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軒露出一絲不易被人察覺的笑容,,慢慢踱到賈廷貴跟前,,道:“敢問稅課司大使,按借據(jù)上所寫,,當年所借本金是幾何,?”
賈廷貴想了想,,在覺得聶軒這個問題沒什么圈套之后答道:“當年所借本金,共紋銀一千二百兩,?!?p> 聶軒點點頭,又道:“那依照借據(jù)所說,又該當償還幾何,?”
“共需償還六千兩紋銀整,。”賈廷貴答道,。
他皺起了眉頭,,一顆心開始不安起來,他并沒有發(fā)覺聶軒所問有何不妥之處,,但是他卻隱隱嗅到了幾分危險的味道,,看著聶軒那從容不迫的神情,他愈發(fā)覺得有問題,。
聶軒又問:“那所需還款時限又是多久,?”
“十六年,但是這個時間卻有些出入,,應是在三個月零兩天之前,,便是還款日期?!辟Z廷貴答道,,而且還重點提出的借據(jù)上還款時間的爭議部分。
聶軒點了點頭,,然后向王文之躬身道:“縣尊大人,,我剛才所問,稅課司大使所答,,不知道大人有沒有聽清楚,?”
此時,賈廷貴和吳趙氏等人終于察覺到是那里不對勁了,,賈廷貴所玩的文字游戲本就是極具爭議之事,,但是賈廷貴作為衙門內(nèi)部官員,本應占據(jù)先機才對,,可現(xiàn)在情況卻完全和她們預想的不一樣,,完全翻轉(zhuǎn)了過來,占據(jù)先機的,,反而是聶軒,!
雖說聶軒有功名在身,但是賈廷貴卻畢竟是衙門自己人,,兩者遠近親疏自然不言而喻,,可怎么看現(xiàn)在的情況,似乎越來越偏離掌控呢,?
尤其是聶軒剛才提出的三個問題,,賈廷貴每回答一個,心中的危機感便會重上一分,吳趙氏亦是如此,,眼下兩個人心里可謂是慌得一批,。
聽了聶軒的話,王文之點點頭道:“嗯,,本官已經(jīng)聽得清楚,,不知聶公子要如何說?”
聶軒哈哈一笑,,道:“既然吳趙氏拿著借據(jù)來上門討債,,我還想再問她一句,十六年來,,喬家共償還了多少,?”
王文之點點頭,道:“吳趙氏,,請回答,。”
吳趙氏答道:“回縣尊大老爺,,這十六年來,,喬家莊共償還債務五千二百兩整?!?p> 聶軒點點頭,,繼續(xù)道:“這吳趙氏本是一鄉(xiāng)間婦人,想來并不曉得某些律法,,也不足為奇,,而稅課司大使身為衙門內(nèi)差,想必對我大祁律法了解頗多,,那我再問幾個問題,,望大人應允?!?p> “你想問什么便問吧,?!蓖跷闹α?,他似乎已經(jīng)知道聶軒接下來要干什么了。
聶軒再次來到賈廷貴面前,,道:“請問稅課司大使,,依我大祁律法,凡私放錢債及典當之物,,每月當取利多少,?”
賈廷貴愣了一下,瞬間便覺得冷汗?jié)癖槿恚仓缆欆幰墒裁戳?,一時間不知該怎么回答,。
見賈廷貴面色如土,遲遲不答,,聶軒知道,,自己已然勝了。
“既然稅課司大人不說,,那我便來說吧,。”
聶軒走到正堂中央,,道:“依我祁國《大祁律》所言,,凡私放錢債及典當之物,每月當取利不得過三分,!年月雖多,,但不過一本一利!也就是說,,本錢若是一貫錢,,每月利息不得高于三十文!稅課司大使,,你來幫我解釋一下,,這所謂的‘年月雖多,不過一本一利’是為何解,?”
此刻賈廷貴依然崩潰,,伏在地上,冷汗不斷的從額頭冒出,,滴在地上,,他額前的地板磚都已經(jīng)被浸濕了兩塊。
“既然不說,,那我便來說上一說,,暫且不提這一本一利之事,單說借據(jù),,上面并沒有具體寫明最后還債日期,,所謂十六年,便是按照整年計算作數(shù),,并不存在閏月之說,。”
“所以,,若按照借據(jù)所言,,喬家莊并未違約,!若真要追究起來,這一本一利之說,,想必卻是吳家人承受不起的,!”
“按照《大祁律》所言,凡放債典當取利超規(guī)定者,,當笞四十,,重者坐贓論罪,杖一百,!吳趙氏所超數(shù)額達四倍之多,,此借據(jù)當作不得數(shù)!”
聶軒字字鏗鏘有力,,每一字每一句都如同重錘一般猛擊在吳趙氏和賈廷貴的心上,,當聶軒搬出《大祁律》,兩個人就知道全完了,,他們完了,。
按理說,若以十六年的期限來算,,吳家借給喬家銀兩的利息其實還不到三分,,但是若以總利來看,卻又超出太多太多,。
這其中可以說是聶軒不講究,,不守底線,但他們偏偏又無能為力,,其實借據(jù)若以兩個八年來做的話,,那便天衣無縫了,只是當初兩家之間相互頗為信任,,沒想到今天會有這樣的結(jié)果,。
其實這種放債典當之事,那是一個愿打一個愿挨的事情,,古時候放高利貸者甚多,,也不見官府斷案有幾次是關(guān)于高利貸的,這個東西便是民不舉官不究,,對于放貸者的刑罰又偏低,,若是借貸者報管,那最多放貸者杖一百,,雖然要遭些活罪,,但卻不至死,放貸者又都是一些惹不起的人,,他們?nèi)舨凰?,那借貸者便要倒了大霉,所以,,這種事情極少有見官現(xiàn)象,。
久而久之,這條律法也就慢慢的被人忘記了,,就好像借貸行業(yè)中一條不成文的規(guī)定一樣,,貸者不見官,都要遵守,,吳趙氏是全然不懂,,賈廷貴雖然知道這條法律,但是已經(jīng)淡忘已久,,他又哪里能想到會有人如此不守規(guī)矩,,觸碰行業(yè)底線呢?
他們卻不知,,在傷害到自己和親朋的情況下,,聶軒是沒有底線的,要不然上一次也不會背棄約定,,拿婚書說事兒了,,這吳趙氏也是不長記性,活該,。
此刻賈廷貴和吳趙氏兩人伏在地上,,噤若寒蟬,吳趙氏更是渾身抖如篩糠,,嚇得面如死灰,。
“不過,當年畢竟是這筆銀錢解了喬家莊的燃眉之急,,可謂雪中送炭,,喬家莊也愿意履行約定!”最后聶軒目光如炬,,盯著賈廷貴朗聲說道,。
已經(jīng)換了那么多了,只剩下最后八百兩,,這點銀子喬家莊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在乎了,,最重要的是,要用這把百兩銀子,,堵住吳家的口,。
“啪!”
驚堂木拍下,,王文之威嚴的聲音響起:“本案情況已經(jīng)明了,,吳趙氏私放高利債,,涉及數(shù)額巨大,并圖謀喬家莊田產(chǎn),,但喬家并不予以追究,,杖刑免之,罰銀二百兩,!賈廷貴身為稅課司大使,,卻為虎作倀,欺壓良善,,混淆視聽,,故革去其稅課司大使職務,杖三十,!罰銀十兩,!”
“來人!行刑,!”
話音剛落,,兩旁便各有兩名手持水火棍的衙役走出,拉住賈廷貴按在地上,,掄起水火棍噼里啪啦的就打了起來,。
幾個衙役可沒手下留情,真是鉚足了力氣往死里打,,聶公子是知縣大人的至交,,欺負人竟然欺負到聶公子頭上來了,那還不擎等著倒霉,?對于這樣的人,,他們也是十分痛恨,所以動起手來,,絲毫不留余地,,絕對杖杖到肉,毫無虛假,。
“大人開恩啊,,小人只是一時糊涂,開恩啊~~”
“求大人開恩,,望大人開恩~~”
王文之閉口不言,,衙役打得不亦樂乎,一時間,,正堂之內(nèi),,棍棒打在屁.股上的聲音和賈廷貴慘嚎的聲音不絕于耳……
吳楓和吳趙氏跪在一旁,聽著賈廷貴悲慘的嚎叫聲夾雜著那可怕的棍棒聲瑟瑟發(fā)抖,,不知何時,,吳趙氏身下已經(jīng)有一道淡黃色的涓涓細流流淌出來,,騷氣難聞……
“聶軒,本官與你也幾日未見,,待會兒退堂之后,,且留下來,?!蓖跷闹畬β欆幮Φ馈?p> 聶軒笑著點點頭,。
吳趙氏傻眼了……
吳楓傻眼了……
賈廷貴聽到這句話之后,,更是渾身顫抖,兩眼一翻,,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