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補(bǔ))過去的事情(2)
直到他那陣每天忙著替人咨詢,不顧及身體,累的胃出血住院后,,顧廷琛才匆忙趕到醫(yī)院去,。
他在走廊里和醫(yī)生說話,,那語氣竟?jié)M是焦慮而擔(dān)憂,。
言蹊躺在病床上,,朦朧著眼睛,,只斷斷續(xù)續(xù)地聽見,,他同醫(yī)生的交談,,幾乎覺得剎那間心底的堅冰有一絲融暖。
可當(dāng)消毒水,,氧氣管等等醫(yī)院特有的味道劈頭蓋臉地涌上來時,,他突然想起自己母親死的時候,急救室里人影幢幢,,而他一個人站在走廊里等待,。
他記得很清楚,那天下著雨,,雨滴浠瀝瀝地打在醫(yī)院走廊的窗臺上,,聲音清脆刺骨,外頭天色很是陰沉,,走廊里只開著一盞小小的燈,,霧從窗外涌進(jìn)來,大團(tuán)大團(tuán),,又濕又冷,,堵得讓人哭都哭不出來。
他恨顧廷琛,,很恨很恨,。
他恨他當(dāng)初生性風(fēng)流,有了他,,他恨他沒有本事把他們帶回顧家,,但他更恨的是他根本不愛自己的母親,他不愛她,,還害了她,。
他永遠(yuǎn)不能忘記自己站在門外,聽著母親的聲音凄楚尖利:“你根本不愛我,,你從來就沒有愛過我,。”
本來就是沒有名分,,沒有保障的姻緣,,最后,,竟然連愛情都沒有,,那么,還余下些什么?
十六歲的他在門外聽到母親的那凄涼的吶喊后,,心里很是悲涼,。
那一刻,他突然覺得自己的母親很蠢,,和自己一樣蠢,。
近乎十六年的希望,全是——哪怕只是一點點,,或許他也是愛自己的,,他也從來沒有嫌棄自己。
母親終究是絕望了,。
她逐漸抑郁了起來,,不再同人說話,更加不再笑,,甚至連流淚都不會了,,到最后只得在浴室里割開自己的動脈。
他至今都還記得那個場景——母親躺在浴缸里,,水喉一直打開著,,水放滿了一整個浴缸,直到溢出來,,紅的血,,紅的水,漫天漫地的紅……漫過他的腳面,,漫過他的小腿……到處都是血一樣的紅,。
顧廷琛害死了自己的母親,所以,,自己永遠(yuǎn)不會原諒他,,永遠(yuǎn)不會。
從那之后,,他改掉了唯一和他有關(guān)系的名字,,離開了他安排的學(xué)校,不再拿著他給的補(bǔ)助,,自己一個人邊打著零工邊上學(xué),。
那段日子有多辛苦,有多難熬,,只有他一個人知道,。
他永遠(yuǎn)無法忘記,母親得了抑郁癥后的模樣,,所以,,最后,,他放棄了全額獎學(xué)金的商學(xué)院,改成了自付學(xué)費的心理學(xué),。
“他今天托人找到我,,跟我說他老了,我是他兒子,,希望可以回到他的身邊,,”他頓了頓,冷笑了一聲:“我知道,,因為顧宇恒沒有管理的頭腦,,做事過于心慈手軟,優(yōu)柔寡斷,,太不像他,,估計,再過個幾年,,顧氏就會敗下來,。所以,他希望我可以回去繼承顧氏,。我知道的,,與其說他缺個兒子,不如說顧氏缺個像他那樣的繼承人,。真是可笑,,精明的生意人,直到最后,,都沒有放棄他的如意算盤,。”
“我告訴他,,我永遠(yuǎn)都不會承認(rèn)我們的關(guān)系,,除非我死了,當(dāng)年他可以毫不猶豫地背棄母親,,那么現(xiàn)在,,我也可以毫不猶豫地背棄他,反正我從未把自己當(dāng)成是顧家人過,?!?p> 他突然轉(zhuǎn)過頭,對著洛凡咧嘴一笑,,像是賭氣的孩子般說道:“你知道嗎,,我甚至去國外咨詢過全身換血的項目,但他們說暫時做不了,,達(dá)不到技術(shù)高度,。不過,,我留了聯(lián)系方式,倘若他們實驗實施的時候,,需要實驗品了,,我一定毫不猶豫貢獻(xiàn)自己,?!?p> “怎么樣?現(xiàn)在聽來,,是不是突然覺得自己的生活,,也沒那么糟糕?”
洛凡不由得愣了愣,,“所以,,你說的這些是……”
“復(fù)診啊,我不是說過的嘛,?!?p> 他沖著她微微一笑,眸底卻盡是哀愁,。
她沒想到他會在自己面前談起他的過往和他的家人,,她更加沒想到他揭開已經(jīng)愈合的傷疤竟然只是為了安慰自己。
她感覺到自己心底深處最柔軟的地方有些松動了,,她很想開口說抱歉,,但對方的態(tài)度輕松,仿佛只是隨口幾句話,,便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
許是坐得太久,他的領(lǐng)帶有些歪了,,細(xì)碎的小方格子圖案,,微微扭成無數(shù)菱形,松散的溫莎結(jié),,襯出俊逸的一張臉,。他的側(cè)影很是俊美,像是一尊精雕細(xì)琢的雕像,,鼻尖上有細(xì)密的汗珠,,這么涼的夜里,他反倒是在出汗,,倒給他的人增添幾分真實的感覺,。
他的眼中飽蘸的是深不見底的幽邃,好似那世上最深的海溝,,教人跌進(jìn)去便再也出不來,。
她望著他,,緩緩抬眼,眼底閃爍著讓人心碎的悲傷,,深黑色的瞳仁中,,不動聲色地隱藏起一段痛徹心扉的過往。
可是,,他那似乎平靜無瀾,,甚至無情冷漠的雙眸中,卻折射出關(guān)切的光芒,。
她突然有些坐不穩(wěn),,只覺身下那堅硬的水泥平地好像突然融化成了海綿,軟軟的,,又像是飄蕩在浩渺無邊的深海上,,暈暈乎乎的。
她只覺耳廓有些發(fā)熱,,極力地將思想拉回正軌,,便半開玩笑地用故作輕松的語調(diào)說道:“所以,你想好要我怎么補(bǔ)償了嗎,?”
他轉(zhuǎn)過頭,,緩緩地開口:“我想,我知道了,?!?p> 他俯過身來,她突然有些害怕,,但并沒有躲開,,只是微微閉上眼。
和上次喝醉了的吻一樣,,很輕很柔,,像是蝴蝶觸須,先是生澀的,,遲疑的,,試探的,然后便是一陣溫潤熾熱,,灼熱的氣息朝著她撲面而來,,輾轉(zhuǎn)廝磨尋找出口。
她的腦子嗡得一下便是完全空白,,她只覺被對方的氣勢壓迫著,,驚擾著,一時間,,真有些愣住了,。
她根本無法呼吸,,她的指甲逐漸陷入他的手臂,而他箍住她的腰的手臂也逐漸加重了,,她覺得自己馬上就要窒息而死了,。
所幸,他終于放開了她,,兩個人都深深吸著氣,,他的呼吸還是急促紊亂的,隔著她自己身上的外套,,隔著他薄薄的襯衣,,還是能聽到他的心跳,,怦怦怦,,又快又急,像是隨時會跳出胸腔來,。
他說:“對不起,。”
她怔了怔,。
對不起……
這不是她想聽到的三個字,。
她的手緊緊地貼在堅硬的石板地上。
這算什么,?
她很想問他,,這算什么?可是最終只是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而他轉(zhuǎn)過臉去,并不看她,,可是胸膛在劇烈地起伏,,仿佛硬生生在壓抑著什么。
他知道,,如果不加阻止,,不全力按捺,事態(tài)一定會超出他的控制,,滑向未知的可怕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