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月前的北冥境,。
風(fēng)絞著鵝毛大雪紛紛揚揚下了一夜,,凜冽的北風(fēng)肆意怒號,吹的窗欞吱呀作響,,直至卯時方才停歇下來,。
卿言起身,將暖手的鏤空銅爐放在桌案上放好,,透過窗戶的一條細(xì)縫望向窗外,。
鵝毛大雪變?yōu)榱闼榈男⊙┗h揚而下,窗欞外是一片蒼茫的雪色,檐下結(jié)了長長的冰柱,,晶瑩透亮,。
庭院里空無一人。
“咳咳咳......姑姑還沒回來嗎,?”
卿言咳了幾聲,,慢慢走過去將窗扉關(guān)緊,用一扇窗把一地的風(fēng)雪隔絕在蒼茫的天地間,。
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炙熱滾燙,果真是昨夜受了風(fēng)寒,。
昨夜外面雪下的急,呼嘯的寒風(fēng)猛烈的撞擊窗扉,,發(fā)出“砰砰”的響聲,。
屋內(nèi)燭火明明暗暗,溫暖明亮,,這樣的氛圍實在太適合在燭光下看幾本話本,。
她昨夜看的是一本關(guān)于紅塵中某位手握銀槍,英姿颯爽,,少年時策馬揚盡帝都花火,,青年時踏遍大漠黃沙,殺妖魔,,戰(zhàn)沙場,,護衛(wèi)天下百姓的太子殿下的話本。
講的是這位太子殿下與敵國公主之間轟轟烈烈的愛情故事,。
兩人在風(fēng)沙彌漫的戰(zhàn)場相遇,,相知,又因彼此的身份相殺,,在戰(zhàn)場上廝殺角逐,。
真真兒是一場婉轉(zhuǎn)曲折,蕩氣回腸的愛情故事,。
昨夜卿言看完后,,將話本放在右手上來回?fù)u晃,左手撐著頭放在桌案上,,望著燭光發(fā)呆,,不自覺便伏在案上睡了一夜。
如今這會兒,,頭重腳輕,,腦袋昏昏沉沉,渾身無力,眼眶脹痛,。
想是因為在案上伏了一夜,,門窗也沒有關(guān)好,受了涼,。
卿言坐回椅子上,,看著桌案上放著的那本《帝都風(fēng)華錄》。
腦海中細(xì)細(xì)回想話本中那句: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①
情,?喜歡?風(fēng)月,?
這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東西,?
可以讓人牽腸掛肚,魂牽夢縈,,可以讓人忘記生死,,將兩位敵國將領(lǐng)折磨的百轉(zhuǎn)千回,卻又讓人甘之若飴,。
喜歡一個人是會一直念著他,,想著他嗎?
她一直和姑姑生活在北冥境幾乎沒有見過外人,,更沒有思念過一個人,,不懂那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
不對,,要說想要見的人……
腦海中忽然浮現(xiàn)出一抹模糊的墨色的身影,,她記不清那是什么時候見的他了,或許是五年前,,或許是四年前,。
北冥境這個地方是沒有很大的時間觀念的,只有日復(fù)一日的風(fēng)雪,,年年不變的蒼茫雪色,,時光對這里尤其寬容。
什么都不會改變,,不會有其他的絢爛色彩為生活增添一抹亮色,。
那個人不一樣。
那日,,北冥境還是一如既往的風(fēng)雪漫天,,他著一身如墨的墨色衣袍,,烏黑的發(fā)絲在凜冽的北風(fēng)中颯颯飛舞。
像是空白的畫布上忽然勾畫了一副濃墨重彩的栩栩如生的仙人兒,。
她站在他的身后,,好奇的看著那人有些凄涼的站在一座墓碑前,良久的站著,,靜默著,。
像是只有他一人獨自行走在天地之間,沒有家人,,沒有朋友,,沒有希望。
不知也何,,她望著他的背影,,心中倏地感到一陣滯塞和蒼涼,她能通過那抹墨色感知到那人的孤獨,、痛苦與悲傷,。
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
心中忽然出現(xiàn)這樣一句話,她感知到他的情緒,,也感知到了她的情緒,。
親切,熟悉,,像是兩人曾經(jīng)相伴了許多年,,共同度過了無數(shù)的歲月。
好似如今這般不是初遇而是相逢,。
她不由自主的走過去,,那人聽到聲響轉(zhuǎn)身看她,衣袂翻飛,。
風(fēng)姿卓絕的仙人兒一下子跳到她的眼睛里,,再也無法移動分毫。
似驚鴻一瞥,,她的世界一下子亮了起來,,萬般顏色像煙火般炸開來,五顏六色,,絢爛多彩,,光耀奪目。
“你是,?”
少女走到男子面前,,她那時不過十一二歲,,稚嫩的臉龐上還有一些嬰兒肥,臉頰紅彤彤的,,一雙桃花眼卻亮的驚人,。
那人沒有回答她,只是靜默的看著她良久,,而后轉(zhuǎn)身背對她繼續(xù)望著那座無字墓碑,。
風(fēng)雪已經(jīng)漸漸小了下來,溫柔繾綣的落在樹梢,,枯草,,和肩頭,跳躍飛舞,,像個調(diào)皮的小孩兒,。
可惜,那雪花太過溫柔,,落在衣角上沒多久就化了,,成為一團氤氳的水跡。
“想不想看梨花,?”
那人的聲音隨著白雪停留在她耳邊,。
她當(dāng)時是怎么回答的呢?
是了,,彼時的她不過是個孩童,,聽到那人帶著誘哄意味的話語,心下一片煙花綻放,,笑著就跑了過去,。
“這里是北冥境,沒有梨花的,?!?p> 年少的卿言一本正經(jīng)的看著那個,需要她努力仰著頭才能看到的人,,笑魘如花,。
那人嘴角漾開一抹淺淺的笑意,翻手靈光一閃,。
墓碑旁生長出一棵幼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生長,成為一棵粗壯的梨花樹,,葉撐如傘,。
梨花潔白,似北冥境的風(fēng)雪那般,,散發(fā)著陣陣清香,。
“哇,!”年少的卿言眼睛燦若繁星,驚喜的望著那樹梨花,。
小屋內(nèi),。
“砰”的一聲喚回了卿言的思緒,她重新走到窗前,,打開,。
一根細(xì)細(xì)的冰柱自檐上滑落,摔在地上,,粉身碎骨,。
卿言又向庭院外望了望,姑姑還是沒有回來,。
一夜了,,姑姑去了哪里?
心中有些憂急,,她回到屋內(nèi),,找出狐裘披在繡著梨花的紅色小襖外面,頭發(fā)只用木簪盤了簡單的髻,,后面一半仍是垂順的披散在腰后,。
隨手拿了弓箭就向門外的風(fēng)雪中走去。
她在姑姑常去的湖邊找了一圈,,沒有看到姑姑的身影,。
卿言轉(zhuǎn)身準(zhǔn)備去其他地方看看,目光突然掃到什么,,瞳孔忽然收縮,,心中一緊,。
湖邊不遠(yuǎn)處的林中,,一只雪狼目光兇惡,齜牙咧嘴的露出丑陋的牙齒,,口水在牙齒上滑落,,透出晶瑩的光澤,正貪婪的望著她,。
雖說是狼,,但也可以稱得上是虎視眈眈。
雪狼迅速朝她撲過來,,卿言立刻拿起弓箭朝飛奔而來的雪狼射出一箭,。
那一箭射瞎了雪狼的一只眼睛,雪狼氣極,,朝遠(yuǎn)處怒嚎一聲,,頃刻間多出了十幾頭狼,。
“我就一個人,你們分的過來嗎,?”
卿言無奈又害怕的嘟囔了一句,,聲音顫抖。
立即拿起弓箭又射出幾箭,,取了幾只狼的性命,,而后撒腿向遠(yuǎn)處奮力跑開。
還是有五只狼追了上來,,她回頭又用弓箭射死了三只,,繼續(xù)向遠(yuǎn)處逃跑。
方才出來的匆忙她帶的箭不多,,赤手空拳她可打不過那些狼,。
奔跑間,腰間的“燭風(fēng)”不停的碰撞她纖細(xì)的腰肢,,卿言干脆將“燭風(fēng)”拿在手上跑,。
她知曉這竹簫不是凡物,之前也偶爾試過,,可以助她御敵,。
不過她此刻感染了風(fēng)寒,身子本就虛弱,,她不確定使用“燭風(fēng)”何時會耗盡她的體力,。
若是在把狼殺死之前用盡氣力,她就毫無反手之力了,。
為今之計,,還是甩開狼群為好。
可惜狐裘和襖裙御寒一流,,美則美矣,,如今卻成為了她逃跑的最大障礙。
沒有跑多久,,她就累的氣喘吁吁,,速度越來越慢,兩條腿像灌了鉛那般沉重,。
余下的兩只狼很快便追了上來,,倉促間她向其中一只幼狼射了一箭。
沒想到旁邊另一只稍大一些的狼,,竟然替幼狼擋了箭,,箭頭稍偏只讓老狼受了輕傷。
“你們母子情深,,我,,我和姑姑也相依為命,,干嘛非得吃我啊,?您二位行行好,,饒了我,行不,?”
她求的懇切真心,,可惜雪狼不理睬她。
方才的舉動徹底惹了雪狼,,兩只狼齜了齜鋒利的尖牙,,吐出血紅色的舌頭,極度兇惡的看著她,,像是看著一只即將到嘴里的食物,。
卿言只覺得自己要完了,轉(zhuǎn)身想繼續(xù)跑,,不料倉促間滑了一跤,,弓箭掉在地上。
倉皇失措的回頭,,兩只狼張開血盆大口朝她撲來,,卿言兩眼一黑,抱起頭:“姑姑……”
預(yù)想中的疼痛沒有到來,,她疑惑的慢慢睜開眼睛,。
那兩只狼被人抹了脖子,鮮血濺在雪地上,,雙眼大睜的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她正困惑間,身后傳來一句有些熟悉又很陌生的清冽低沉的聲音:“姑娘,,你的弓箭,。”
她聞言驚的身子一抖,,緩緩起身,,剛站起來就因為方才崴了的雙腳,,踉蹌了一下,。
真丟人啊。她想,。
卿言臉色一紅,,努力的站好。
等她慢慢轉(zhuǎn)過身去——
一位男子出現(xiàn)在她面前,,身著墨色衣衫,,披著一件暗紅色大麾,,腰間系了暗紅色腰帶,墜了一個梨花樣子的白玉佩,。
烏黑的頭發(fā)用發(fā)冠束起一部分,,另一部分垂在肩膀處,額邊有幾縷碎發(fā),,嘴角掛了抹淺笑,,顯得慵懶瀟灑,風(fēng)姿卓絕,。
他看著她,,淡淡的笑,手里拿著她掉落的弓箭,。
冷風(fēng)拂過,,似有一陣清香,那是她曾經(jīng)在一座墓碑前聞過的梨花香,。
“……你是,?”她看見他失神片刻,半天說出一句話,。
北冥境位于極北苦寒之地,,鮮少有外人來,何況是像他這般謫仙的人物,。
“易辭,。”那人勾起嘴角,,眼神微瞇,,答她。
桁暮
這章請一定要仔細(xì)看哦,,不然怕時間線看不明白,。(這章是卿言的易辭的往事) 【感謝塵緣閣主,阿蒙阿萌,,幻戀手,,古岳方俊等各位的支持,感恩~】 ?、俪鲎詼@祖《牡丹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