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用問,，蕭冀曦也大概猜得到是好消息,，因為如果是來送他上路的,，那大可不必笑得這么謙恭客氣,，還有幾分討好的意思,，甚至于人也不用來一個,，只要直接在飯菜里下毒就行了,，蕭冀曦一直沒有防著這一點,，因為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要是真在這上頭動手腳要殺他,，那他也只能認了。

　　果然,，來人和聲細語地跟他說話,。

　　“哪里話,，這么長時間以來是委屈您了，其實事情早就查清楚了,，蘭長官走前把東西都打點得妥當,，文件里說是只要找到信物，就是找到了當年銷聲匿跡的忍冬,，一早就認定了您說的是真話,，只不過是因為先頭周先生的例子擺著，把咱們都給嚇著了,，民憤難平,，萬一出去了又是民怨如潮的，上頭也都難做,?！?p>　　蕭冀曦苦笑?！半y道這么一兩年的工夫,，就足夠他們都把我忘了？當初我坐到分局長這個位置上的時候,，聲勢可不算小,，而我又是這么個特征鮮明的人，很難說他們都忘了,?！?p>　　輪到自己要出去了，蕭冀曦反而覺得有些膽怯,，他從前固然一直覺得自己不怕死,，至今日也不覺得死有什么可怕，但是要被自己人誤解而死,，未免有些憋屈,，那還不如在這里喝茶看報紙，雖然三四十歲就頤養(yǎng)天年有點早,，可是他這么長時間以來,，經(jīng)歷過的事兒也比旁人多得多,，只怕能趕得上尋常人幾輩子,。

　　他其實是不愿活得這么精彩的。

　　“您在上海只怕是不能夠拋頭露面了,，回重慶也有風險,，現(xiàn)下請您出山，是為著那天高皇帝遠的地方,?！?p>　　蕭冀曦沉吟了幾秒鐘,，直截了當?shù)貑査骸耙一貣|北？”

　　他的消息并不閉塞,，除了報紙以外,，一些很內(nèi)部的消息也會到這里，那個年輕人雖然不大愿意跟他說話,，但還是很盡職盡責,，每周一次地，用廣播播音員一樣的語氣和他說那些外人不能夠知道的消息,，蕭冀曦那時候也就猜到了,，上面并不想讓他就這么廢掉，好歹也是風里來雨里去這么多年磨礪出來的,，對黨國也算是忠心耿耿,，真就直接做了廢子，還是會有識貨的心疼,。

　　蕭冀曦很自得地認為自己算是一項有利用價值的資源,，現(xiàn)在看來，他沒有想錯,。

　　這一兩年的工夫,，他總是能聽到東北的消息，那一片現(xiàn)下亂的很,，蘇聯(lián)和共軍都在,，至于韓國也插一腳，他總是不能放心,，雖然也知道自己擔心并沒什么用,，但人永遠無法不對故鄉(xiāng)牽腸掛肚。

　　他聽到軍隊開進去接管了東北,，再后來共黨又來了,，兩邊來來回回地折騰，至今日還沒有一個結果,，只是國軍好像已經(jīng)是處于劣勢,，那邊山海關雖然一路像是高歌猛進，蕭冀曦卻總有種不祥的預感,，他覺得共軍那邊那位沒那么簡單,，只是這話也不能跟別人說，像是動搖軍心,，說了,，也未必會有人聽。

　　“是,，您果然聰明人,?！?p>　　蕭冀曦沒接著奉承，只是有點感慨,，自己的本事到底也還沒落下,。

　　“總不會是叫我?guī)П蛘蹋@樣的事兒我沒怎么干過,，也不覺得杜將軍能容下一個外來戶,，還是軍統(tǒng)出身。我當年在軍校的時候,，軍方就和情報口上的兄弟們很不對付,，這您應該也知道?！?p>　　他態(tài)度依舊是淡淡的,，叫人摸不著頭腦。蕭冀曦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心里有一點怨氣,。有道是狡兔死走狗烹，他倒是沒叫人烹進鍋里,，可也生生地困了幾近兩年的時間,，要不是自己心里還憋著一股勁兒，還有那么個可以牽掛的人,，幾乎就要給困廢了,。

　　來找蕭冀曦的，自然是人精,，聽出了這點怨氣,，于是姿態(tài)放得更低。

　　“不會不會,，是這收編軍隊的事情,，讓軍方出面還是不大好看，仿佛是被共黨給打怕了一樣,，所以想著由保密局的人出面,，是最合適的?！?p>　　“保密局,？我還不知道自己在里頭掛著名?！笔捈疥厥?，軍統(tǒng)變成保密局的時候,，他已經(jīng)是個階下囚了,，保密局里不會掛著囚犯的名字,，估計在外人眼里，他已經(jīng)悄無聲息地死去了,，再出門時能不能用這個名字都兩說,。“至于收編軍隊,，我也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東北自古就匪患猖獗，現(xiàn)下那也的確是對付共黨的有生力量,，我只想問你,，來找我，是不是因為把我背景查了個底兒掉,？”

　　他想,，以軍統(tǒng)的能力，是一定能查到蕭福生的,。蕭福生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音訊,，但是他始終堅持認為，蕭福生還活著,，畢竟父子連心,，蕭福生再不講義氣，也不會就診么一聲不吭地死了,，不給他留個知會,。

　　蕭福生后來仿佛跟了抗聯(lián)，但是當初也實打實地在山上呆過,，本來東北對于江南水鄉(xiāng)里長起來的這些人就是個很遙遠陌生的概念,，再加上土匪兩個字，大概足以讓更多的人退避三舍,，最合適的人,，恐怕就是他。

　　“是,，也不是,。”蕭冀曦問得直,，答話的人卻不敢這么直來直去,，還是要打一打太極?！澳貣|北,，是有地利在的，人么，也算是一條原因,，只是戰(zhàn)火連年物是人非,，這已經(jīng)不重要了，其實還是白科長提了您的名字,，說想與您同去,。這么些年，也是苦了您二位,，同游故地,，豈不是一件美事？”

　　“我的確很難拒絕這件事,?！笔捈疥亓巳唬浊嘀袷潜厝灰埨t去東北的,，這么多年了,，她一直相信白青梅沒有死，還在東北等她回去,，蕭冀曦從不勸她說此事希望渺茫,，白青松死后尤是。而且,，也一直有零碎的消息證明,，起碼戰(zhàn)爭爆發(fā)以后，青梅的確還活著,，有人見過她,。“不過,，還有兩個要求,。”

　　“您說,?！庇幸缶褪强洗饝囊馑迹瑢Ψ揭埠苊靼?。

　　“第一,，我不想改換名姓。一個分局長,，不至于臭名遠揚到那個地步,，第二，幫我查一個人,，叫他來見我.......我?guī)煾傅哪?，總得有個徒子徒孫去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