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當辰帝步入金鑾殿,,瞥見攝政王清冷瘦削的身影時,,竟不覺得意外,第一反應居然是:這人來得還挺早,!
這時,,攝政王仿佛心有感應一般,抬了眸,,望了過來,。
四目相對,意味不明的目光只輕輕交匯片刻,,一觸即離,。
登了九階,坐于龍椅上,,辰帝用余光不著痕跡地窺視攝政王的側(cè)影,,唇邊掛著一抹微不可查的笑容。
“北戎和親使團三日后到達都城,,不知皇上有何打算,?”禮部尚書找了機會,趁機提出困擾了自己多日的問題,。
坐在上首的辰帝聞言皺了眉,,眼神不由自主地往攝政王身上飄。
和親使團??!這可不是什么美好的消息,!上輩子北戎可沒來這一出啊,!
這是發(fā)生了甚,?難道是自己在北戎的計劃陰差陽錯弄的?
心里嘆了口氣,,知道一時半會也理不清頭緒,,辰帝詳裝若無其事地道:“不知各位愛卿有何建議?”
“便由微臣來迎接北戎使臣罷,!”坐在攝政王龍座上的權(quán)海晏,,開口說出了今日早朝的第一句話。
心頭一跳,,辰帝看著頭都沒抬的攝政王,,預感極差,果斷拒絕:“不必了,!一個小小的北戎使團,,還配不上我大湙王朝的攝政王親自迎接?!?p> “畢竟是兩國相交,,來者是客,微臣去方才不失禮,!”攝政王無意識地輕扣椅龍椅扶手,,目光望向下方,處之泰然,。
“那也太抬舉他們了,!派禮部尚書去便是了!”辰帝不知為何,,覺得自己在垂死掙扎,。
“微臣堅持!”攝政王終于抬了頭,,沖上首的辰帝露出一個淺淡森然的笑容來,。
“如卿所愿,!”辰帝心底很慌,,慌得不行,面上卻不動聲色,,從容不迫道,。
好不容易熬過了早朝,辰帝領(lǐng)著安公公,,目不斜視,,徑直回了御書房,。
到了御書房發(fā)現(xiàn)攝政王沒跟來,又忍不住問:“攝政王呢,?”
“回皇上,,攝政王當是在政事處?!卑补⌒囊硪淼卮鸬?。
辰帝沉默了會,嘆息般無奈道:“罷了,!你去讓御膳房準備一碟子合歡糕送去,。”
那邊,,攝政王心安理得地收了合歡糕,,二話不說將人趕了回來。小李子回來稟報的時候,,顫顫巍巍,,結(jié)結(jié)巴巴。
辰帝也不計較,,只哭笑不得地讓小李子退下,,繼續(xù)處理政務。
三日時光,,一晃而過,。大湙的早朝都是三日一小朝會,五日一大朝會,。第三日小朝會,,攝政王以忙著迎接北戎使團事宜為由告了假。
如此一來,,辰帝已經(jīng)三日未見著攝政王了,。這幾日,攝政王折子沒少批,,人卻一次沒再露面,。辰帝坐在御書房,有些松懶地單手托腮,,滿腦子困惑,。
攝政王那次大朝會究竟來干嘛來著?似乎就領(lǐng)了迎接北戎使團的差事,,余的一言未發(fā)吧,!
這幾日遣了小李子送合歡糕都照單收了,據(jù)說還吃了不少,。周淮生那傳來的消息也說攝政王近日病情好轉(zhuǎn),,日漸康復,。
可他一個大朝會只巴巴領(lǐng)了迎接北戎和親使團的差事,成天地不見人,,又若無其事地養(yǎng)身子,,這是什么個態(tài)度?
生氣,?不大像?。?p> 不生氣,?也不像?。?p> 攝政王行事作風,,又開始叫人捉摸不透了,!
唉……
幽幽地嘆了口氣,心虛地摸摸鼻子,,辰帝想起來好像是自個挑釁在先?。?p> 是夜,,辰帝設宴長樂宮,,召眾大臣一起為北戎和親使團接風洗塵。
宴會將要開始時,,攝政王方領(lǐng)著北戎和親皇子姬煜及一干使臣進了長樂宮正殿,。
見攝政王進來,一眾大臣及宮人趕忙跪地行禮,,一時間,,殿內(nèi)烏壓壓地跪了一片,“攝政王千歲千歲千千歲”的朝拜聲響徹大殿,。
而上首的辰帝面沉如水,,似乎極其不甘卻不得不忍耐的模樣。
北戎使臣心底一下子有了判斷:大湙的攝政王果然權(quán)傾朝野,,且與皇上不睦,。
攝政王今夜一襲暗紅色朝服加身,墨發(fā)玉冠,,俊美絕倫的臉上滿是孤傲淡漠,。
他只稍稍點了點頭算是與辰帝見了禮,便泰然自若地走到皇帝下首左邊第一個位置,,毫不客氣地坐下,。
辰帝瞅著攝政王這般目無君主的模樣,,面色更加不虞了,。
這下,,北戎使臣越發(fā)堅定了之前的認知了。無人看到這中間有一個容色緋糜的青年勾起嘴角,,猶如看一場大戲般,,笑得趣味盎然。
“北戎七皇子姬煜攜使臣拜見大湙皇帝陛下,!皇帝陛下萬福金安,!”姬煜年方二八,身著淺藍色繡花長袍,,皮膚白皙,,臉龐稚嫩,看起來猶如一朵含羞待放的芙蓉花,。
辰帝見北戎皇帝給她送來的是一個長得這般單純無害的少年,,頗為有趣地想:就是不知這只小白兔,心是不是也這么白,,又或者是芝麻餡的,?
她無意識地掃過下方,突然一滯,,差點失手掉落手中的杯盞,。
她對上了一個人,那人白衣翩然,,烏發(fā)飄飄,,面若中秋之月,春曉之花,,鬢若刀裁,,唇若桃瓣,鼻似懸膽,,眉如墨畫,,最美是一雙鳳眸,燦若星辰,,風流不羈,,嫵媚含情。
這雙眸子,,若是生死關(guān)頭,,正經(jīng)起來的模樣,與攝政王,,別無二致,。
姬落啊,!
死死地握著杯盞,,辰帝眸中閃過極其復雜的情緒,,三分欣喜三分懷念,還有四分沉痛,。
她與姬落的初識并不愉快,,那是攝政王離世的第二年,一個滿身是血不小心闖進自己客房的賊子,,差點被自己當場誅殺,。
留下他,是因為那雙酷似攝政王的眸子,,自己一時心軟,,還找人替他上了藥。
后來知曉了他的身份,,北戎太子,,便起了利用之心。
那時北戎皇帝被人下毒,,時日無多,,北戎幾個皇子為了爭奪大位,朝野上下一片大亂,。北戎太子這樣陰差陽錯地栽到了自個跟前,,不好好利用,都對不起上天對自己的厚愛,。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在回青都路上遇到了走山,姬落為了救辰帝被一塊大石砸中了后腰,。
他本就帶著傷,,傷上加傷,辰帝把他帶回宮里將養(yǎng)了半年才康復,。
這半年,,辰帝時常探望他,一來二去的竟成了無話不談的知心好友,。
姬落是一個能言善道,,博學多才的青年,與他相處雖偶爾會被他刺得啞口無言,,卻也輕松愉悅,。
他這人面硬心軟,口是心非,,看著風流薄情,,放蕩不羈,實則固執(zhí)重義,高風峻節(jié),,傲骨錚錚,。
記得那時問他為何要救自己,他嬉皮笑臉地道:“倘若不救你,,你死了,你的侍從也不會放過我??!我這人不愛吃虧,從不做虧本的買賣,。你瞧著,,我救了你,你遲早得放了我,!”
想到這,,辰帝有些好笑,半年后他康復了,,自然是被自個放走了,。然他不知曉,自己最初的打算亦是在適當時機將他放回去,,讓他把北戎的那潭水攪得更渾,。
只是后來二人成了無話不談的知己好友,辰帝終歸是不舍得這一番難能可貴的情意,,待他完全康復,,才放他離去。
那時他要走,,辰帝與他說:“自此一別,,再會應是兵戎相見,望君一路珍重,!”
他立于寒風中,,衣袂飄飄,一雙與攝政王一模一樣的鳳眸,,笑意盈盈,,俊朗的臉龐是慣常的風流不羈:“一生得一知己,足矣,!只盼若你他日破城而來,,能應我一事便好!”
“好,!愿予一諾,!”微笑地應了他,辰帝站在城墻上,遙望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
及至后來,,北戎都城被圍,辰帝端坐于馬上,,仰望著仍是一襲白衣飄飄的姬落,,見他問:“不知君可否記得曾允我一諾?”
“北戎大半國土淪喪,,都城被困,,如今城內(nèi)糧草匱乏,城破之日,,近在眼前,。姬落身為北戎太子,無法棄城而去,,惟愿君信守承諾,,城破之時,善待我北戎都城無辜百姓,。若是可以,,萬望君饒我母后一命!”
說著,,那白衣青年執(zhí)劍橫上了自己的脖頸,,眉眼彎彎,言笑晏晏:“成王敗寇,,古來如此,!姬落此去,算是求仁得仁,,阿清不必自責,!”
“阿落!”
那白衣墨發(fā)的青年血濺三尺,,十丈城墻,,蔓延了一片鮮紅。
辰帝瞬間閉上雙眸,,那刺目的血色猝不及防地從回憶里襲來,,令她瞬間痛不可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