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被迫目睹完所有不留痕跡的刑罰,，被獄卒帶回牢房,。
他看著桌上的筆墨和一厚摞紙張，從床鋪的茅草中取出蘇邁送來的那瓶青金丹走到墻角，蹲了下來,，用雙手在地上刨出一個坑,，將瓶子放入坑中,，又用土再度蓋上,。
他坐回床邊，雙手用力地抓起床鋪上的茅草,，隨即松開,，再度抓起又松開,，周而復(fù)始。時間一點點在他反復(fù)抓放茅草的指尖中溜走……
蘇軾看了眼墻角剛才埋瓶子的地方,，想著這些青金丹如果整瓶吞下應(yīng)該能死吧,，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忍受不住，就去死好了,。人終有一死,，早晚罷了……
此時，王閏之,、王朝云,、蘇邁、蘇迨,、蘇過,、蘇簞的音容相貌在他腦海中閃現(xiàn)，他長嘆一聲,，我這一家老小以后都要交給子由來照顧了,。如今他俸祿低微，又孩子眾多,，生活已經(jīng)十分艱難，我若這樣一走了之,，將妻兒孫全部托付給他實在不負(fù)責(zé)任……
也罷,，大丈夫這點痛算的了什么，忍下便是,。只要能茍延殘喘存活于世,，也算能解子由之困。
八月二十四日,。
阿嚴(yán)一大早來到蘇軾所在的牢房,，見蘇軾躺在床上，雙目直視屋頂狹小的天窗,，一動不動,，上前一步，笑道：“從這兒看天空不過是片瓦之地,，出去方能看得長遠(yuǎn),、看得真切。蘇大人想了一夜可有想好,？”
蘇軾坐起身來,，冷漠地看著阿嚴(yán)，道：“李資深來了,？”（李定,，字資深）
阿嚴(yán)道：“李大人今天確實要來,，不過具體什么時辰我也不知道，您可以先把供詞寫好,，這樣李大人來了直接給他便是,。”
蘇軾又躺了回去,，道：“我不會寫的,，你可以走了?！?p> 正常人看到昨天那一幕早就兩腿發(fā)軟,，恨不得馬上寫下供詞，以求寬大處理,。阿嚴(yán)原本盤算著今天可以向李定交差,，沒想到蘇軾如此執(zhí)拗，這樣下去,，李定見自己沒完成任務(wù),，定要降罪。想到此,，阿嚴(yán)怒火中燒,，對蘇軾呵斥道：“昨天那一幕你也見到了，到時候真要把那些刑具用到你身上可有你受的,！”
蘇軾閉上眼睛,，不予理會。
一名獄卒道：“頭兒,，要不我們……”
阿嚴(yán)對獄卒擺了下手,，深吸一口氣，換上溫和的語調(diào)對蘇軾道：“蘇大人,，您好歹也是個學(xué)士,，不像我們這些粗人皮糙肉厚，吃得了苦,。昨天那些手段若是全給您使上,，只怕您可不一定能忍住，說不定還有性命之憂,，何苦如此呢,？”
蘇軾依舊雙眼緊閉，用嚴(yán)厲而又剛毅的語氣回應(yīng)道：“怎么,，光天化日你們還敢在獄中殺了我不成,？還有沒有王法了！”
阿嚴(yán)道：“蘇大人,，您瞧您這話說的,。我們既然能用這見不得人的手段,，自然是百試不爽，要生要死不也在我們使用的度上嗎,？我們也不怕給您說,，您若是將來出去了說我們對您用刑，我們可是不認(rèn)的,，畢竟沒疤沒印的,，官家也不會相信。我給您半個時辰好好考慮下,，紙筆也都給您備好了,，您若是考慮好了隨時可以寫下供詞，咱們都省事,，不是嗎,？”說完對兩名獄卒道，“你們在這兒看著,，等他寫好了送去給我,。”
一名獄卒低聲道：“他要是不寫呢,？”
阿嚴(yán)哼了一聲,，看著蘇軾道：“他要是不寫，就讓他嘗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半個時辰后,。
獄卒來報，蘇軾一個字也沒寫,。阿嚴(yán)站起身來，正要去給蘇軾點教訓(xùn),，另一名獄卒來報,，李定、張璪來到獄中準(zhǔn)備提審蘇軾,。阿嚴(yán)急忙朝審訊室跑去,。
李定剛一坐定，見阿嚴(yán)匆匆而來,，道：“怎么樣,，蘇子瞻招了嗎？”
阿嚴(yán)緊張道：“還……還沒,?！币娎疃媛杜荩泵忉尩?，“我想著先軟后硬,，從昨天到現(xiàn)在一直派人勸說,，怎奈他不識抬舉。小人正準(zhǔn)備上刑,，您就來了,。”
李定看了眼一旁的張璪,，道：“暫時不必,。”
阿嚴(yán)道：“若是不用刑,，只怕他不會招供,。”
李定道：“未必,。讓人痛苦的方法很多,，不一定要用刑?！?p> 張璪見李定胸有成竹的樣子,，道：“李大人可有良計？”
李定嘴角微微上揚(yáng),，道：“我自有辦法,。”然后對獄卒道,，“去把蘇子瞻帶來,。”
沒多久,，蘇軾被帶了過來,，李定、張璪對其開始審問,，審了一天,，不過是反復(fù)之詞。蘇軾依然保持之前的態(tài)度,，聲稱除了《山村五絕》沒有其他的詩文譏諷新法,，更沒有與他人往來譏諷之詞。
張璪坐了一天,，腰酸背痛,，站起身來伸著懶腰，對李定道：“要不今天就先這樣吧,?！?p> “也好。”李定說完對阿嚴(yán)道,，“你在這兒繼續(xù)審著,，蘇子瞻什么時候招了，什么才能放他回房,，明白嗎,？”
阿嚴(yán)躬身回應(yīng)道：“小人明白?！?p> 李定點點頭,，和張璪離開了審訊室。
阿嚴(yán)想著李定他們都審了幾天了,，蘇軾也不肯招供,，自己就算再審一晚上也是徒勞無功，于是快步追了出去,，對李定道：“李大人,，蘇子瞻固執(zhí)得很，小人怕就算審到第二天早上他也不一定招啊,?！?p> 李定面露陰險之色，道：“你審著就好,，累了就換人接著審,，直到我們來?！?p> 阿嚴(yán)道：“好的,。”
李定補(bǔ)充道：“對了,，蘇維康要是來送飯就讓他送,，切不可阻攔，但是不能讓蘇子瞻回房,，不能讓他坐下或者睡覺,，明白嗎？”
阿嚴(yán)恍然大悟,，這是要用車輪戰(zhàn)加疲勞戰(zhàn)的提審方式來逼對方精神崩潰。
李定繼續(xù)道：“飯要吃,，水也要喝,，人在御史臺的獄中出了事，我們可付不了這個責(zé),?！?p> 阿嚴(yán)道：“大人放心，小人自有分寸?！?p> 李定滿意地點點頭,，和張璪一同離開了。
蘇軾今天站了一天早已腿腳酸軟,，見李定等人出去了,，便席地而坐休息著。李定走了進(jìn)來,，見其坐在地上,，對獄卒厲聲道：“誰讓他坐了！”
獄卒急忙上前一把將蘇軾拽起,。
阿嚴(yán)坐到剛才李定所坐的位置上,，對蘇軾道：“剛才李大人說的你也聽到了，你還是趁早招了吧,！”
蘇軾冷哼一聲,，沒有回應(yīng)。
阿嚴(yán)想著,，既然李定表明是要累垮蘇子瞻,，那審什么已無關(guān)緊要，這些文縐縐的詩文自己又不認(rèn)識,，審什么呢,？
他想了半天，自嘲地笑了下,，審什么重要嗎,，不就是拖時間不讓他睡覺嗎，這反而簡單了,。想到此,，他不由松了口氣，對蘇軾有一茬沒一茬地審著,，一直拖到李定,、張璪又來提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