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五年,一千八百多個日日夜夜,。
AJ就坐在‘木易’花園餐廳的大廳中央,,安靜地交握著雙手等我。
隔著略帶霧氣的櫥窗玻璃,,我一眼就認出他,。
卻來來回回在門口徘徊,猶豫著不敢抬腳跨出一步,。直到前臺的迎賓小姐走出來問我:“您好,,幾位”,。
這就叫“近鄉(xiāng)情怯”吧。
近處坐著我曾最想被成全的愛情,。
過去的這幾年里,,我從沒想過,在一個普普通通,、有著微涼黃昏的夏日,,我還能再次看到AJ。
從我曾甘愿沉溺的夢中,、從我曾萬般流連的回憶中走出來,,就平靜而沉默坐在我面前看著我。
進門到坐定,,我們默契地都沒開口。
既沒有寒暄一句‘好久不見’,,也沒有舊友相見熱淚盈眶,。
彼此還保留著舊時的熟稔,動作自然地不像是久別重逢,,卻因為種種距離顯得疏遠生分,。
幸好,成年人學會用沉默來掩飾一切,。
“點菜,?”
AJ舉起已經(jīng)掃好二維碼的手機示意我,打破了沉默,。
“客隨主便,,你來吧?!蔽覜_他笑笑,。
AJ也不推辭,輕車熟路的劃菜單,,連著點了好幾下屏幕,。
看得我趕緊出聲:“我不能吃那么多,我最近都胖了,?!?p> 話出口才意識到自己的冒失,連忙接了一句,,“國內(nèi)的菜太好吃了,,不容易管住嘴?!?p> AJ的手微微停頓,,抬眼仔細地打量我一番后溫和的笑道:“沒有,,你沒胖?!?p> “哪兒啊,,我回來胖了將近十斤呢?!?p> “哪兒胖了,。”
“沒有,,沒胖,。”AJ手上沒停,,下單了幾種不同的水果蔬菜混合輕料理,,中間還夾了半份巧克力榴蓮千層和一份白灼蝦。
看起來他還對我以前吃東西的習慣一清二楚:晚餐不會從簡,,也絕不攝入過高的熱量,。
突然間我有種錯覺。
AJ和我昨天才見過,,中間分開的斑駁時光都被壓縮成了朝夕,。
我們依舊面對面進行著沒營養(yǎng)的對話。我抱怨自己又胖了,,AJ一本正經(jīng)地睜著眼睛說瞎話,。
趁他點單的功夫,我細細地打量他,。
算日子,,AJ該是下個月滿40周歲。
卻看不太出來,。他沒怎么變,,除了氣質(zhì)更加沉靜了些。
也好,,年輕時的AJ是帶著點清高自傲的,,如今看起來比五年前更有學者風度,顯得雍容中道,、溫恭謙讓,。
他輕輕咳嗽了一下,“從我這邊上菜吧,?!?p> 方才回過神,我“嗯”了一聲,,有些尷尬地收回目光,。
白灼蝦是一小份,,側(cè)邊陪襯著擺盤精致的芥蘭。千層蛋糕是已經(jīng)分好的兩小塊,,奶油上面均勻地撒著一層可可粉,。
AJ抬手把兩碟小推到我面前,神色中竟隱隱有幾分期待:“你嘗嘗看,,都是你愛吃的,。”
隔著桌面,,我拎著叉子在他眼皮子底下晃蕩,,各嘗了一口。
他見我吃的矜持,,出言勸道:“沒事兒,。這是生可可粉,不會胖的,?!?p> “多吃點,你難得回來一次,。”
我不好判斷他此刻流露出的興奮感是因為什么,,下意識地擠兌他:“不難得,,要成為同事了不是么?!?p> AJ笑笑也不接話,。
反倒把問題拋回給我:“怎么應聘回來,不提前跟我說一聲,,不找老熟人幫你爭取更好的政策,?”
“……”
我不得已插起一塊蛋糕放進嘴里,隨口胡編亂造:“誰能想到,,五年過去你怎么還在這個位置,。”
AJ:“……”
他挖了一勺水果沙拉,,放進我面前的小盤,。
我:“……”
晚餐就這樣,在我們互相斷斷續(xù)續(xù)的沉默里,,進行了大半,。
直到服務生撤走了餐具。
直到杯中的菊花茶被換成薄荷葉煮水,,AJ才沒頭沒尾地冒出一句,,“你不回來,,我哪兒敢往上升?!?p> 他低聲說著,。
我裝作沒注意聽到,問了句:“你這么多年過的還好嗎,?”
AJ挑眉,,淺咖色的眼睛對上我。
半響微微點頭,,平靜地吐出一個雙音節(jié)單詞,,“Survive”。
說完我們不約而同地又一次沉默,。
話題的走向逐漸偏離了我預想中的‘友好寒暄’,,這讓我有些許無措,下意識地想要逃離,。
已經(jīng)是第二次了,,我想要選擇逃避。
心想著有什么快來救救我,。
福至心靈般,,手機鈴聲恰好想起。
AJ沒有亂聽別人講電話的習慣,,出于教養(yǎng),,他稍側(cè)身面向窗外。
我選擇性無視掉明晃晃的“廣告推銷”幾個大字,。
對著電話那頭詢問我是否辦信用卡的小哥,,裝模做樣嗯嗯啊啊了半天。小哥可能也沒見過如此上套的‘受害者’,,霹靂巴拉地介紹了一大堆業(yè)務,。
終于掛斷電話。
我面帶歉意地向AJ解釋道:“我朋友,,說之前在他那兒辦的信用卡出了點問題,。”
“我可能得過去一趟,,要不咱們下次,?”
AJ也許是看出了端倪,眼神里明暗交雜地寫著我不大懂的情緒,。
不過現(xiàn)在的我并不想看懂,。
婉言客套了幾句,便拎起包干脆地離開了。
……
Loft里的中央空調(diào)打在標準的26℃,。
我頭發(fā)也懶得吹干,,不滴水就坐在電腦面前check自己的郵箱。下載閱讀毛子新發(fā)來要我?guī)退薷牡恼撐某醺濉?p> 沒五分鐘就心浮氣躁的起身,。
在房間里踱步放空自己,,想要趕走一些懊惱的情緒。
晚上從‘木易’逃出來,,怎么就鬼使神差地拐進了理發(fā)店,。把原來的斜劉海‘渣女大波浪’,,改成了甜美溫柔的法式劉海,。
你都二十六歲博士畢業(yè)了,還裝什么學生氣,?
我在心里質(zhì)問自己,。
接了杯溫水坐到落地窗邊的地毯上,頭靠著椅子扶手,。
冰涼的觸感讓我重新集中注意力,。
窗戶外面是整個CZ市夜生活最豐富的紅燈區(qū),在漫無邊際的黑夜里格外耀眼,。
熙來攘往的人們不知疲倦地揮灑孤獨感,,星星點點地燃燒著增強那片光亮,酒精是最好的助燃劑,。
我并非不想過聲色犬馬的日子,。
在新加坡呆過許多年,我在這方面倒是十分的自由開放,。
只是大腦中思維瘋狂的想要加入他們,獲取精神上愉悅的放逐,。
心里卻有個聲音低低地重復著:‘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