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徐家父子二人翌日一早與徐陳氏道別之后便乘舟北上前往杭州,。
徐懷遠只帶了幾名親隨,,徐言也只帶上小書童雙喜,。
江南水網(wǎng)縱橫,,浙江尤甚,在這里走水路要比走陸路便捷的多,。徐懷遠常年在外做生意,,往來于杭州、寧波之間,,對此自然是深有體會,。
江面河道上往來舟船無數(shù),十分熱鬧。不過徐家父子懷有心事,,自然沒有多少心情欣賞沿江風(fēng)景,只期盼著能夠快些到達杭州,。
他們乘舟溯江北上,,用了整一日的光景才抵達杭州城外。
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
從水門進入杭州城后,,徐言真真切切被這座繁榮富庶的城池震驚了,。
兩岸廬舍櫛比,民饒商聚,。銀作,、針作、泥作乃至蒲鞋,、制箋,、臨摹書畫的不勝枚舉。
至于印書,、造酒,、織席、漆作的更不必說,。
可惜如此繁華景象徐言只能驚鴻一瞥罷了,。
卻說徐家父子付了銀錢下了船,帶著幾個仆從改乘馬車直奔陳府而去,。
陳府在杭州城北,,此處不僅官府衙門聚集,還有無數(shù)權(quán)貴的私邸別業(yè),,是毫無疑問的富人區(qū),。
徐懷遠已經(jīng)來過多次了,帶著徐言七拐八繞總算趕在天黑前來到了陳府前,。
錢塘陳氏是當?shù)赜忻暮雷?,府邸自然也極為奢華。
徐言原本以為自家的宅子可以算豪宅了,,但跟陳家的府邸一比,,當真是小巫見大巫。
這廂徐家父子帶著仆從剛一進府,,陳府大公子陳宗之便得了消息帶著仆從迎了出來,。
徐言遠遠望去,陳宗之身著一件松花色漏地紗道袍,,頭戴一頂黑色方巾,,腳踩一雙云頭鑲履,。
徐言下意識的將眼前之人與他記憶中富態(tài)的舅舅比對了一下,不由得心疼起來,。
如今的陳宗之身材瘦削神色憔悴,,似乎隨時都能被風(fēng)刮倒似的,這些天他該是遭到了多少打擊啊,。
“姊夫,、秋哥,讓你們勞心了,,竟還專門跑一趟,。”
陳宗之慘然一笑,,在徐言看來這笑簡直比哭還難看,。
徐懷遠嘆聲道:“妻弟,你也不要過于憂心了,。我們這次來就是為了營救老泰山的,。事在人為,一定會有辦法的,?!?p> 徐言也道:“是啊舅舅,所謂身正不怕影子斜,。外公出獄是遲早的事情,。”
陳宗之喉結(jié)微微聳動,,苦笑道:“希望如此吧,。唉,我們?nèi)セ◤d說罷,?!?p> 卻說幾人相繼來到花廳坐定,陳宗之率先道:“姊夫,,這次的事情有些棘手,。你也知道,今年浙江連著鬧倭患,,蠶農(nóng)們?nèi)兆舆^得不安生,,整日擔驚受怕影響了養(yǎng)蠶。蠶絲收不上來,,織綢的進度自然跟不上,。可織造太監(jiān)孫慶咬死了交綢子的時間不松口。父親不過是多說了兩句,,便被這閹貨嫉恨,。那廝誣陷父親吞了工部撥下銀子的大頭,導(dǎo)致織工罷工,。這下罪責(zé)都被推到了父親的頭上,。某托人上下打點,可就是無法救出父親,。這,這可如何是好啊,?!?p> 說著說著陳宗之哽咽了起來。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見舅舅這副戚戚然的樣子,徐言實在是心中不忍,。
要說這個孫太監(jiān)真是夠狠的,,為了撇清自己,把責(zé)任都推到了陳家身上,。關(guān)鍵你推卸責(zé)任就算了,,還生生編造出一個貪污的罪名,當真是心狠手辣,。
“敢問舅舅,,您都托人打點了哪兒的關(guān)系?”
陳宗之瞅了徐言一眼,,搖頭苦笑道:“錢塘縣衙,、杭州府衙、藩臺衙門,、臬臺衙門......我都托人問了個遍,,可沒一個敢得罪那老閹貨的。父親賺了這么多銀子,,可到頭來卻是......”
舅舅一番話說的著實令人絕望,,可徐言聽著卻覺得哪里不太對。
咦,,這其中好像沒有巡撫衙門,!
“舅舅,你還沒托人去找撫臺大人的關(guān)系,?”
徐言這話可是問懵了陳宗之,,他白了自家外甥一眼道:“巡撫大人才到任上不到一月,哪里來得及打通關(guān)系。我便是想打點也進不去巡撫衙門的大門啊,?!?p> 徐言心道舅舅這話倒也在理。朱紈剛剛到任不久,,舅舅肯定沒有撫臺衙門的門路,。
不過他有啊,!
“舅舅,,我在定海縣的時候恰巧與撫臺大人有過一面之交,,不若我明日一早前去試試,?”
陳宗之聞聽此言被嚇了一跳。
“你說什么,,秋哥你見過朱巡撫,?”
徐言點了點頭:“巡撫大人巡視寧波府,我作為定??h縉紳代表參加了接風(fēng)宴,。席間我還作詩一首,得到了巡撫大人的夸贊,?!?p> 他心道我和巡撫大人的關(guān)系何止這么簡單,我可是被巡撫大人引為忘年之交的人,,為了不嚇到你就且先這么說吧,。
陳宗之就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沖上前來抓住徐言的雙手,,激動的說道:“秋哥,,那就全靠你了。你要多少銀子,?一萬兩,,兩萬兩?”
陳家有的是錢,,只要能夠救出父親,,讓陳宗之拿出多少銀子他都愿意。
徐言卻是搖了搖頭,。
“舅舅稍安勿躁,,這不是錢的問題。且讓我明日先去探探,?!?p> 假如杭州有人敢管這件事,,那只可能是朱紈。
徐言十分清楚朱紈的為人,。此人剛正不阿,,不畏權(quán)貴。
只要外公是冤枉的,,那么朱紈一定會仗義執(zhí)言,,還他一個清白。
用錢打點反而是對朱紈的侮辱,。
徐懷遠見狀也安慰陳宗之道:“妻弟,,你且先安安心心等著。萬一有需要,,我們再來找你,。”
陳宗之連連點頭:“姊夫說的極是,。啊,今日也不早了,,你們快些去歇息吧,。”
說罷,,陳宗之喚來管家吩咐一番,。
“來人吶,把東跨院的幾套廂房收拾出來......”
“舅舅,,你也早些歇息,。”
臨走前,,徐言十分貼心的說道,。
陳宗之眼眶通紅,點了點頭,。
出了花廳,,徐家父子跟著陳府管家一路穿堂過院,過了許久才是來到收拾好的東跨院,。至于帶來的隨從自有仆人該睡的大通鋪,,無需他們費心。
一路舟車勞頓,,徐言確是乏了,,只簡單洗漱一番便熄燈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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