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婕按照約定好的時間來到母親的家中,。
距離那一件事已經過去三十二年,她收到消息,,鐘叔叔前些日子已經去世,。
盧婕想不明白,,為什么母親就要在鐘叔叔身上吊死,這么些年來,,一直沒放下,。
她還記得那是她高考前期的某一個晚上。
母親突然回家,,面如土色,,一向沉穩(wěn)的她竟然渾身都在顫抖。
盧婕不知道母親遇見了什么事,,畢竟雖是母女,,她與她之間卻隔著千萬座山,,彼此一無所知。
不過能讓母親變色的,,大概只有鐘叔叔了吧,。
想來這表現與鐘叔叔有關。
那時她沒多想,,雖然疑惑但到底擔憂占著上風,,只顧著給母親端茶送水,好無聲地給母親一點溫暖,。
然而更奇怪的事情在后頭,。
第二天,她發(fā)現母親不再像往常一般早早起床準備早餐,,悶在房間里一直不出來,。
她憂心母親,以為母親是生病了,,特地去敲門,,結果只得來一個無比冷冽的“滾”。
那一天,,鐘叔叔沒來她家,。
后來,鐘叔叔再沒來過,。
她心里其實蠻高興的,,這樣母親就不會拋棄她投入新家庭的懷抱了。
但母親不高興,。
打那時候起,,母親的性格就越發(fā)古怪。
她不再做出溫柔的表象,,整天陰沉沉的,,定定地瞧著你的時候,能將你嚇出一身冷汗,。
她不再做飯,,不再做家務,甚至不再工作,,一天到晚窩在臥室里鼓搗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再后來,她開始用她做試驗,,那時候她才知道,,母親是在鉆研術法。
可術法精妙絕倫,,符咒中每一筆每一劃都蘊含著萬物運行之理,,哪里是母親一個入門都稱不上的術士能琢磨出來的,?
可想而知,結果不會太好,。
這時候母親就會怨她,,經常克制不住地對她動手,,養(yǎng)成習慣后一直持續(xù)到今天,。
盧婕想,大概是鐘叔叔與母親之間發(fā)生了什么事,,才叫母親面目全非的吧,。
她無法拒絕母親的要求,哪怕再過分,,只要母親提出來,,她就只能去執(zhí)行。
這就好比放風箏,,風箏飛得再高,,只要母親一收線,她就會乖乖地窩回母親手心,。
誰叫這是她的母親呢,?
“你來了?!?p> 盧婕進門,,母親盧云芬坐在沙發(fā)上等著她。
今天的母親好像有些不一樣,。
盧婕心里想,。
“母親,您找我什么事,?”
她問,。
盧云芬已經七十一歲,精神頭卻挺不錯,,尚有精力折騰些有的沒的。
年華似水,,流年匆匆,。
當初臉嫩的少婦在時光無情的打磨中,變成如今這個滿臉刻薄陰郁的老人,。
而曾經無力反抗母親的女孩子,,也隨著光陰洗禮褪去懦弱的外衣,獨自芬芳,。
盧云芬坐在沙發(fā)上,,姿態(tài)是少見的優(yōu)雅,,一如三十多年前那個夜晚一般。
——恍然間,,五十歲的盧婕竟覺得眼前人是當初的母親,。
七十多的老人淡淡說道:“過來?!?p> 待盧婕走到她面前,,她又伸手一指沙發(fā)另一側:“坐?!?p> 盧婕依言坐下,。
“母親喚我來,究竟是為什么事,?”
她再次問道,。
“這些年,我一直在研究如何解開幻憶之術,?!?p> 盧云芬慢慢地開口,聲音竟少見的平和,。
要知道這將近三十二年來,,母親不是在發(fā)瘋,就是歇斯底里地埋怨,,回首望去,,盧婕幾乎找不到一點她平靜的樣子。
“母親……”
盧婕想說點什么,,卻被打斷,。
“那時是我學藝不精,不小心將樹開的記憶弄出錯,,現在我找到解決的法子了,,只要解開一部分術法,樹開就會想起我,?!?p> “母親,其實……”
“到時候我們還可以在一起,,雖然年紀大了些,,兩個老頭老太太沒幾年可活,但是……”
“母親,!”
盧婕忍無可忍,,微微提高聲線說道:“鐘叔叔前幾天已經過世,就算您將解法研究出來也沒用了!”
盧云芬一頓,。
她沒反應過來:“過……世,?什么意思?”
盧婕有些不忍,,卻依舊堅定地,,一字一句地重復:“鐘叔叔去世了,就是死了,!”
“母親,,您該放過自己?!?p> “也……放過我吧,。”
盧婕疲憊地扶住額頭,,三十二年,,她從一個少女變成妻子,又變成母親,,經歷過的風景不知凡幾,。
唯有母親叫她無可奈何。
她愿意陪著母親折騰,,是因為愛,。
可再濃烈的愛,也經不起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磋磨,。
她一直站在原地等母親回頭,可……
母親的目光,,永遠追隨著一個名作鐘樹開的男人,。
盧婕站起來,一雙斂盡世事洞明的眼最后一次深深凝視著失魂落魄的母親,。
她也是最后一次,,耐心地詢問母親:“母親,您……開心嗎,?”
不知疲倦地追逐一道說不清道不明的影子,,與親生女兒漸行漸遠,您……開心嗎,?
或許罷,。
盧婕提包向外走去,心中滿是荒謬可笑,。
她怎么會以為……
母親一反常態(tài)是因為她呢?
天真又可笑啊。
該放下了,。
“盧婕,!”
盧云芬回神沖她大喊:“你不許走,給我說清楚——樹開,,樹開怎么會……”
握上門把手,,盧婕沒有回頭,只盯著手道:“鐘叔叔年紀大了,,生活不如意,,女兒也不在身邊,一場小病沒熬過去走的,?!?p> “沒有陰謀,沒有謀殺,,沒有意外,,命運使然而已。您明白了嗎,?!?p> “我還有事,不陪您了,?!?p> 說完她拉開門,頭也不回地離開,。
那樣的決絕,。
與多年前盧云芬離開家時的背影緩緩重合。
沒有誰會在原處一直等待你,。
父母子女……也是一樣,。
盧云芬從未想過女兒會違逆她,對她大聲說話,,用近乎教訓的語氣,。
她一方面為女兒的“起義”不滿,另一方面又因女兒帶來的消息震驚,。
鐘樹開只比她大三歲,,她還活得好好的,怎么鐘樹開就去世了呢,?
一直以來以要與鐘樹開在一起為目標的盧云芬,,此刻有些茫然無措。
她鉆研三十多年,,就是為了解開鐘樹開的幻憶之術,,現在,解法有了,人卻作古,。
緣分有時候就是這樣無常,,最初時不過一點點偏差,到最后就會演變成完全的錯過,。
盧云芬不知為什么,,不難過,也不開心,,只滿臉茫然空白,,望著空蕩的房子。
這么些年,,她究竟做了些什么,?
“誒,老云你說這就是老板要找的人吧,?”
一道清脆的男聲突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