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養(yǎng)了一段時間,身上的傷已大好,,連玉心中卻一直想著在藏書閣看到的折錄,,她知道,要想弄清真相,,必須先向皇宮靠攏,。
這日,連玉陪同著秦王備上厚禮,,坐上馬車,,準(zhǔn)備去拜訪門下侍郎王奎大人。
車上,,秦王問連玉:“你覺得王大人會見我們嗎,?”
連玉搖搖頭:“多半不會?!?p> 秦王苦笑:“那我們前去豈不是多此一舉,。”
“秦王不用這么泄氣,,就算今天王大人不見我們,,至少他也知道了我們的心意,也不是全無作用,?!?p> 見秦王依然眉頭緊鎖,連玉安慰道:“那王大人能來參加我們的大婚,,定然是不畏懼閑言碎語的,,只是如若真的見了我們,然后在圣上跟前舉薦秦王,,難免會落人口實,,說是受了秦王的威逼利誘,萬一被某些別有用心的人利用,,恐怕更是后患無窮,,此次就當(dāng)去探個虛實,不用太在意,?!?p> 秦王心中又何嘗不知,只是沒想到這李將軍家的女兒竟有這般見解,,加上上次在承安殿中的事件,,對連玉更加刮目相看,。
兩人正說著,馬車已經(jīng)到王奎府邸了,,府上侍從聽聞是秦王,,便恭敬將兩人迎到廳中,讓秦王和王妃稍等片刻,,說是馬上去叫老爺出來,。
連玉見廳中掛了不少名畫,便問其中一位婢女,,王大人是否喜歡字畫?那婢女回道,,王大人最大的喜好就是收藏名畫,,特別是東晉畫家顧愷之的真跡,便是千方百計要收入囊中,。
連玉微笑,,正好站在一幅顧愷之的名畫前,此畫所繪場景正是西晉初年大臣李密在祖母劉氏跟前盡孝的場景,,只見劉氏坐在床上,,佝僂著身子,正在用袖子拭淚,,眼中充滿了不舍之情,,而李密則跪拜在床下痛哭流涕。人物表情描畫得惟妙惟肖,,實屬精品,。
這時,侍從已經(jīng)來到廳內(nèi),,面露難色,,對秦王躬身致歉道:“回秦王殿下,老爺這幾日偶然風(fēng)寒,,身體不適,,不便前來相見,還望秦王殿下見諒,?!?p> 秦王和連玉相視一笑,囑咐王大人多注意,,便知趣告退,。
回到府中,連玉正替秦王憂愁如何才能再見王大人,,一個熟悉的聲音便在屋內(nèi)響起,。
“我說秦王妃,你都多久沒來關(guān)心下你的貼身侍衛(wèi)了?”
不用想,,一定是連飛,。
連玉冷眼一橫,不去理會他,。
連飛湊上前,,笑道:“我不是已經(jīng)解釋過了嗎,糖葫蘆是給你買了的,,可是被一個女扮男裝的胡人給搶了,,不,也不能算是胡人,??傊夷翘煺f的可都是真的,,你就別再生氣了,。”
“什么女扮男裝的胡人,,你可編的真像,,既然你都和人家喝酒看煙花了,那你告訴我她姓甚名誰,,家住哪里,,有沒有再約你相見?”連玉一連串發(fā)問,,連飛卻只愣在一旁,。
“這……她確實什么都沒有說,我看她喝多了就走了,,也沒有再問她,。”
連玉拍拍他的胸脯,,“那你還真是做好事不留名,。”
這時,,言兒走了進來,,手里捧著一個長長的錦盒,對連玉說道:“小姐,,剛才有個人來到門外說是有樣?xùn)|西要交給王妃,。”
連玉疑惑地接過錦盒,,邊打開邊問言兒:“他可有交待是誰送的,?”
“沒有,,那人把東西交到侍從手中后就轉(zhuǎn)身走了,沒有多說一個字,?!?p> 連玉心里暗暗稱奇,已經(jīng)打開的錦盒里是一幅畫,,連玉緩緩展開,,竟出自顧愷之之手,連玉大喜,,見盒內(nèi)還有一張紙條,,展開一看,上面寫了四個大字:投其所好,。
這人和自己想的竟然不謀而合,,還把最關(guān)鍵的東西送到自己的手中,會是誰呢,?先不想這么多了,要趕緊實施計劃,。
連玉拉近言兒和連飛,,如此這番地交代了下去。
沒過幾日,,城中便盛傳,,秦王妃將在三日后于凌云閣舉辦名畫拍賣,其中包含絕世的珍品,。
拍賣這日,,凌云閣人頭攢動,各路名士達人都爭先到場想一睹名畫風(fēng)采,。
聽聞此消息的王奎自然是不想錯過此次機會,,帶著一位侍從便也來到了凌云閣,剛進門,,便被領(lǐng)到了二樓一間雅致的小包間,,正面對著樓下的拍賣現(xiàn)場,視野極佳,。
不一會兒,,拍賣便正式開始,拍賣師先對畫作進行介紹,,并請城中最知名的幾位鑒定師進行甄別,,待鑒定師確認(rèn)是真品后,眾人便可出價競爭,,最后價高者得,。
王奎并不著急,,正饒有趣味地欣賞著樓下正展出的一幅仕女圖。
身邊的侍從進來通報,,說是有位李大人求見,,王奎思索了一下,好像并不認(rèn)識什么李大人,。外面那位李大人卻自己走了進來,,坐在了空位上。還命人上了茶水,。
“王大人對今天的畫展可還滿意,?”身旁那李大人問道。
王奎看過去,,李大人年紀(jì)輕輕,,長相俊秀,十分眼生,??蜌鈫柕溃骸袄戏蚝孟駴]有見過這位大人?!?p> “嗯,,你自然沒有見過我,不過這場畫展是我辦的,?!崩畲笕溯p描淡寫地說道。
王奎釋然一笑:“我早就該料到秦王不會這么輕易放棄,,沒想到是王妃前來,。”
那李大人正是著男裝的連玉,。
連玉喝了一口茶,,回應(yīng)道:“今天是來品茶看畫的,王大人快嘗嘗,,我特意從劍南雅州弄來的蒙頂茶,。”
王奎拿起茶杯,,只見其湯色碧清微黃,,清澈明亮。待入口中,,滋味鮮爽,,濃郁回甜,不愧有仙茶之雅稱,。
“不過王大人,,有句話我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連玉小心翼翼問道。
“王妃但說無妨,?!?p> 連玉開口道:“上次我與秦王去王大人府上拜訪,見府中廳堂上有一幅顧愷之的《盡孝圖》,?!?p> 王奎得意回道:“王妃好眼力,那是老夫最愛的一張畫,,當(dāng)初也是費了不少力氣才得到呢,。”
“嗯,,此畫確實不凡,,不過我可能要給王大人潑冷水了。那幅畫并不是顧愷之的真跡,?!边B玉略帶遺憾地看著王奎。
“什么,?”王奎吃驚地看著連玉,,追問道:“何以見得?”
連玉不慌不忙地開口:“眾所周知,,《盡孝圖》講的是西晉大臣李密推辭晉武帝的官命詔書,一力侍奉九十六歲祖母劉氏的故事,,李密本人更是親作《陳情表》以‘盡節(jié)于陛下之日長,,而報劉之日短’的情真意切讓人為之動容??墒峭醮笕烁械哪欠嬛?,李密卻跪地哭泣,祖母劉氏面露不舍,,身旁還有婢女立于旁側(cè),,更像是一幅別離的場景。我猜想的話,,這作畫之人其實是不贊成李密親伺劉氏的,,故將劉氏托付于他人,讓李密領(lǐng)詔入朝為官,,似乎暗含了個人愿以國家為重,,為民效力的強烈意愿。又怎會是顧愷之這等灑脫浪漫之人所為,?!?p> 王奎本欲據(jù)理力爭,,但聽完連玉的話后竟一時啞口無言。
連玉向旁邊的言兒使了個眼色,,言兒立馬呈上錦盒,。
連玉繼續(xù)開口道:“王大人不用太灰心,我可不會做在人心尖上剜肉的事情,,既然不小心把王大人的至寶糟踐了,,便用這顧愷之的《女史箴圖》來補償,不知可行否,?
聽到連玉要將如此珍寶贈予自己,,王奎連連擺手,表示不能接受,。
連玉大氣一笑:“王大人也不用太拘禮,,我既然送你這份大禮,自然也是有事相求于你,?!?p> “王妃請講?!?p> 連玉將手放在茶杯上,,開口說道:“既然茶也喝了,畫也賞了,,我就直說了,,希望大人可以向圣上舉薦秦王入仕?!?p> ”王妃這是說笑了,,秦王是圣上的龍子,哪需要老夫來舉薦呢,?”
連玉把手從茶杯上拿開,,“的確,秦王是圣上的龍子,,可是秦王現(xiàn)今十八有余,,圣上卻沒有任命秦王任何官職,王大人說奇怪不奇怪呢,?”
王奎盯著連玉,,沒有說話。
連玉繼續(xù)說道:“秦王自是比不過太子和梁王為皇后所親生,,只是凡事都講制衡之道,,若獨孤一氏獨強,想必陛下也不希望這樣吧,?!?p> 王奎終于開口:“既然王妃要老夫舉薦秦王,,老夫斗膽相問,秦王可有什么過人之處,?”
連玉不慌不忙站起身,,反問王奎:“我聽聞陛下最近為治理黃河水患的事情所擾,不知所為何故,?”
王奎回道:“黃河水患乃陳年舊疾,,近日又有官員上報,說汴州恐遇暴雨時節(jié)水位攀升,,希望圣上撥款提前加筑河堤?,F(xiàn)在朝內(nèi)分為兩個陣營,一撥主張?zhí)崆凹庸?,一撥認(rèn)為國庫緊張,,不應(yīng)太杞人憂天?!?p> “大人的意見呢,?”
“老夫自是認(rèn)為人命關(guān)天,即使是有萬一可能性,,也應(yīng)當(dāng)提前準(zhǔn)備,,以防不測?!?p> 連玉贊許點點頭,,“可是連玉有個疑問?為何汴州有這么大的決堤隱患,,百姓卻似乎并不在意,?”
“這,老夫還未曾想過,。”
連玉繼續(xù)說道:“秦王和我曾派人調(diào)查過,,百姓不愿意離開,,是因為無法保證能得到更好的生活。即使知道黃河可能隨時要決堤,,也只能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田過日子,,其實汴州的黃河離都城的淮安河并不遠,為何圣上不直接用筑堤的錢款用來開通兩地之間的運河了呢,?雇傭汴州的當(dāng)?shù)匕傩?,解決他們的生活,同時用開鑿的運河疏通黃河河道,,降低黃河水位,,待運河開通后,,帝都和汴州更可以來往經(jīng)貿(mào),使百姓生活的更好,。當(dāng)然,,這只是一點拙見,只是提出給大人參考參考罷了,?!?p> 王奎起身,恭敬地向連玉施了一禮:“秦王竟然有如此之遠見,,我朝真是錯失良才,,老夫回去,定當(dāng)向陛下鼎力舉薦,,王妃請放心,。”
連玉回禮,,“那就有勞王大人了,。”說完讓言兒將錦盒遞給王奎,。
王奎沒有接,,只是一副悵然若失的樣子。
連玉忍不住勸慰道:“王大人還在為家中那幅畫煩心嗎,?其實依乘風(fēng)看來,,畫是不是真的倒不重要,王大人喜歡那幅畫,,不就是欣賞李密大人剛正不阿,,不畏權(quán)貴,一心為民的初心嗎,?若此畫能如一盞明燈般將大人的仕途照得坦坦蕩蕩,,何必拘泥于他到底出自誰人之手呢?”
王奎哈哈大笑:“老夫活了大半輩子,,竟然還沒有一個十幾歲的女娃娃活得明白,,實在有愧。今日聽得王妃一席話,,如醍醐灌頂,,受益匪淺啊?!?p> 連玉也坦然將錦盒交到王奎侍從手上,,誠然道:“能和王大人交談,乘風(fēng)也十分榮幸。這幅畫于乘風(fēng)來說就是一張紙而已,,只有在大人這種知畫懂畫的人手中才是名品,,大人就收下了吧,別讓一件好東西流失于世了,?!?p> 王奎不再推辭,收下了畫,。見時間已不早,,便向連玉告辭離開,臨走前不忘回頭再看一眼,,又搖頭只嘆:可惜啊可惜,。隨后又點頭:還好啊還好。
待王奎走遠,,言兒湊近連玉問道:“小姐,,我看那大人怎么怪怪的,一會兒又搖頭說可惜,,一會兒又點頭說還好,,是什么意思啊,?”
連玉悠然自得地喝著茶,,“他說可惜,是惋惜我只是一介女流之輩,,可惜了我這滿腹的治國之才,;隨后又說還好,是說還好我也是天子的臣民,,要為天子賣力,,而不是效力于敵國?!?p> “哦,,”言兒若有所思,突然反應(yīng)過來,,“不對啊,,怎么聽都好像是你在夸自己啊?!?p> “信不信由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