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入夜后院子里太冷,他們進(jìn)到白啟鳴的房間里去,,點(diǎn)了火炭繼續(xù)閑聊,。
“你們家有酒嗎,咱倆喝一杯暖暖身子好不好,?”
“可惜,。我爹禁酒?!?p> 沒辦法,,后來還是覺得冷,就躺到床上蓋起被子,。
挨著躺下來之后,,墨煙忽然笑了起來:“師父以前經(jīng)常和我一起窩在炕上下棋?!?p> “下象棋還是圍棋,?”
“都下。象棋是師父自己刻的,,五子棋是我和他一起去河邊撿的小石子兒,。啟鳴兄會下棋嗎?”
“會的,。不過下得不好,。我們家里誰都能讓我輸光月錢?!?p> 墨煙高興地說:“那正好,,我也下得不怎樣。師父老是把眉毛擰在一起,,說我是他所有學(xué)生里最笨最懶的一個,。”
“天,,最笨最懶的徒弟武功都這么厲害,,那其他豈不都成神人了!”
“其他的……其他的就成東廠提督了呀!”墨煙咯咯發(fā)笑,。
白啟鳴明白過來,,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墨煙一臉自豪滿足之色,,把被子拉到胸口,。
“我從小就喜歡和人擠在一起睡覺,”墨煙困了,,說話咬字模模糊糊,,“小燕哥哥老是說我這樣不對……但扶柳姐姐都會讓我她一起睡的?!?p> “你說的小燕哥哥是誰,?”
“是……”她打了個哈欠,“和我一樣,,是督主的近侍,。他教我騎馬,教我射箭,。他長得可俊俏了,,不能娶妻生子實(shí)在可惜?!?p> “你們廠公喜歡漂亮的隨從,?”
“誰不喜歡呀?你可沒看到圣上近旁的那些人,,無論掃地端茶還是伺候墨筆,,雖然整天連頭都不抬一下,但是各個兒模樣標(biāo)致,?!?p> 屋內(nèi)炭火漸熄,仍暖烘烘的,。
白啟鳴的目光靜靜安在墨煙面龐上,。
“墨煙,你額頭上的那對瘢痕,,到底是怎么回事?是燙傷么,?”
“嗯……不對,。”她又打了個哈欠,,往被子里縮了縮,,鼻尖抵在白啟鳴胸口,聞到皂角和陽光烘曬的氣味,那和扶柳周身的甜香不同,,也和王小燕的櫞柚味不同,,“那是天生就有的。你可別告訴別人,?!?p> 白啟鳴笑了一聲,聽到街上敲響二更,,便將聲音放得更輕:“我哪有什么‘別人’好說,。不過話說回來,既是天生而來的胎記,,為何不能示人,?”
“當(dāng)然因?yàn)椤鞘遣缓玫臇|西……”她越說越低聲,最后睡著了,。
“你的秘密太多了,,我真怕自己聽全了以后被你關(guān)進(jìn)詔獄?!?p> 似乎有幾根手指隔著抹額,,緩緩撫過她的額際,她迷迷糊糊抬手拍開他,。
白啟鳴輕笑了幾聲,。
陷入夢境之前,她恍惚間覺得他們二人仍并排躺在船艙中,。船在運(yùn)河平靜的河面上沉浮,。而醒來后,他們還沒到南京,。
——寧王沒有被俘,,裕平王沒有自刎,京城還是從前的京城,。
-
“墨煙,,墨煙……”
一連串喚聲伴著輕搖,將墨煙叫醒了,。
“已經(jīng)快過卯時(shí)了,?!卑讍ⅧQ站在床邊,,彎腰把她的鞋擺正。墨煙聞到粥米的香味,,“你再不起來恐怕要被你們廠公責(zé)罵了吧,?!?p> 聽到這話墨煙下意識渾身一機(jī)靈,不過很快癱回原位,。
“今天不是我當(dāng)值,,我午時(shí)走就行?!?p> “啊,,是嗎?”白啟鳴放緩幫她抖平外衣的動作,。
“你呢……”墨煙揉揉眼睛打起精神,,“怎么還沒去衙門?”
“巧,,我今天也休沐,。”白啟鳴笑了,,“煮了粥,,起來吃?”
因著之前在船上時(shí)就是同住一屋,,墨煙已經(jīng)絲毫不難為情,。不過究其原因,還是因?yàn)樗龥]有細(xì)思自己昨天和白啟鳴同塌而眠可能意味著什么,。在她心里,,大多數(shù)時(shí)候還是真心以為自己是個宦臣。
墨煙借白啟鳴的銅盆架梳洗,,聽到院中有颯颯聲響,。
“那是我爹在練武。每日早晚,,幾十年從來不落下,。”白啟鳴解釋道,。
墨煙馬上把頭發(fā)胡亂盤好,,重新系一遍抹額。
“我想和令尊再比試比試,!”
-
白問清以細(xì)長木棍代槍而使,。做出“請”的動作。
墨煙也以一根短棍代短劍,。她躬身曲腿,,直襲上前。
木棍破空而揮,,招招有力以至棍身如同皮革草筋般柔韌彎曲,。
相比較白問清的老沉精準(zhǔn),墨煙的招式中滿含蠻力與野性,,雖被長棍壓制在下風(fēng)但絲毫不怯——白問清不輕易前攻,,然而只要出手,棍尖所抵處都是關(guān)鍵穴道,;幾番掃蕩,,棍尖先是戳中一次墨煙肩膀,,再是刺中膝窩,。
墨煙的雙眼因興奮而睜大,她顯然驚喜于白問清的武學(xué)之高,。她不懼不倦,,右肩酸麻便立刻將短棍換到左手,,左膝發(fā)軟后施力旋即向右偏倒,。
三輪過后,白問清收了棍,,似感困惑而皺眉:“李通他沒有好好教你?!?p> 墨煙愣住了。
“你的出招手法與李通年輕時(shí)十分相像,,可見你的確曾經(jīng)與他朝夕相處,,化其技藝為習(xí)慣?!卑讍柷鍝u了搖頭,,“然而也就僅此為止。李通最擅長的兵器是雙刃,,左右手發(fā)力收力出神入化,后來他也曾專練雁翎刀——李通一直是操使短兵的好手,??伤遣皇菑膩砭蜎]教過你使用兵器?”
這是真的,。墨煙唯有點(diǎn)頭,。
“按理說習(xí)武之人,總要至少練熟一套功法,。這為的不是循規(guī)蹈矩,,而是通過前人經(jīng)驗(yàn)習(xí)得發(fā)揮范式,。但李通肯定沒有教過你。你有扎實(shí)的功底,,卻無李通的武學(xué),。實(shí)在奇怪?!?p> 與白問清的疑惑深思之態(tài)不同,,墨煙壓根不在乎這個。
她放下短棍走到白問清身邊,,眼睛發(fā)亮:“您都這樣說了,,顯然您與李通師父曾有密切往來。您可以和我多說些他的事么,?”
白啟鳴恰到好處端來茶盤,。
墨煙殷勤地替老人斟茶。
她臉上總有孩童般的天真神情,,鉆營起來時(shí)也仍然真摯,,適宜用來討好——至于怎樣有意討人喜歡,自然是她跟了莫遲雨之后學(xué)會的,。
白問清輕嘆吁氣,接過茶,,在院中一塊大石上坐下,。
“李通既沒告訴過你他的那些事,或許因?yàn)樗辉钢v,?!?p> “可我那時(shí)太小了,我不問,,他自然也不會說,;或許他覺得就算說了我也聽不懂。您告訴我,,您是怎么與他認(rèn)識的,,他那時(shí)是什么樣子,好不好,?”
白問清沉默良久,,才像是從回憶中抽身,終于緩緩道:“李通他……是與我同年考的武科舉,?!?p> 老者開了口,墨煙和白啟鳴立刻在石旁草地上盤腿坐下認(rèn)真聽,。
“在那次科考中我不過成績中上,,”墨煙可以肯定這是老者的自謙之詞,,“李通卻是真正的出類拔萃?!?p> “師父很厲害,?”
“是的,李通非常厲害,。科考未完時(shí),,他就已被當(dāng)時(shí)的錦衣衛(wèi)指揮使徐際和點(diǎn)中,,收到麾下做了千戶,又成為近侍跟隨徐際和左右,。后來不出三年直升指揮同知,。這也是為何我稱慣了他李同知的緣故——”說到這,老者臉上浮現(xiàn)些許回憶往昔舊友的笑意,,然而笑意很快隱去,,“但其實(shí)他被指派南下之時(shí),已被先皇封為錦衣衛(wèi)副指揮使了,?!?p> “副指揮使?,!”
墨煙和白啟鳴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