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01.
距離春節(jié)還有半個月,,石道長拿出攢了一年的錢,,以及自己畫好的驅(qū)邪保平安的符咒,,準(zhǔn)備叫上宣涼和煒彤下山置辦年貨,。
以往還沒等他叫,,煒彤早已在門口等候了,,今日卻遲遲不出屋子,。石道長眼神示意宣涼去敲門,,宣涼只得走到煒彤的屋外,,輕輕地叩了叩,,“師姐,該下山了,?!?p> 許久無人響應(yīng),石道長一陣慌亂,,一腳踹開屋門,,見桌上留有一張字條,“我邀了阿玲一同下山,,傍晚在五木酒館匯合,。”
看了字條,,石道長懸著的心放了下了,,沒事就好,“這臭丫頭,,也不提前說一聲,,以為我會不同意啊?!彼约旱奈葑油送?,呂幽還睡著,,每次入冬后,呂幽醒著的時間就不多了,,雖然成妖很多年,,但作為一條蛇,冬眠是呂幽最喜歡的事情,。
石道長招呼著宣涼拿好東西,,臨出門時,他不放心,,又多設(shè)下幾道結(jié)界,。
這時,煒彤正在阿玲的洞府里,,給她化妝,。“這只發(fā)簪怎么樣,?配你的鵝黃色襦裙正好,。”
阿玲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第一次覺得好看,,“就這只吧,你選的一定是好看的,?!?p> 煒彤今日穿了淡綠色的襦裙,頭上的銀制步搖精致古樸,。
下山時,,阿玲問煒彤:“凡人都是置辦些什么年貨?”
煒彤認(rèn)真地想了想,,“吃食,,燈籠,新衣,,對聯(lián),。”
“真是熱鬧啊,?!卑⒘釢M臉都寫著期待,“話說,,你們都是妖,,是誰提議過凡人的節(jié)日的?”
“是師父?!睙樛熘⒘岬母觳?,“師父的母親是凡人,父親是妖,,在他母親去世前,,一直過著凡人的日子?!?p> “那他父親現(xiàn)在在何處?”
煒彤嘆了口氣,,“他父親沒能撐過雷劫,。”
話到此處,,氣氛突然沉重起來,,阿玲忽然明白為什么石道長當(dāng)初如此反對自己走渡雷劫升仙的路子了,原是有前車之鑒,。
02.
節(jié)前的街市熱鬧非凡,,小販們賣力地吆喝著,各式商品琳瑯滿目,。
阿玲被胭脂水粉吸引得都走不動道了,,拉著煒彤不停地試著。
煒彤看著銅鏡中的自己,,有些無奈地笑笑,,“胭脂抹太多,你看我這臉,,紅的像猴屁股似的,。”
“不怕不怕,,”阿玲倒是很冷靜,,拿出手帕開始給煒彤擦臉,“紅紅的倒是給你添了幾分可愛,?!?p> 煒彤從阿玲的手里截過手帕,自己對著鏡子擦起來,,“你抹的太多了,,如今手帕也是紅的,擦不掉臉上的了,?!?p> “姑娘若是不介意,請用我的帕子吧?!?p> 眼前遞過來一塊白色繡著竹子的手帕,,煒彤順著手帕看過去,是一個氣質(zhì)儒雅,,風(fēng)度翩翩的公子,,身著青綠色衣服,發(fā)髻一絲不茍,。
煒彤并未接過手帕,,而是禮貌地拒絕:“多謝公子,只是你我素不相識,,手帕又是貼身之物,,若我拿了公子的手帕不合禮數(shù)?!?p> 綠衣公子笑了笑,,將手帕收起來,“是我唐突了,,在下司寇逸,,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煒彤本不想告訴他,,可還未張口,,就被阿玲搶了先,“我叫阿玲,,她姓呂,,叫煒彤?!?p> “好名字,,”司寇逸眼前一亮,似乎很喜歡這個名字,,“煒,,象征光明,彤乃是紅色,,象征希望,,姑娘這個名字寓意非凡,想來前途似錦,,必定得償所愿,。”
阿玲被司寇逸的話逗得樂呵呵的,,忙說謝謝,,還小聲地在煒彤耳邊嘀咕,“我還是第一次知道你名字的意思?!睙樛凰瓢⒘徇@般好對付,,卻也是殷勤地笑著,“公子說得真好,,能與公子相識是我的運氣,,相遇即是緣分,但緣分有深淺,,我和阿玲還有事,,先走一步,后會有期,?!?p> 司寇逸和手抱拳,“后會有期,。”
煒彤拽著還想與司寇逸聊下去的阿玲往前走,。
阿玲不解地問道:“怎么這么快就走了,,我看這位公子面善,還想多聊一會兒呢,?!?p> “油嘴滑舌,”煒彤與阿玲所想不同,,“你可知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人不可貌相,,誰知道他有什么壞心思,。”
“你啊,,就是跟老頭子待久了,,”阿玲噗嗤笑起來,“這想法老成,,看什么都不放心,,說不定他只是看你俊俏,想來搭個話,?!?p> 司寇逸還站在原地,看著煒彤遠(yuǎn)去的背影,,將手帕收好,,面色有些凝重。
這時他的仆從二七走過來,“公子,,雅座已備好,,茶水點心也齊全,您可以去聽?wèi)蛄??!?p> 司寇逸點點頭,在心中暗自說了一句,,后會有期,。跟著二七去戲樓了,上到第二層,,正中央的絕佳位置,,他緩緩坐下,沖二七招招手,,“今日是什么戲,?”
二七一邊給他倒茶,一邊說:“今日是《水真秘聞》,?!?p> 司寇逸拿了塊糕點,嘗了一口,,“太甜了,,不過配今日的戲剛剛好,聽說當(dāng)年水真小公主代替大公主先嫁去出云,,也不知是真是假,。”
戲還沒有開始,,老板吩咐丫鬟去二樓給每位客人送去金蟾,。這出戲,一樓的是真看客,,圖一樂,,二樓的乃是買賣人,出價高者得戲中所指之物,。而今日拍賣的,,正是失傳已久的蝶蠱。
二七給丫鬟一些賞錢,,丫鬟去一樓將老板叫上來,。
司寇逸客氣地請老板坐下,又示意旁人退下,,二七守在包廂外,。
司寇逸親自給老板倒了茶,,“今日這蝶蠱我勢在必得,不管旁人出什么價,,我都可以雙倍給老板,。”
老板并沒有喝茶,,而是拱手搖頭,,“公子,若是每個人都這么說,,我這生意還怎么做,?”
老板的托詞司寇逸自然是不會信,適才的溫文爾雅倏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逼人的寒氣,,他用手帕擦了擦手,“既然老板不肯和我談買賣,,那就別怪我不講道理,,反正這蝶蠱,我一定要得到,?!闭f完,他將手帕扔到桌上,,叫上二七,,離開戲樓,。
二七從腰間的包里拿出銀子,,扔在桌上,惡狠狠地瞪了老板一眼,,跟在司寇逸身后走了,。
“公子,小的不明白,,何必大動干戈的要這蝶蠱,,術(shù)法能做到的是蝶蠱的千萬倍?!?p> 司寇逸看著周圍的小販,,似乎很有興趣,“蝶蠱對半妖有致命的吸引力,,雖然是凡人做出來的,,但卻不是凡品,聽說水真國第一代大祭司是謫仙,,喜歡水真人的單純善良,,便定居水真,,為百姓占卜吉兇,最初制蝶蠱只是為了做出一個包治百病的神藥,,卻不想事與愿違,,竟造出蝶蠱這等陰毒之物,是萬蠱之主,?!?p> 二七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問:“公子,,你一向不做無意義的事,,剛才那姑娘是半妖嗎?”
司寇逸摸了摸腰間的鳳凰玉佩,,遇到半妖,,這玉佩會發(fā)燙,但剛才并沒有發(fā)燙,,“我不知道,,只是奇怪,她旁邊站的是妖,,她全然沒有妖氣,,也不是凡人,按理說,,她是半妖,,但方才玉佩卻沒有反應(yīng)?!?p> 煒彤和阿玲在街上逛了許久,,直到傍晚才到五木酒館,這時候石道長的平安符都已經(jīng)賣光了,,還順便買了兩壺好酒,,宣涼則是趴在桌上睡著了。
見她們進來,,石道長將宣涼晃醒,,又叫店小二加兩個凳子。
宣涼睡眼惺忪,,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呵欠,還沒等清醒過來,,就聽見一個陌生的聲音,,活潑中透著幾分俏皮。
“你就是宣涼啊,,平時老聽煒彤提起你,,一說起你,,她的話可多了?!?p> 宣涼睜大眼睛,,仔細(xì)看了看眼前這個陌生姑娘,圓圓的大眼睛,,水靈靈的,,似乎泛著波光,嘴巴長得有些大,,右嘴角旁是一個深深的酒窩,,笑起來甜滋滋的,這姑娘看起來三分嬌俏,,五分可愛,,還有兩分傻氣,與師姐是完全不同的人,。
見宣涼似是看呆了,,煒彤假裝咳嗽一聲,將他的神思拽回來,,“好了,,眼珠子都快長到阿玲身上了?!闭f完,,煒彤抬手招呼店小二,“可以點菜了,?!?p> 阿玲倒也不客氣,點了不少葷菜,。
石道長打趣起來:“阿玲,,許多年不見,,你這胃口依舊?。 ?p> 阿玲不好意思地笑笑,,“又取笑我,,我就吃這一個愛好了,再說,,我做鹿的時候吃夠素了,。”
吃飯時,,阿玲突然提起剛才遇到的謙謙公子,,“說起來,,煒彤,你今日的衣服和剛才的司寇公子的衣服可真是很配,,從樣貌上來看,,你們也甚是相配?!?p> 煒彤眉頭一皺,,用手中的筷子打了下阿玲的腦袋,“又瞎說,,吃肉都堵不住你的嘴,。”
石道長臉色一沉,,放下筷子,,“怎么回事,說清楚,?!?p> 阿玲將嘴里的肉咽下去,又趕忙給石道長夾菜,,“也沒什么,,我們剛才在胭脂攤前試胭脂,我把煒彤的臉抹花了,,手帕上也盡是脂粉,,擦不干凈,一個路過的公子好心借我們手帕,,被煒彤一口拒絕了,。”
石道長放下心來,,“吃完,,你們?nèi)シ艧簦疫€有事要辦,,你們早些回家,,不必等我?!?p> 入夜后,,街上燈火通明,小商販的吆喝聲依舊,,阿玲挽著煒彤,,鬧著要買水燈,宣涼則是被打發(fā)去城西排隊買山藥糕,。
煒彤買下水燈,,又找來筆墨,,思忖著該許下什么愿望,阿玲倒是早早寫好了等在一旁,。
阿玲等的有些不耐煩,,手杵著腦袋,滿臉無奈地看著河岸邊的人,,“不如你和我一樣,,都寫愿我平安度過雷劫,早登仙界吧,?!?p> 煒彤搖搖頭,“都寫一樣的豈不是浪費了,?!彼鵁艋痂驳暮用妫贼圆ü馀c漂浮的水燈相映成趣,,“凡人壽數(shù)有限,,愿望也多,我這些年來已經(jīng)不知道為何許愿了,,畢竟從來沒有應(yīng)驗過,。滿天神佛,想來也不會有空理會凡間的愿景吧,?!?p> “你可不能這么想?!卑⒘嵩谒矍皳]了揮手,,“我的大小姐,愿望要有,,不管是人還是妖,,都是憑希望活著的,有了希望才會愿意去奮斗,,若是事事都一眼明白或知道答案,,那還有什么意思?!?p> 想不到阿玲雖然整日在深山里,,思想倒是通透,,煒彤聽了她的話,,像往常一樣,提筆在水燈上寫下一行娟秀的字——希望可以見娘親一面,。
煒彤自會許愿起,,便一年一年虔誠的許愿,,希望能夠見自己的娘親一面,父親雖有一副娘親的畫像,,但畫像再美,,也終究是張紙,她也想躺在母親的懷里撒嬌,,聞一聞母親身上的味道,,享受一次母親擁抱的溫暖,聽母親給她講故事,。
煒彤和阿玲小心翼翼地點上水燈,,緩緩?fù)屏顺鋈ィ珠]眼雙手合十再次許愿,。
起身時,,卻見不遠(yuǎn)處,之前遇到的司寇逸也正在放水燈,,只是身邊多了一個仆從樣貌的同伴,。
煒彤不想惹事,正想走,,誰知阿玲已經(jīng)扯開嗓子大喊起來:“司寇公子,,咱們又見面了,好巧呀,!”
司寇逸禮貌地?fù)]揮手,,卻未走過來,想必是顧慮煒彤,,畢竟之前碰面,,煒彤可不太給面子。
阿玲倒是興高采烈,,拉著煒彤徑直走了過去,。
看著司寇逸什么都沒有寫的水燈,阿玲調(diào)侃道:“司寇公子是沒什么愿望還是愿望太多,,寫不下,,于是干脆就不寫了?”
司寇逸平靜地看著水面,,“我沒有什么愿望,,只是覺得若是人人都似我,不放水燈,,豈不是要少了一番美景,。”
“兩個怪人?!卑⒘釃K嘖稱奇,,“一個沒有愿望,一個不相信愿望,?!?p> 司寇逸看了煒彤一眼,只見她神情落寞,,便靈機一動,,“今夜河上美景怡人,不知二位姑娘可否賞臉與在下一同游湖賞燈,?”
話音剛落,,二七就已經(jīng)帶著一葉扁舟往這邊來,小舟正中央擺著一張桌子,,四把椅子,,桌上放著茶點美酒。
還沒等煒彤拒絕,,阿玲已經(jīng)飛身登船,,“良辰美景,怎可辜負(fù),?”說著,,還自顧自地倒起酒來。
煒彤無奈地嘆了口氣,,本以為二七會將小舟駛到岸邊,,卻不料他停在了離岸邊估摸有三十丈的位置,這可難住了煒彤,,自己雖然不是凡人,,但也沒什么靈力,憑輕功不足以飛那么遠(yuǎn),,而且憑此情景,,眼前這位司寇公子恐怕也不是普通人,自己和阿玲說不定處境危險,。
司寇逸本是想借此試探煒彤,,難道她真的是個凡人,但她的氣息與凡人完全不同,,不知道她是真沒有靈力還是故意藏拙,。
舟上的阿玲見二七不再往前,一拍桌子,,“不帶這么欺負(fù)人的,,離岸邊那么遠(yuǎn),,你讓煒彤怎么上船?”
二七一臉委屈,,“姑娘你一下就上了船,,我以為煒彤姑娘也有此等本事,,我這就過去,,還請姑娘莫怪?!?p> “不必了,。”司寇逸大喊一聲,,隨后握緊拳頭,,念訣施法,岸邊憑空出現(xiàn)一座小橋直通小舟,,“姑娘請,,我是個修仙之人,下午在胭脂攤前見姑娘氣質(zhì)不凡,,身邊的阿玲姑娘也不是普通人,,以為是道友,是我考慮不周,,還請姑娘不要生氣,。”
煒彤倒也沒惱,,輕輕一笑,,嘴角的梨渦盈盈一動,“無妨,,再加一把椅子,,我?guī)煹芸爝^來了,不如等他一起,?!?p> 原來還有一人,司寇逸又在心里打起算盤,,也不知道來人會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