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若黃粱一夢,,夢里是那樣的慘烈,,醒來是這樣的惶恐,。陸安衍握緊了被子下的手,,白皙的手指冰涼涼的,,直透心尖,,淺短的指甲嵌入他的手心,留下一道深深的印記,。他慘然一笑:“榮銘,,她還活著?!?p> “安衍……”
“雖撤了公主的名份,,但享著公主的待遇,在先帝的庇護(hù)下,,活的瀟灑自在,。”陸安衍絕望地轉(zhuǎn)過頭,,雙眼赤紅地看著榮銘,,“榮銘,殺人償命,,她憑什么還活著,!咳咳……”
榮銘無力地靠在椅子上,陸安衍眼中的悲憤讓他勸慰的話出不了口,。他還記得十年前跟在陸夫人身邊笑的恣意的少年,,眉角的灑脫與如今的凄涼重疊在一起,心口異常得酸澀,。
對啊,,殺人償命,憑什么讓苦主放下,!
榮銘深深吸了一口氣,,從袖中拿出煉制的藥,放在陸安衍的床頭,,“安衍,,藍(lán)色的是養(yǎng)身,綠色的是療傷,,用法和以前給你的一樣,。馬上就要回京了,,其他我不多說,但是就一句話,,活著,!好好活著你才能做你想做的事?!毕肓讼?,還是將袖中最后一瓶藥拿出來,“這一瓶紅色的……你盡量少用,,虎狼之藥,,用了能短暫提升精力,后遺癥…總也是那些傷身的,,但至少能保命,。一次一顆,我給你提煉了十顆,,以備你在緊急情況下使用,。”
松開冰冷的手指,,陸安衍微微勾唇一笑,,瞅著榮銘滿臉的糾結(jié),那雙風(fēng)流多情的桃花眼里盛滿了焦慮,,他輕輕伸出手,,接過榮銘手中的紅色瓷瓶,“榮銘,,你說…麗姨這次會不會直接去宮里給你請旨賜婚,?”
榮銘臉一黑,這人……但是,,按照他娘的想法,,他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啊,畢竟他跑了這么多年,,都已經(jīng)是大齡剩男了,,他娘想抱孫子已經(jīng)快要想瘋了!至于對象,,不會就是小時候那個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哭唧唧的小表妹吧,?!
“我忽然,,有點(diǎn)不想回京了,。”榮銘瞪了陸安衍幾眼,,看到陸安衍的臉上已微微浮起一層血色,,他伸出手探了探陸安衍的脈,,虛浮無力,不過相較之前來說,,已經(jīng)算是大有起色了,,不枉費(fèi)他厚著臉皮向叔父開口求藥,這樣再休息一晚上,,明天啟程回京,,路上他再盯著點(diǎn),應(yīng)該不會出什么大問題,,所以……他還是要跟著回京的,,想到回京后他阿娘的花式催婚,榮銘的頭有點(diǎn)疼,,“大兄弟,,想想我這次犧牲這么大,,你一定要好好保重,!”
陸安衍看著榮銘悲壯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了聲,,“榮銘,,你也老大不小了,這次回去要是相中了誰,,就早點(diǎn)成親吧,,省得麗姨這么擔(dān)心!”
“啊呸,!誰老大不小了,,我才二十四,風(fēng)華正茂得很,,你還比我大三個月,,你爹……”榮銘注意到陸安衍瞬間黯淡下來的雙眼,到底,,沒把接下來的半句話吐出來?!昂昧?,你還是好好休息一下,我去整理行李,。上京啊,,真是好久沒回了,也不知變得什么樣,?!?p> 陸安衍低低地回了一句:“好,。”
榮銘看著陸安衍安安靜靜地閉上眼睛,,呼吸平穩(wěn),,微微嘆了一口氣,他感覺自從知道陸安衍要回京后,,他就把一年的氣都嘆完了,,心里總是七上八下的,搖了搖頭,,榮銘輕手輕腳地走出營帳,。
他沒看到的是在他離開后,躺著的陸安衍睜開雙眼,,眼里滿是歉意,。父親……大抵是不愿看到他的,還有燕云姨母,,她本可以嫁給她的心悅之人,,結(jié)果卻那般倉促地嫁給父親…外祖母的身子不知是否都好了,他走的時候外祖母還依舊癡癡呆呆未能清醒…當(dāng)年,,他真是恨不得死的是他,,卻終究還是茍且活著,耳邊似乎響起阿媛稚嫩的聲音:小哥哥,,我不怪你,,錯的是那惡人,惡人還活著,,我們?yōu)槭裁匆?!以后無論在哪里,請你好好活著……
慢慢地,,周圍的一切在這一刻化為寧靜,,什么也看不見,什么也聽不到,,像是一個巨大的混沌將他困住,,上不達(dá)天,下不著地,,空蕩蕩地浮浮沉沉著,。
感覺不過是睡了長長的一覺而已,陸安衍睜開眼看到的是晃動的車蓋,,他的腦子里還有點(diǎn)迷糊,,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他這是在回京的路上?他撐起身子,,傷口包扎地很好,,恢復(fù)地也挺好的,起身的時候他只感覺到一點(diǎn)點(diǎn)刺痛,,原本悶痛得幾乎要透不過氣的肺腑也輕快了許多,,身上還有些乏力。他正要掀開身上的毛毯,,忽然馬車停了下來,,馬車簾子掀開,進(jìn)來的人正是榮銘,。榮銘看到他起身,,俊俏的眉眼迅速就耷拉了下來,從馬車?yán)锏陌珟走吥眠^兩個靠枕,,扶著陸安衍撐起來的身子,,將靠枕放在他的身后,重新把毛毯給他蓋好,。
“才好了一點(diǎn)兒,,就想著起來?”
“我睡了多久了,?”陸安衍調(diào)整了一下姿勢,,靠在車上,臉上滿是疑惑,。他怎么睡得這么沉?一點(diǎn)感覺都沒有,。
“兩天,。要不是安安分分地睡了兩天,你以為你現(xiàn)在能夠起身,?”榮銘看到陸安衍滿臉的疑惑,,順手倒了杯溫水給他,得意地笑了笑,,“你是想說你怎么會睡得這么沉,,是吧?沒法子,,你總是不聽話,,我只好用了點(diǎn)藥,看起來效果不錯,。李越和小滿去準(zhǔn)備吃的了,,等下會送進(jìn)來。這兩天有點(diǎn)變天,,外面挺冷的,,你還是盡量不要到車外吹風(fēng),省得你那破身子又染上風(fēng)寒什么的,,白費(fèi)我那些金貴的藥,。”
聞言,,陸安衍喝了一口水,,有點(diǎn)哭笑不得,驚訝之余又生出些許溫暖來,,無奈地看著他:“知道了,,這兩天路上一切都順利么?”
知道榮銘都安排好,,他也放下心來,,隨口問了下,不料榮銘卻抿著嘴唇,,低低地道:“路上,,我們現(xiàn)在沒從官道走……”
陸安衍從這話里聽出了些許異樣,笑意漸漸褪去,,擰眉問他:“路上不順,?”
榮銘還未開口,剛好聽到馬車外小滿的聲音,,“榮公子,,飯好了?!?p> “拿進(jìn)來?!睒s銘回了一句,。
小滿躬著身子,端進(jìn)來一個盤子,,盤子里一邊放著碗白粥,,一邊放著一碟烤饅頭??吹叫褋淼年懓惭?,小滿的臉上滿是歡快,將盤子往矮幾上一放,,笑吟吟地道:“將軍,您醒了啊。榮公子說的真準(zhǔn),,他說您今兒傍晚要醒,,您果然這時候醒來了?!?p> 陸安衍點(diǎn)了點(diǎn)頭,,“辛苦了,你…”他眼尖地看到小滿衣袖口的繃帶,,頓了一下,,“小滿,你也先去吃,,我有些話和榮銘說?!?p> “是,。”小滿沒有多說什么,,應(yīng)了一聲便退了出去,。
“什么情況?”
榮銘拿起一個烤饅頭,,大口大口地啃起來,,“剛剛啟程的時候,我們走的是官道,,但在昨晚,,有人劫道,對方精通合擊之術(shù),,奇怪的是,對方不劫財,,而且在我們表明軍方身份后,也不退,,但卻在有勝算的時候退走了,。”他咽下口中的饅頭,,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我就帶了李越、小滿還有王和慶等十個人,,商量了一下,,怕再出紕漏,就挑了我們最熟悉的小道出發(fā)。雖然路不好走,,不過我們熟,。”
陸安衍注意到榮銘眼底的青紫,,想來這兩天他都沒有好好休息,,皺眉,想了好一會兒,,揉了揉額角,,“損傷情況如何?”
“還好,,受傷的幾個都是皮外傷,,不嚴(yán)重,上了藥,,不出七天就能痊愈,。”榮銘啃著饅頭,,含含糊糊地說道,,吃了東西,車內(nèi)又暖和,,他覺得困得很,,眼睛慢慢閉起來,靠著車壁打起了呼嚕,。
“罷了,,后面的車程注意……”陸安衍抬頭看到已然安睡的榮銘,微微一怔,,將他手上的饅頭取下來放置盤中,,扯開毛毯搭到榮銘的身上。他靠著后枕,,想了想后面的行程,,還有進(jìn)京后要處理的事,心里沉甸甸的,,他要做的事,,怕是不會那么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