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夜訪將軍府
梁尋豫一直在寢殿里沉悶著,,一言不發(fā),殿內(nèi)的紅燭仿佛燃不盡一般,,沉默地映照著她失魂的雙瞳,。
她腦海中反復(fù)閃過婉安姐姐最后的那句話“你們都給我好好活著”,就在她的眸光徹底黯淡的瞬間,,她曾留下了最后一抹笑意,,帶了幾分凄厲。
梁尋豫在腦海中不斷的發(fā)問,,為什么,?明明有那么多方法,為什么偏偏選擇死亡,?為什么不同我說起,,明明我可以想辦法…明明我可以…
她拼命地想驅(qū)散這一切,,可往日的點點滴滴卻如影隨形越來越清晰,,她怪自己沒有早些發(fā)現(xiàn)這一切,。
然而,,就算她能早一步發(fā)現(xiàn),,或許,,仍然無法阻止這一切,。
她煩躁地嘆了口氣,,正瞧見九暖從窗戶跳進(jìn)來,,雙手抱在胸前,,靜靜地望著她,沒有出聲打擾,。
“什么事,。”梁尋豫的聲音有幾分沙啞,。
“宮里傳來日上行的信,。”九暖從懷中拿出一封密信,。
梁尋豫皺著眉疑惑地看了一眼她,,九暖在她的注視下斟酌開口道:“或許有急事吧?!?p> 日上行給梁尋豫傳遞消息的頻率并不高,,一般來說,,最多每月見一封。個中緣由,,自然是怕被別人知曉他的身份,。梁尋豫慣知他的謹(jǐn)慎,心下不免多了幾分疑惑,。
她勉強(qiáng)自己理智起來,,照著燭光比對了信紙,緩緩展開來只有一行字:“偵監(jiān)司察證處撿到蘇蕙伶令牌,。”
梁尋豫瞳孔一縮,,一對遠(yuǎn)山眉緊緊蹙著,。
她之前遇刺的事情,由于公主府耳目眾多,,想瞞也是瞞不住的,。皇帝對此事也是知曉的,,梁尋豫這些年牽涉朝野大小事,,查出不少貪官狗官,自己樹敵頗多,,被人設(shè)局暗殺也不足為奇,。再加上自己這些年,也沒少被人合圍攻擊過,,皇帝想必早已見怪不怪,。
皇帝知曉自己身旁有護(hù)衛(wèi),沒有派人營救,,是試探,,也是警醒。暗殺事件也不會派人細(xì)細(xì)來查,,就當(dāng)給自己一個下馬威了,。而梁尋豫也正是抓住這一點,倒也沒有為此憂心,。
“蘇蕙伶被逼急了,,必定和端慶王暗謀過哪怕玉石俱焚,也要置我于死地,?!绷簩ぴゾ従弴@了口氣說道。
“蘇蕙伶會蠢到讓自己的殺手隨身帶著自己的令牌嗎,?”九暖沉思了一會兒道,。
“蘇蕙伶自然不會。但別忘了,偵監(jiān)司察證處可是端慶王一直在執(zhí)掌,,她若與端慶王勾結(jié),,便可以制造證據(jù)?!绷簩ぴパ劬ξ⒉[,,緩緩說道,“端慶王此番提供蘇蕙伶令牌,,一來撇清了自己和皇后暗地里勾結(jié)的關(guān)系,,二來聯(lián)系到最近蘇家的事接連被查,必定會讓陛下疑心此舉是報仇,?!?p> “可是殿下與將軍是同時遇刺的?!本排?。
“是啊,就算陛下為此疑心,,還不算得做實證據(jù),。可她蘇蕙伶是要寧可自己死,,也要拖我下水,,她如今殘害陛下龍嗣,間接害死婧貴妃,,廢后的旨意只是時間問題,。一個庶人,自然可以隨意任偵監(jiān)司審問,?!绷簩ぴパ壑谐霈F(xiàn)狠厲的目光,聲音陰沉,。
“她若是真的和端慶王勾結(jié),,自然不打便招,說不定還要和陛下進(jìn)言幾句有利社稷的話開脫自己的罪名,。她若沒有和端慶王勾結(jié),,端慶王一人做到如此,自然是威逼利誘也要做成真證據(jù),?!本排裆C然說道,心下已然明白事情來龍去脈,。
梁尋豫冷笑一聲,,說道:“只要她蘇蕙伶供出這些案子都是我查的,,送到將軍面前的。陛下不但會忌憚我威脅了他的皇權(quán),,還會懷疑我與恒王互通有無,,我這個長公主可能就真的要遠(yuǎn)離京城這個是非中心了?!?p> “殿下打算怎么辦,?”九暖沉聲問道。
“既然他們?yōu)槲疫@么費(fèi)心思,,況且這個局我注定躲不開,,那就不躲了?!绷簩ぴコ林樥f道,。
“不躲了?”九暖皺著眉頭看著她,。
“不躲了,,婉安姐姐不能白死,,”梁尋豫面色有幾分痛楚,,緩緩說,“我們要,,借力打力,。”
梁尋豫坐下來,,心里思索著這些事情,,抬眼看到了蕭容與的玉佩,心下有幾分觸動,,想起婉安姐姐的囑托,,她抿了抿嘴唇,沖著九暖說:“先不管這些了,,我得先去趟將軍府,。”說著說著,,目光直注著她,,帶著點兒眼巴巴的意味。
九暖只覺得身上一陣惡寒,,警惕地看著梁尋豫,,聲音有幾分結(jié)巴,“怎…怎么了,?”
“你帶我去將軍府,,我一個人,,做不到了無痕跡地去?!绷簩ぴビ闷届o的神色多少有些無恥地說,。
“被發(fā)現(xiàn)怎么辦?”九暖神色肅然道,。
“打昏,。”梁尋豫亦正色道,。
沒過多久,,兩個人就落在將軍府的房頂上,有一個巡邏的侍衛(wèi)一抬眼發(fā)現(xiàn)了她們,,正要喊叫,,九暖翻身而下,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就動作極快地給了他一記手刀,,那人直愣愣地倒下去,已然昏了,。
“你你你…你還真打?。俊绷簩ぴサ纱笱劬粗?。
九暖面無表情道:“你說的,。”
面前忽然有一盞燈籠照亮前方的路,,梁尋豫抬眼正對上蕭容與清冷的眸子,,只見他肩上雖披著黑色外套,內(nèi)里卻是一襲素衣,,想來是在為婉安姐姐守孝,,迫于皇城規(guī)矩,只得暗地里進(jìn)行,。蕭容與淡淡開口:“殿下夜闖我將軍府,,有何見教?”
看著他疲憊的神色和紅紅的眼眶,,只一天功夫,,面上便凈剩憔悴之色,梁尋豫心下不忍,,眸色深沉地望著他,,誠懇道:“來看看將軍?!?p> 蕭容與沉默了片刻,,終是側(cè)身讓出一步,,微微欠首道:“殿下,請,?!?p> 蕭容與在梁尋豫后側(cè)慢慢走著,本打算進(jìn)殿內(nèi)一敘,,梁尋豫抬眼瞧見將軍府中的一處小亭子,,上面的牌匾上題著隱喧亭三個大字。
“隱喧亭,,隱于市,,隱于喧鬧之間,好名字,?!绷簩ぴラ_口贊道,向內(nèi)走去,。
梁尋豫緩緩坐下后,,招呼蕭容與坐在她的對面,目光沉痛地看著他,,一時沒有作聲,。
蕭容與沙啞開口道:“殿下來臣府上,本應(yīng)以美酒佳肴照料,,但臣想為姐姐守孝,,還請殿下見諒,?!?p> “將軍過慮了,你的心思,,我怎會不知,,”梁尋豫皺了皺眉,壓抑住眼底的淚意,,“我同婉安姐姐一同長大,,我又何嘗比你好過半分?”
梁尋豫頓了一頓,,一雙眸子直望著他,,斟酌著說道:“我懂將軍當(dāng)下之心,但眼下我們還需忍耐,,蘇蕙伶的事情,,陛下一定會有處置的?!?p> 蕭容與冷笑一聲,,罕見的有些失態(tài)地說道:“處置,?廢后?那我姐姐的命呢,?”見梁尋豫沒有言語,,蕭容與皺眉諷刺道,“殿下不會事到如今還在想著拉攏我吧,?”
梁尋豫倒是沒有生氣,,只是平靜說道:“將軍眼中,我便是這樣的人嗎,?”她頓了頓又說道:“陛下剛處置過蘇家,,如今若處死皇后,只怕天下人會說帝王薄情寡義,,會失了民心,。”
蕭容與自知失言,,一時間也沒有再說話,,只是冷著一張臉。
梁尋豫嘆了口氣說道:“在陛下眼中,,謀殺皇妃這樣的事,,”梁尋豫瞧了瞧他的神色,有些不忍道:“是罪不至死的,?!?p> 蕭容與極凜冽地看了一眼梁尋豫,周身冰冷仿佛空氣都凝滯了一般,,他語氣中透著寒意道:“我自幼母親離世得早,,長姐如母,弒姐之仇,,不共戴天,,此事我定會報仇,也自有安排,。若殿下今日是來勸我不要報這個仇的,,就不用費(fèi)心了,請殿下見諒,,蕭某不會如殿下所愿,。若殿下此刻想要去稟報陛下,我有此不臣之心,,也請便,。”蕭容與說完便面無表情地起身,,打算離開,。
九暖站在一旁拿著劍鞒攔著他,,聲音冷冷道:“蕭將軍,你好大的膽子,?!?p> 蕭容與目光凜冽地看著九暖,兩人之間劍拔弩張之勢,,眼看就要動手,。
“九暖?!绷簩ぴテ届o地出言阻止,,而后看著蕭容與頎長的身影,緩緩說道:“蕭將軍打算怎么辦,?沖到皇宮內(nèi)廷之中,,一劍取了蘇蕙伶性命,殺遍長春宮,,給皇宮一個血流成河,?還是進(jìn)宮威脅陛下,絕不能只廢后,,若他不處死蘇蕙伶你就逼宮,?”
蕭容與皺了皺眉,出言否認(rèn)道:“我從未想過逼宮,?!?p> “嗯,”梁尋豫點點頭,,說道,,“那就是打算沖到內(nèi)廷中,親手殺了蘇蕙伶,,看蕭將軍這架勢,,也并不怕那些大內(nèi)高手,,大不了一命換一命,。”
蕭容與目光銳利地看著她,,那樣子仿佛在質(zhì)問她,,有何不妥。
“蕭容與,,”梁尋豫首次直呼了他的名諱,,語氣中帶著萬般的無奈,“我一直以為你是個頭腦清醒的聰明人,,今天,,可真是讓我失望啊,。”
蕭容與面帶寒意,,沒有說什么,,打算離開。
“你站??!”梁尋豫罕見地動了怒,站起身來道:“好一個有勇有謀的大將軍,,你要進(jìn)宮殺了當(dāng)朝皇后,,然后呢?你被大內(nèi)高手擒住,,治你一個謀逆之罪,,”
“誅九族,”梁尋豫咬牙切齒一字一字地說,,“你父親對你的所有期望,,都被你這次沖動辜負(fù)了。蕭家全族,,永世不得翻身,,蕭氏后人,從今往后,,人人皆罪人,。所有人都要為你的沖動負(fù)責(zé),”
“我不管你蕭容與到底怎么想我,,你想我是利用你排除異己也罷,,你想我是借此拉攏你也罷,我既答應(yīng)了婉安姐姐,,就絕不會容你拿自己的命犯險,,你若想去皇宮做那親者痛仇者快的事,你就踩著我的尸體過去吧,?!?p> “殿下…”九暖皺著眉看著她。
蕭容與在她的這一通怒火下變得稍微冷靜了些,,抿了抿唇?jīng)]有說話,。
“若想徹底的置蘇蕙伶于死地,又要保蕭氏門楣,,沒有我的參與,,你,做不到,”梁尋豫抬眼看著他,,蕭容與慢慢轉(zhuǎn)過身來,,臉上的怒意已然收斂了幾分,梁尋豫繼續(xù)懇切地說道,,“你必須同我聯(lián)手,。”
蕭容與微微垂著頭走到亭中的石桌旁,,沉默了良久,,再抬起頭來,終于變回一副冷靜的神色,,他抬手對梁尋豫一揖,,“殿下坐吧,臣…剛剛一時失態(tài),,還請殿下不要計較,。”他平靜了平靜自己尤帶著沙啞的聲音,,緩聲說道:“殿下的想法,,臣愿聞其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