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方易覺得這幾個馬羌人很有意思。
邀萬族結盟滅商,,盟友起碼得像薰育部那樣,人多馬肥戰(zhàn)力高,。原本像馬羌這樣只有幾個人的殘族根本就入不了他的局,只不過是為了給薰育部族長一個面子才允許他們前來試試。
可沒想到,,這些人各個身懷絕技居然一路贏到最后,。這個馬羌族長更是氣度非凡,鬼方易自持識人,,幾番交鋒下來,,他已基本認可這個人可以為大用。
但這大用,,卻要看是怎么用,。鬼方易總覺得這個棄不簡單,一個無族無家之人怎會有那樣豁達氣概,?
這可是頭猛獸,,訓好了定能為自己攻城掠地,戰(zhàn)無不勝,。
所以最后這一場,,鬼方易打算賣個人情給棄,讓他們輕松贏了留下,。當然,,他也著實有些眼饞幽的美色。
可是他的心思太繞,,旁人哪里會懂,,比如巫華,就只是擔心幽,、明二人不用兵器的話,,怎么樣才算分出勝負。
趁棄和鬼方易爭執(zhí)不下,,巫華趕緊詢道:“若不用兵器,,如何分輸贏?”
明按捺不住,,要求出戰(zhàn):“族長,馬羌今天風頭也出夠了,。讓我去,,我要讓他們看看赤鬼人的實力!”
他這番忠心顯然沒用對地方,。鬼方易呵斥道:“赤鬼人的實力還用不到你證明,。下去!”
鬼方易從未這般對待過明,,這少年又驚又怨,,居然給罵得雙目含淚,活像個委屈的孩子。
旁人看著他可憐,,厲夫人卻覺得很開心,。她大笑起來,這笑聲和剛才的強顏歡笑完全不同,。
“不認真打哪里能分出勝負,,平白讓其他人看了笑話。還是老規(guī)矩,,兵器隨意,,磬響之后還站著的贏。明,,快去,。”
厲夫人以前從不和明說話,,如今突然替他發(fā)聲,,明還有些不知所措。不過他馬上就反應過來,,趁鬼方易沒說話,,飛身跳下臺階站在幽面前,挑釁道:“我用刀,,你呢,?”
幽微微一笑,媚眼如絲:“巧了,,我也是,。”
倆美貌少年各自持刀在手,,笑盈盈謙讓著向場中走去,。
棄松了口氣,他寧可讓幽用實力解決,,也不像他再利用色相取巧,。
鬼方易還想阻攔,大巫祝忽然從喉嚨里咳嗽了一聲,,聽起來很像是有痰,。
有這一聲,巫華便得令一般命令小巫女們開始奏樂,。鬼方易跌坐在席上,,舉起骨碗喝了口酒。
可惜了這個絕色美人,,以明的手段,,肯定不會留他活命。鬼方易打量著幽的頭顱,好俊一個腦袋,,可以再做個酒碗,。
西廊眾人見還是要倆人打,就都唏噓起來,。他們來的有些日子了,,知道明是鬼方易的貼身護衛(wèi)。別看他年輕俊俏,,近身搏殺的手段卻極毒辣,,這也是鬼方易一直寵幸他的原因。
“可惜了這朵嬌花哦,?!焙诎訃K嘖搖頭。
其他人也面有不忍,,紛紛嘆氣,。只有牤毫不在意,悶悶地哼了一聲:嘆個屁的氣,,一會兒你們就知道這花有多毒了,。
磬聲一響,明持刀在手,,飛快地向幽沖去,。鬼方銅刀的大小與大邑商沒什么差別,都長不過小臂,,頂多是柄首的造型得略有不同,。這樣的刀砍是不行的,刺是最好,,其次就是割,。
明就打算一擊刺中對方,然后再趁他低頭的時候割開他的脖子,。
這一沖速度極快,,人到跟前,刀也送了出去,??深A想當中刀刃入腹的鈍感沒有如期而至,幽倏忽消失了,。
明大驚,,忽聽耳后有聲響,,忙就勢向前一伏,,以手肘為支撐在地上轉了個圈,挺刃回頭。
幽拍拍手:“不錯,,反應很快,。”
他那身寬大衣衫半遮半掩,,一副要睡不睡的懶散模樣,。兩廂一對比,明愈發(fā)像頭呲牙炸毛的家犬,。
圍觀群眾沉默了,,連鬼方易也放下了酒碗。黑矮子嘟囔道:“這……躲得蠻快,,湊巧了吧,。”
“屁,!這是實力,!”牤嗤之以鼻。
明怒吼一聲,,再次持刀殺來,。幽依舊沒有拔刀,只隨著明的攻勢腳下疾動,,或后退或側閃,,始終引著他在場內(nèi)兜圈子。
一圈下來,,明被遛得心浮氣躁,,緊上幾步握緊銅刀正面捅去。幽再次閃過,,不料明那把刀是環(huán)首,,揮空之后套在指頭上一轉,反手又是一刀,。
這一下終于有了收獲,,幽躲閃略遲,要露不露的衣襟被劃開一個大口子,,精干的胸膛整個露在了外面,。
明冷笑:“下一刀就要你命!”
沒想到幽低頭一瞧,,仰起臉對鬼方易喊道:“鬼方族長,,我這衣服給割壞了,你得賠我,?!?p> 這就是挑釁了,,幽的聲音三分佯怒一份嬌嗔,明明白白是在對鬼方易撒嬌遞嗲,。明氣得臉色緋紅,,手中刀花一挽,飛快攻向幽,。
見對方動了真怒,,幽這才收斂了笑意。明的刀光舞動如蛇,,沾上便是一溜血花,。銅刀劈砍揮刺,在他手中好似一個活物,。
四下一片寂靜,,連屠四都收斂了笑容。藍山的下巴快掉到鎖骨上了,,半天才合攏嘴巴說了一句:我可不想惹他,。
誰都不想惹他,除了幽,。
沒人看見幽是什么時候從身后摸出刀來的,。他向著那刀花沖去,右手向上一抬,,卡的一聲正與明的環(huán)首刀對上,。
明冷笑一聲,一轉刀柄回肘猛刺,,幽向后略退,,左臂迅疾抹來,明的脖頸上霎時一陣冰涼,。
“雙刀,?”
“這少年使的是雙刀?”
席間一片驚呼,,就見幽左手的銅刀已經(jīng)橫在明的脖頸上,。
游牧族裔精于騎射,短刀在馬背上用不上,,即使得用,,也很少有人會雙手持刀的。無他,,銅器難得,,一把刃亳峰利的銅刀更是難得尋到。
刀刃的冰涼觸感讓明意識到,,只要幽輕輕一抹,,自己就會立刻血濺當場,。
但他瞥一眼殿上,鬼方易坐在那里動也不動,,臉上隱隱有些不悅。明驚懼交加,,一股熱血沖上腦門,,大罵道:“你使詐!”
銅刀微微一劃,,幽狹長的眼睛湊在明的杏眼前面,。明看著那雙星眸中寒光一閃而過,然后自己肚子就猛地挨了一下,。
幽蜷回膝蓋,,明抱著肚子歪了下去。幽踢開明的銅刀,,冷笑道:“真是個寵物,,沒見過世面?!?p> “你,!你也不過和我似的!拽什么,!”明掙扎著要站起來,。幽挑挑眉毛,兩把銅刀一左一右對準了明的頭頂:“跪好,。磬聲快響了,。”
“絕不,!”
明咬牙切齒,,眼眶幾乎崩裂,奮力撲騰著,。幽收刀出掌一起呵成,,在明的后脖頸上猛地一擊,少年應聲倒地,。
“別拿我和你比,,你是家犬,我可是殺手,?!?p> 幽對著無知無覺的明扔下這句話,一轉身沖巫華招手道:“別等了,,敲磬吧,?!?p> 真是意外,連這美顏少年都有這樣的本事,!鬼方易對這支馬羌殘部的興趣愈發(fā)大了,。
他遞個眼色過去,巫華立刻敲響了石磬,。
馬羌全勝,。
西廊下一片叫好聲。族長們朝馬羌眾人涌來,,七手八腳地拉著棄拍肩膀捶胸膛,,恨不得立刻把他請回自己族里。
大家都不傻,,這些馬羌人各個身懷絕技,,還正在找靠山投奔,誰收了他們都是如虎添翼,。當然要趕快套近乎,。
棄越過這一群殷勤面孔,遠遠朝殿上望去,。出乎意料,,鬼方易已經(jīng)不在那里了,連厲夫人也沒了蹤跡,。只有一個坐著打盹兒的大巫祝,,和站著的巫華。
她遠遠朝棄行了個禮,,高聲道:“赤鬼部請馬羌眾人入大殿赴宴~~諸位族長請先行,。”
多日來的艱辛終于看到了一點收獲,,眾人都歡欣鼓舞,。
棄一錯眼,看到屠四微張著嘴,,兩眼直直地發(fā)著呆,。他過去把手在屠四眼前一抹:“下巴不要了?”
屠四一嚇,,嘴巴合上又張開,。棄笑罵道:“想說啥?咋的,,想離夫人了,?不是我說你,人家身份高貴現(xiàn)在又是巫女,,人家就是拿你拿來嘗個鮮,,聽我的,,別惦記了?!?p> “哎呀族長,,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不是,!”屠四牙疼似地掀著嘴唇,,欲言又止。
棄露出一臉“我懂”的表情,,拍拍他:“別想了,回去準備準備,。一會兒該進大殿了,。”
馬羌眾人笑鬧著穿過宗廟向大門走去,,屠四磨磨蹭蹭地落在后面,,不斷拿眼往身后瞟。最后,,他終于忍不住了,,從正拉著幽求教打架的藍山身邊擠過去,一把拽住了棄,。
“族長你聽我說——那個巫華,,我在亳邑見過她?!?p> 棄停下腳步,,眾人也都停了下來,最前面的婦紋疑惑地看著他倆,。棄安撫道:“紋兒,,你們先回去,我和老四一會兒就來,?!?p> 倆人磨嘰著,在宗廟前庭中開始兜圈子,。棄裝作欣賞宗廟,,一面問:“說說,咋回事,?她是巫族的人,?”
屠四撥浪著腦袋,低聲道:“族長,,其實……我懷疑她就是巫鴆,?!?p> 什么?
棄步子一滯,,旋即神情自若向前走,,只是聲音有些抖:“什么意思?巫鴆在亳邑,?”
屠四也懵:咋,?豬哥沒告訴小王?
“亳城易主之后,,我不是在那里呆了一段日子么,。子享叫我進內(nèi)城幫他做事,有天我去城墻視察巡防,,無意中看內(nèi)城宗廟里有一個女子很眼熟,,看著非常像巫鴆……”
當時屠四非常驚訝,那時他還不知道棄和巫鴆的關系已經(jīng)從夫妻便成了兄妹,。他只覺得蹊蹺,,小王走了,怎么把巫鴆留下了,。
可亳城宗廟已經(jīng)被圍了起來,,屠四想進去看看,可是就連子享也沒辦法讓殷兵給他開門,。
“我又去問舌,,他說那些殷兵是直屬大宰的,他也沒權調動,。沒辦法,,我就只能蹲在城墻上看。好在巫鴆總是會在固定時間走到庭院中散步,,我蹲在高處城墻上看得并不清楚,。直到有一天吧,她搖鈴喚來了一群小鳥,。因為這,,我才確定,真是她,?!?p> 獸鈴。
真的是巫鴆,。
棄腦中一片轟鳴,,他怎么就沒有想到呢?巫鴆當時已經(jīng)受了重傷,婦好不會放心讓她遠去,,最方便安置她的地方當然是在亳城?。?p> 所以那夜亳城大室奪權,,婦好來得那么晚,。她是去安置巫鴆了。
所以那天晚上,,棄不是做夢,,是巫鴆真的來了?
所以這個一直戴著面具的巫華,,是……巫鴆,??
這太荒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