鐘離縣長,,后叛逃入?yún)牵蔀榱藚菄魑鲗④?,獲封侯爵,,擔(dān)任外部督兼任九江太守,有私兵部曲千人,,小說修改了其官位,。朱貞、虞欽非魏人,,小說改動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