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多謝你了。”卿言也不知說什么了,。
易辭的眉梢眼角都落了笑意,,似是話本里描寫的溫暖春風(fēng),,將北冥境的風(fēng)雪都化作輕柔的春水,。
“你住在哪兒,?”易辭問道。
卿言愣了一下,,道:“挺遠(yuǎn)的,。”
“風(fēng)雪雖然停下來了,,但還是有著砭骨寒意,,你感染了風(fēng)寒不宜在此久留,我送你回去吧,?!币邹o道,。
“回去,?”卿言怔仲道,“巖高蘭還沒有……”
“不要了,,走吧,。”
說完,,易辭又背過她蹲下身,,示意她攬上去。
卿言在原地沉默了一小會兒,,輕聲開口:“這里是北冥境靈力最為充沛的地方,,也是北冥境中最美的地方,因為只有這里生長著許多好看的植被和鮮花,,北冥境其他地方都是蒼茫的雪色和黯淡無光的枯木和白草,。”
易辭直起身子轉(zhuǎn)過身疑惑的望著她:“怎么了,?”
“沒什么,。”卿言直視他的眼睛,,眸光似有點點星子點綴其中,,亮閃閃的的,“這附近有一座無字墓碑,?!?p> 易辭身形一頓,眼神深邃而幽遠(yuǎn),,定定的看著某處虛空,,眸光時明時暗,眼中藏著的萬千情緒洶涌蓬勃,。
須臾,,笑意在嘴角蕩漾開來:“我知道,。”
卿言眼神一亮:“你記得,?”
易辭好笑道:“我記性沒有那么差,,你長高了?!?p> 卿言心中砰砰直跳,,泛起一絲絲甜意來。
“你還記得我,?”她又重復(fù)了一遍,。
易辭無奈道:“嗯?!?p> 身子重新蹲下來示意要背她,。
這次卿言沒有多加猶豫,粲然一笑就上去攬住了他的脖頸,。
他的肩膀?qū)掗熍?,她一點都不擔(dān)心會掉下去。
“你真的是為了采摘巖高蘭嗎,?”
心情像掉進(jìn)了蜜罐里,,她形容不出那是怎么樣的感覺。
從再遇他的那一刻起,,她的腦袋好像就沒有那么昏沉了,。
不過,整個人變得暈暈乎乎的,,說的,,做的都不受自己控制。
一見到他,,她就什么都忘記了,。
“不是?!币邹o淡淡道,。
“是為了……拜祭嗎?”卿言輕聲問道,。
“算是吧?!甭曇舻统羷C冽,,很平常的話,很平常的語氣,,卻似乎帶著一些輕易不能察覺的傷感情緒,。
“那個墓碑很早之前就有了,,這么多年我只見你來拜祭過?!?p> 也許心中已經(jīng)把易辭當(dāng)成了朋友,,卿言說話也隨意許多。
“嗯,,那里面葬著的人已經(jīng)故去很久了,。”易辭聲音不咸不淡,。
“是……你的家人嗎,?”
卿言身子在走路的顛簸中往下滑落了一些,易辭停下腳步用力把她往上一顛,,讓她摟住他的脖頸,,然后繼續(xù)向前走:“別掉下去了?!?p> 卿言臉上羞紅一片,,幸好,他看不到,。
“我這會兒沒有什么不適,你要……去拜祭一下嗎,?”卿言問他,,“那棵梨樹,長的很好,?!?p> 易辭駐足,停頓在原地,,半晌,,傳來他帶著笑意的聲音:“那去看看?!?p> 雪花重新灑落下來,,帶來了溫柔至極的風(fēng)兒,輕輕的拂過臉頰,,不是冰涼刺骨的寒意,,而是像極了溫暖的指尖,拂過后留下一絲暖意蔓延至全身,。
兩人的腳印很快被風(fēng)雪覆蓋,,了無痕跡。
那座無字墓碑還堅定地屹立在天地之間,,孤傲的望著日升日落,,風(fēng)起雪舞,。
易辭將卿言放下來,兩人并肩站立在墓碑前,。
離開了溫暖的肩背,,風(fēng)兒變得刺骨寒涼,盡管穿著厚厚的狐裘厚襖,,卿言還是不可抑制的顫抖了一下,。
在紅襖的映襯下臉色更加煞白,嘴唇毫無血色,,俏麗的臉蛋兒比北冥境的風(fēng)雪還要潔白,。
“真的沒事嗎?”
易辭解了身上的大氅披在卿言身上,,帽子繞過她的發(fā)梢,蓋在她的發(fā)頂,,將她牢牢的裹在溫暖的大氅里,。
她身上本來就穿的厚,披了兩件斗篷顯的整個人慵懶笨重,。
偏那露在外面的桃花眼明亮明亮的,,襯得整個人小巧玲瓏,嬌俏可愛,。
“我經(jīng)常來這里掃墓的,。”卿言望著他,,也不知為何會說出這個話,。
“昨夜風(fēng)雪著實太大,不然今日這里不會這么……”
“我知道了,?!币邹o揉了揉她的腦袋,“謝謝你了,?!?p> 卿言凝望著他,臉頰紅彤彤的,,輕輕點了點頭,。
易辭走過去蹲下身,伸出手將墓碑前的雪掃下去,,露出一盞巖高蘭紫黑色的漿果,。
紫黑色的漿果在白色的雪中格外突出,易辭看了一會兒,,忽然笑道:“北冥境果然沒有人來,,你用琉璃盞放漿果,,也不怕琉璃盞被人偷去?!?p> 卿言愣了片刻,,也走過去:“我只是覺得這樣看著好看?!?p> 說完,,又疑惑道:“不過一個盛放漿果的容器而已,為什么會有人偷,?”
易辭怔了一下,,忽而抬頭看她,眼睛中似有萬千星河,,輝煌燦爛:“你有沒有想過離開北冥境,?”
“什么?”
她房中放了許多姑姑從外面搜羅來的話本,,她對外面世界的了解也只限于那些話本里描繪的,。
她想過,若有朝一日她離開了這里她想做什么,。
她定要一觀江南煙雨,,感受一下江南的溫婉綽約。
在江南的街頭小巷中走上一走,,在茶館里坐一坐,,在烏篷船里摘上一籃子的蓮蓬,在小橋流水中看遍紅塵百態(tài),。
夏日時賞一賞接天連葉無窮碧的蓮花池景,在涼亭下飲下一盞涼茶,,看陽光照亮整個大地,。
冬日里見一見雪中的亭臺樓閣,在朦朧的湖心亭中溫上一壺酒,,和好友笑看世事變遷,。
不,不對,,據(jù)話本里的描繪,,人間好像很多年沒有見過風(fēng)雪了,若果真這般,,她定要向世人好好描繪一下風(fēng)雪覆蓋大地的蒼茫景色,。
除了江南,她還要到洛陽賞一賞滿園的牡丹爭艷,,嘗一嘗洛陽的清湯水席,。
到西戎感受胡楊的壯觀與沙漠草原的寬廣遼闊,,嘗一嘗豪氣的馬奶酒。
她想知曉何為花市燈如晝,,何為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般的風(fēng)月癡纏。
她想做的事情還挺多的,,但此刻她思索了許久,,只輕輕地回了一句:“不想,我要留在北冥境,?!?p> 易辭站直身子,直視她:“為何不愿離開,?”
卿言的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前不久她方和姑姑討論過這件事情。
不能算作是討論,,而是爭吵,。
十幾年了,那是她和姑姑唯一吵的一次架,,吵的口干舌燥,,面紅耳赤。
姑姑一氣之下推開屋門便走了出去,,而她以看話本的姿勢等了姑姑整整一宿,。
窗戶留了一夜的縫隙,她只看到了漫天的風(fēng)雪,,聽到了被風(fēng)凌虐粗暴的撞擊窗木的聲響,,沒有看到藍(lán)色的身影和聽到姑姑溫柔的聲音。
而她們吵架的原因只有一個,,她不愿回清羽族,,而姑姑一定要讓她回清羽族。
她不懂,,她真的不懂,,那樣一個拋棄她的地方有什么好回的?
易辭沒有再問她,,而是忽然問道:“有沒有聽過糖葫蘆,?”
“嗯?”她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在話本里看到過,。”
易辭繼續(xù)誘導(dǎo):“那你想不想嘗嘗?”
卿言眼睛一亮,,然后快速的暗淡下來,,聲音惋惜而遺憾:“這里沒有的?!?p> “有的,。”
卿言瞬間抬眸看他:“哪里,?”
易辭笑了笑,,將巖高蘭的果子從懷中掏了出來:“這個?!?p> 卿言也笑:“你騙人,,糖葫蘆是紅色的,你這個明明是紫黑色的,?!?p> 易辭道:“你怎么——”
話說了一半被遠(yuǎn)處的喊聲打斷。
“站??!臭娘兒們,給老子站??!”
“老大,她跑的太快了,,追不上啊,。”
“老子養(yǎng)你有什么用,,快點兒,,殺了她,你后半輩子的吃喝都不愁了,?!?p> “姑姑!”卿言瞳孔瞬間睜大,,撒腿就要往那邊跑去,被人拉住了手腕,。
“在這兒待著,。”
易辭拉住卿言將人擋在身后,,輕喝一聲,,逝水劍應(yīng)聲而出,劍氣逼人,,血紅的靈光將白雪染成了紅色的光暈,。
卿言站在他的身后,,舉目望去只有他寬闊的肩背,如墨的衣衫,。
劍氣破空,,一聲劍嘯劃破風(fēng)雪,直奔兩人而去,,割斷了那位老大的雙腿,,一瞬間,天地血紅一片,。
“老大?。 ?p> “啊——疼死老子了,,誰,?哪個混蛋?啊啊啊啊,,疼死老子了,,啊啊啊啊?!?p> 那位老大躺在雪地上不停地呻吟怒罵,,將雪地染紅了一片。
易辭牽著卿言走過去,,卿言這才看清這邊的情況,。
雙腿被劍氣劃破,雖未分離,,卻也是骨肉相連,血肉模糊,,森然的白骨露在外面,,鮮血一直不停地流著,血紅一片,。
卿言望了一眼就躲開了視線,,身體某個地方“咕咚咕咚”跳個不停,慌慌的沒有著落,。
一絲砭骨寒意自心里蔓延至全身,,冷的冰寒刺骨,心驚肉跳,,身子不自覺地縠觫,。
她不動聲色的看向易辭。
他依然眉目俊朗,風(fēng)姿卓絕,,只是嘴角那抹似有若無的笑意不見了,,慵懶狡黠的眼神不見了,化作冰冷刺骨的寒意,。
聽這位老大方才說的話想必是正在做一件兇狠惡劣的惡事,,而且不像是第一次做的樣子。
所以盡管易辭傷他有點重,,卿言也只是有些驚訝而不會怪罪易辭狠毒,,惡人自然是應(yīng)該有惡報。
她害怕的是——
她方才在易辭身上看到了煞氣,,那種傳說中的煞氣,,可以惑人心智,,剝奪愛意和善念,,使人成為沒有感情的殺人武器的煞氣。
他身上怎么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