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青松的生意這幾年其實是不大好做,,因為藥材是日本人嚴(yán)格管控的商品之一,,很大程度上束縛了他的手腳。
不過他門前還不能說是很寥落,,因為藥材布匹這些東西總歸是常用的,。丁巖跟著蕭冀曦到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幅算不上熱鬧,但依舊生意興隆的景象,。
蕭冀曦站在門口猶豫了一下,,覺得自己現(xiàn)在一定是進不去了。
但是從門里出來的一個伙計剛好和他碰了個對臉,。那人是跟著白青松從東北一路過來的,,所以認(rèn)得蕭冀曦?;镉嬕灰娝托α似饋?,眼角的皺紋都跟著活泛開了。
“蕭少爺,,好些日子沒見您,,我們掌柜的在里頭呢?!?p> 蕭冀曦苦笑了一下,,能自由出入的時老是被人攔下,現(xiàn)在反倒暢通無阻了,。他想這樣也好,,起碼能見白青松一面。
“劉叔,,我今天還帶了個朋友來,,他想看看松哥里屋的那幾幅畫?!?p> 伙計愣了一下,,說:“喲,那幾幅西洋畫掌柜的可看的緊,,只怕買不下來,。”
丁巖忙道:“不敢提買字,,只是我也臨過一副,,想與掌柜的見上一面?!?p> 伙計便很放心的說:“那我們掌柜的一定高興,,少有人稀罕他那畫兒,老掌柜的在世那陣子直說那是鬼畫符呢,。見了這位先生,,肯定有一籮筐的話要說啦?!?p> 蕭冀曦看得出來,,丁巖這樣一個典型的南方人,,對劉叔的天然熱情很是吃不消,于是拉著丁巖陪笑道:“那我們這就進去了,,我這朋友臉皮薄,,可經(jīng)不起叔你這樣打趣?!?p> 和劉叔這么說話的時候,,蕭冀曦恍惚覺著還是在從前,他是闖了禍往白家躲,,間或被伙計們嘲笑,,說蕭家的小少爺又跑來躲官司了。
劉叔帶著他倆往里面走,,還埋怨蕭冀曦許久不來看白青松,。
蕭冀曦則只有苦笑的份兒。
劉叔用一種很快活的聲音說道:“掌柜的,,你看是誰來了,。”
白青松正在屋里寫字,,聽見劉叔的聲音第一反應(yīng)是白青竹回來了,,他抬起頭來的時候眼里盛著笑意,但是那笑意很快就凍結(jié)了,。
“我這里不歡迎你,,滾出去?!?p> 蕭冀曦就知道會是這個結(jié)果,。
他苦中作樂的想,白青松用這個滾字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他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幸運了,。
劉叔很顯然搞不清楚眼下的狀況,蕭冀曦嘆了口氣說:“劉叔,,松哥和我有點誤會,,沒事兒的,你先忙去吧,?!?p> 白青松沒叫住劉叔,等他走遠(yuǎn)了才說:“我是給你留面子,。劉叔要是知道你現(xiàn)在在做什么,,我怕你晚上就得在醫(yī)院里過了?!?p> 蕭冀曦知道他在說什么,,劉叔的家人有好幾個都扔在了民國二十年的沈陽城里。
“松哥,?!彼恼Z氣很無奈?!澳阋?,時代變了?!?p> 當(dāng)然,,他明白,白青松絕不會認(rèn)同這句話,。
“時代變成什么樣我不管,,我是中國人這一點沒有變?!卑浊嗨勺谀抢镆粍硬粍?,而蕭冀曦又往前走了幾步。兩個人對視著,,好像都是試圖說服對方,。
蕭冀曦說:“你現(xiàn)在還能安穩(wěn)的做生意,不是因為日本人什么都不知道,?!?p> 白青松的眉毛都快立起來了?!澳氵@是在威脅我,?”
“不是?!笔捈疥叵?,自己離被扔出門去不遠(yuǎn)了?!拔抑皇窍胱屇阒牢覟槭裁醋霈F(xiàn)在這份差事,,平安順?biāo)斓幕钪怯写鷥r的?!?p> “那我寧可活的不平安,,也不愿意看見一個為日本人鞍前馬后效力的你?!?p> 蕭冀曦的耳朵被震得生疼,。
可憐的丁巖已經(jīng)被這一連串的唇槍舌劍給嚇傻了,他呆呆的站在那里,,用很無辜的眼神瞥一眼墻上的畫,,再看看白青松的臉,,神色顯得有些古怪。
他沒說話,,好歹沒把混亂的局面變得更加混亂,。
“松哥,你這么說只是因為商行還好好的,?!笔捈疥靥涝趺醇づ浊嗨闪恕,!耙悄阋辉绫豢凵戏慈盏拿弊酉铝舜螵z,,你就會懂我了?!?p> 當(dāng)啷一聲,,白青松砸了個杯子,里頭湯湯水水的撒了一地,。
他氣的臉都歪了,。
“你給我滾出去!”
后頭忽然傳來一個很詫異的聲音,?!斑@是怎么了?”
蕭冀曦一扭頭,,看見張芃芃走過來,。她踩著高跟鞋行走如風(fēng),面色如常的踏著一地碎瓷片走進了屋,。
蕭冀曦趕緊拉了一把丁巖,。“走吧,?!?p> 和白青松打嘴仗還能有來有往,跟這位姑娘,,他還想多活兩年,。
于是丁巖被蕭冀曦拽著逃之夭夭,路上收獲了不少驚訝的目光,,不過蕭冀曦都沒去理會,,直到確信張芃芃不會閑著沒事追上來了,才帶著丁巖在路邊的茶攤上坐下來,。
丁巖跑的呼哧帶喘,,眼鏡都歪在一邊,苦笑道:“蕭副隊真是厲害,,我這體力竟跟沒有腿差不了多少,?!?p> 蕭冀曦想這一張嘴就戳人痛處的本領(lǐng)一看就是沒經(jīng)過事兒的,難怪有人傳他是丁默邨私生子,。
“都是混飯吃的本領(lǐng),,那姑娘我可惹不起,鈴木長官都敢罵的主兒,,嘴實在是不饒人?!?p> 他的語氣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心有余悸,,雖然沒真的見過張芃芃罵鈴木薰那個場景,但可以想象,。
“抱歉,。”
出乎意料的是,,丁巖反過來跟他道歉了,。
蕭冀曦擺擺手?!斑@話應(yīng)該我說才是,,白讓你挨頓罵,等會請你喝酒,?!?p> 他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下丁巖,這小子剛一路跑一路捂著自己的衣裳,,估計鑰匙就在里頭,。
蕭冀曦正想著該和丁巖說些什么,丁巖率先發(fā)了話,。
“真奇怪,,我看那位掌柜的很是眼熟,好像前幾日——對了,,我昨日見過一個姑娘,,和這位掌柜的有些像?!?p> 蕭冀曦瞬間就想到了昨日白青竹說的話,。
說是有個小眼鏡毀了他一件衣服,再仔細(xì)算算時間,,丁巖昨天送材料的時間好像也和白青竹擅離職守的時間差不多,。雖說未免有些太巧了,可也不是全無可能,。
要真是這樣的話,,他反倒要感謝白青竹的私自外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