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沒了,!”醉筆翁故做不耐煩地擺手道。說完,,再看月樓無仙的表情,,這次他真的是徹底失望了。這也難怪,畢竟他久居天界,,什么樣的法寶沒見過,。這住著神仙的畫卷倘若人間凡人得了,必然是個寶貝,,但對于他來說還真沒啥稀罕的,。
醉筆翁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月樓無也真沒啥好說的,。不過心中還有疑問不解,,于是追問道:“那這么說來,您老所棲身之地到底是那蓬萊仙境的鏡墨莊呢,?還是我手中的這副畫卷呀,?”
醉筆翁聽罷,仰首哈哈哈開懷大笑,,待笑夠才道:“佛家講這宇宙萬千世界皆是梵天一夢,既然是夢又何必糾結(jié)是真是幻,?既然非真非幻,,又何必糾結(jié)是現(xiàn)實是畫境?哈哈哈哈……”醉筆翁手捻胡須,,搖著大腦袋,,隨著他的笑聲人身化作一團墨汁,飛入那畫卷之中,,沒了蹤影,。
月樓無仙心想這老頭怎么說走就走了,有些不甘心地對著畫卷喚道:“畫仙前輩,!畫仙前輩,!老前輩……”連連喚了幾聲,都沒見個回應(yīng),,也就只好作罷,。將手中畫卷卷吧卷吧,收入袖囊之中,。再側(cè)身對紫一一道:“我總覺得這畫卷沒這么簡單……”
紫一一勉強一笑,,隨口回應(yīng)道:“畫仙老前輩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神龍見首不見尾,,不受拘束。不管簡不簡單,,既然他老人家將這畫卷交給了你,,你就好生收著吧,自有他的用意?!?p> “嗯……”月樓無仙邊點著頭,,邊下意識地摸了摸袖囊里的卷軸。
紫一一見畫仙走了,,左右瞧了瞧這空巷尾,,此處除了他們二人,多一個人影也沒有,,便隨口問道:“也不知此處是何地界,,此時又是何時……”
月樓無仙見紫一一愿和自己說話了,心中一喜一熱,,說了聲:“這個簡單呀,。”說罷,,便趕忙伸左手牽住了紫一一纖細白皙的右手,,拽著她邊往胡同口走去,邊道:“隨我來,?!?p> 二人才走出巷子,紫一一便一臉愁容地甩開月樓無仙地手,,低聲道:“仙郎請自重……”
經(jīng)她這么一說,,月樓無仙才意識到,連忙賠禮:“一一見諒,,我只是……”
紫一一不等月樓無仙解釋,,打斷道:“仙郎不必多說,我明白,。只是你我之間此時身份尷尬,。我雖不是愛計較拘泥于小節(jié)之人,但也并非輕浮隨便之人,。你我若還好比從前一般卿卿我我,,只會讓我背上個不忠不孝地罵名,只要別令我難做就好,?!?p> 月樓無仙點點頭道:“我懂,一一請放心,,我以后會注意的,。”
“嗯,?!弊弦灰灰颤c點頭,,沒再計較。
正趕巧了,,此時一送菜的小哥兒打巷子口經(jīng)過,。月樓無仙見了,連忙攔下,,一拱手問道:“敢問小哥兒,,此處不知是何地界?”
那小哥兒先是嚇了一跳,,再看二人不像是壞人,,這才放下挑菜的擔子,便揉著挑擔子的肩膀,,邊打趣兒道:“這冷不丁的……我還以為是打劫的呢,。”
“打劫,?”月樓無仙一愣道:“這青天白日的,,鬧市之中打劫?還沒了王法了,?!?p> “王法?那有財有勢的便是王法,。”
月樓無仙雖不言語,,但這話他可就聽到心里去了,。
那小哥兒說罷,再將二人上下打量一番,,接道:“二位不是打劫的,,莫不是打天上掉下來的?”
“此話怎講,?”
“若非天上掉下來的,,怎的連自己身處何地都不曉得?”
月樓無仙倒覺著這小哥兒還真猜對了,,想那洪芒雀替位于珠穆朗瑪山巔,,他們從那兒來,與從天上掉下來,,實則沒啥區(qū)別,。但又不能實話實說,于是腦子一轉(zhuǎn),,胡亂找了個說法道:“哦,,小哥兒有所不知,,我倆本是乘馬車遠行,途經(jīng)此地,,未曾想那馬車夫貪圖我倆錢財,,趁著我們夜間在那馬車上睡熟了,竊走了我等隨身的包裹盤纏,,卸下馬便騎馬逃走了,。留下一乘空車和我倆,我倆一出馬車,,便已在此處,,故而不知此處是何地界?!?p> “哦……”那小哥兒將信將疑地點了點頭,,嘆了口氣道:“你倆也是忒倒霉了……”感慨了一番,接道:“要說這是何地,,此處乃襄陽地界,,襄州城?!?p> 月樓無仙點點頭:“原來這兒就是襄州啊,。”心中暗地里思量一番,,轉(zhuǎn)而對紫一一道:“這下咱們可跑得遠咯,。”
一旁的小哥兒一聽這話,,好奇道:“敢問二位這是打哪兒來,?”
月樓無仙還沒來得及細想,卻聽紫一一脫口而出:“山西晉陽,,鹿邑郡,。”
小哥點點頭:“那可夠遠的,?!毕肓讼耄拥溃骸斑@么一說,,那馬夫還算有人性,。”
紫一一不解,,問道:“怎么說,?”
“你想呀,山西晉陽到這襄州,,路途遙遠,,一路上隨處都是那窮鄉(xiāng)僻壤,,隨便找個地界就能把你倆扔咯。能不嫌路途遙遠,,將二人帶到此處才撇下你們,,不是還算有人性麼?”
“嗯……”月樓無仙聽罷,,點點頭,。
小哥兒見他倆人生地不熟,熱心腸道:“眼瞅你倆這身打扮,,也算是富貴人家,,只是閱歷少了,被人欺負算計,??葱值苣惚澈蟮哪强趯殑烂筒皇潜阋素洠蝗缒眠@口寶劍去對過街的點當鋪對付點銀兩,,換些個盤纏,,該去哪兒便趕緊去哪兒吧,回頭再拿些銀兩來贖出來就是了,?!?p> 月樓無仙聽罷,深施一禮道:“先謝過小哥兒熱心快腸,,給我倆支招,。”
小哥兒擺擺手道:“我們這些個清苦人家呀,,大忙也幫不上啥,,這種動動嘴皮子的小忙啊,能幫就幫唄,?!边呎f著,,邊拿手去抄那扁擔,,接道:“得了,我也不瞎跟你閑聊了,,這擔子菜還趕著送呢,。要晚了,我可就吃不完兜著走咯,?!闭f罷,小哥正要擔擔子上肩,,又被月樓無仙一把按住,,對他道了聲:“小哥稍等……”說罷,,便從自己的袖子里掏出一顆散碎銀子交到小哥兒手中。
小哥兒不知所謂何意,,也不敢接,,不解道:“兄弟這是……?”
月樓無仙道:“我倆雖說隨身細軟被盜,,但貼身的銀兩還是夠川資路費的,,這點兒散碎銀子就當是打聽道兒的問路費吧?!?p> 小哥兒一聽,,連忙接過銀兩,笑得眼睛鼻子都擠到一塊去了,,真乃是清酒紅人面,,財帛動人心。笑呵呵道:“您看我說啥來著,,就知道您二位是富豪人家的大貴人,。”
“嘿嘿,?!痹聵菬o仙也跟著一樂,道:“貴人可不敢當,,要知道這富豪可不一定都是貴人,,貴人也不定都是富豪?!?p> 小哥兒一挑大拇哥道:“您這話在理兒,,就好比找我送菜的東家,那可是咱這地界第一大戶的主兒,,人家里都蹭上金山銀山了,。但說人性,跟您二位比那可真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呀,?!?p> 月樓無仙借話趕話,故意道:“喔,,難怪剛才聽小哥兒你說什么‘那有財有勢的便是王法,。’這話可是跟你所說的那大戶主兒有……”這最后的“有”字,,月樓無仙故意拉長音,,就是要那小哥兒自己把話給接過去。
果不其然,,就聽那小哥接道:“關(guān)系,?太有關(guān)系了,!我說的可不就是他嘛?!?p> 正所謂聽話聽音,,方才月樓無仙聽小哥說“那有財有勢的便是王法?!本椭肋@話里有事,,現(xiàn)在可把他的話頭給帶出來了,就見那小哥兒將手中的扁擔在兩個籮筐上放好,,拉著月樓無仙往巷子里面進了幾步,,然后伸脖子左右看看,見四下無人,,這才聽那小哥兒口打“嗨”聲,,接道:“這說來也是該我命苦,我本是此地的一個小乞丐,,孤苦伶仃,,差點餓死在街頭,后來被街頭賣菜的老蔡頭發(fā)現(xiàn)了,,喂我吃棒子面糊糊救活了我,,還收留了我跟著他賣菜,幫他忙前忙后,,打打下手,。老蔡頭也是孤身一人,年歲大了,,怕老了老了,,連個送終的人都沒有。我說:‘有我呢,,我給您養(yǎng)老,,等您百年之后了,給您當孝子送終,?!瓦@么我在那老蔡頭的膝下呆了那么六年,這不就在前年他老還真就撒手仙世了,,我給他老買了口薄皮棺材,,送終發(fā)喪,。便理所當然地接過這攤子賣菜生意,,討口飯吃。那城南有個彭府,,府里的彭老爺走了有三五年了,,他家的長子叫彭鑫彭大官人,,仗著他大舅子在朝為官,有些勢力,,自己又有財力,,他財大氣粗,處處壓著我們這些平頭百姓,。硬說我不是老蔡頭的兒子,,沒份接這菜攤的買賣。我要想在此賣菜,,必須依著他,,每三日的申時之前就得給他府上送一挑子菜。否則別說在這地界賣菜了,,就算在這街上遇見了,,便少不了一頓毒打?!?p> 紫一一聽罷,,憤憤道:“太過分了!”
那小哥兒搖搖頭,,苦嘆一聲:“哎……我見二位是外鄉(xiāng)人,,又只是路經(jīng)此地,才多跟二人絮叨絮叨,,多說了兩句訴訴苦,。我說完了,心里也就舒坦些了,。這些話呀,,也就只能說給二位聽。倘若讓那彭府的人聽了去,,只怕我小命都難保呀,。”
二人聽完了小哥兒的遭遇,,紫一一似乎比月樓無仙更充滿了正義感,,為他抱不平道:“這彭府的人實在是太可惡了,真是氣死我了,,我非……”
這后面的話還沒說完呢,,就被月樓無仙一把給攔了下來,搶道:“我們非得看看那大官人,,還有人樣沒有,!”
“哎……”小哥兒擺擺手道:“那彭大官人出門都是八抬大轎給抬著,身邊一幫子打手。我們平頭老百姓哪里見得著呀,。再說了,,他有人樣又如何?沒人樣又能怎樣呢,?我們也就只能發(fā)發(fā)牢騷,,牢騷發(fā)過來,二位該趕路去趕路,,我該送菜還得接著送菜,。”
月樓無仙聽罷,,也附和著他,,口打“嗨”聲道:“也是,然不成還拉他打一頓不成,?!?p> “打一頓?”小哥兒苦笑道:“不被他彭家的人打就阿彌陀佛了,,還打他,?”接著又是搖搖頭,邊拿扁擔挑起挑子,,邊道:“得了,,二位就全當是聽個熱鬧。聽過了也就過了,。咱們該干嘛干嘛吧,。這就再會了二位?!闭f罷,,抬眼見月樓無仙對自己拱了拱手,自己點點頭回了個禮,,便擔著壓在肩上“吱呀吱呀”響的擔子消失在了巷子外,。
月樓無仙目送著小哥兒離去,對一旁的紫一一道:“想不想會會那彭大官人,?”
“想呀,!走……”
“急啥!要見也不是現(xiàn)在,?!?p> “啥時候?”
“今兒個晚上,?!?p> 紫一一聽罷,,腦瓜子一轉(zhuǎn)露出萬分期待的神色,邊緩緩點頭,,邊道:“有意思……”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巷子,一陣吵雜之聲又吸引了紫一一的注意力,。一抬頭,,眼前是豁然開朗。
原來打巷子里出來,,橫著的是個鬧市,。寬街兩旁開著客棧酒館、錢莊當鋪,、賭坊,、雜貨店、鐵匠鋪,。再瞧那街上,,擺攤吆喝的,沿街擔擔叫賣的是應(yīng)有盡有,。那街上來往的行人是三個一群倆個一伙,,有老有少,人聲鼎沸,,好不熱鬧,。
二人久居畫境,早就寂寞難耐,。突一見這鬧市,,自然是喜上眉梢。
紫一一樂得連連拍掌道:“什么降妖伏魔,,什么上天庭聽后發(fā)落?,F(xiàn)如今我可管不著了。我呀,,先要將這人間鬧市玩?zhèn)€夠本了才走得,。”
月樓無仙好些時日都沒曾得見紫一一眉開眼笑,,自己也打心眼里高興,,連忙道:“行行行。依你,,都依你,。你啥時候想走了,咱們再走,?!闭f罷,由左至右將這鬧市看了一遍,再道:“那你是想先找個小酒館打打牙祭,?還是找個茶攤喝喝茶,,歇歇腳?”
紫一一白了月樓無仙一眼,,道:“你在那‘洪芒雀替’里還沒歇夠嗎,?出來了這鬧市,還要歇腳,?”
“那你打算去哪兒,?”
“紫一一看看天,道:“瞧這天時,,已是入秋,,這滿大街的人都是一身厚實的行頭。你再看看你我,,你是一身束身單衣,,我是單薄的羅莎裙,我倆這身打扮也太不合群了吧,。你我雖是有修為之人,,不懼天時氣候變化,但也要入鄉(xiāng)隨俗不是,?”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況是紫一一這般的美人兒。她的想法,,月樓無仙自然是懂,,卻故意逗樂道:“那依你的意思,是先去那估衣鋪(舊衣店)隨便拾倒幾件,?”
紫一一一聽,,嘟嚕著小嘴,“哼”了聲,,搖頭道:“別人穿過的,,我才不要呢?!?p> “那就只有去那綢緞莊,,裁剪幾件得體的衣服了,但現(xiàn)做也來不及呀,?!?p> 紫一一一聽,樂道:“虧你還神仙呢,,就想出這么個主意,?”
月樓無仙心中暗自好笑,,嘴上卻說:“干脆,你想怎么著就怎么著吧,,只要不傷天害理,,我跟著你就是?!?p> 紫一一聽罷,,這才滿意地點點頭道:“這就乖了,跟我來吧,?!闭f罷,,背著雙手,,挺胸抬頭,一蹦三跳地向不遠處的綢緞莊步去,。
這二人,,論相貌身段,那真是人中龍鳳,,本就夠打眼的了,,再瞧他們這一身裝束,可就沒少惹人在背后評頭論足的,。特別是那紫一一,,一身飄逸的紫色輕紗羅裙,裙不裹腳踝,,袖不遮玉腕,。在那老年間,可就好比現(xiàn)代美女穿著比基尼滿大街閑逛的相仿,。
要說這世間真是行行都有道,,就看你會不會瞧。偷偷圍觀的人群那是看熱鬧,,但這綢緞莊的老板娘可就看出了門道,。
就見這老板娘穿著雖是雍容華貴,但既未綰發(fā)也未開臉,,只是薄施胭脂,,淡掃蛾眉,顯然還為出閣,??疵嫦嘁呀ㄐ拍耆A,生得雖不能說是國色天香,,但也絕對算是秀外慧中,、蘭質(zhì)蕙心,。
那老板娘先看這走在前頭的少女,一身輕紗羅裙,,遠看就如被一團紫霞圍繞,,那料子可不是尋常綢緞能媲美的。再看跟在后面的少年,,一身白似雪的束腰長袍,,用五彩絲線繡的五彩祥云,在陽光下流光溢彩,,絢麗斑斕,。細看這繡工就不得了。那當然不得了了,,月樓無仙這身袍子可不是旁人給繡的,,繡這祥云的正是他那七位干姐姐-七仙女。
這綢緞莊的老板娘算是看見寶貝了,,目光落在二人這身衣服上就挪不開了,。滿臉堆笑地將二人迎進門,隨著他們往里走的步子,,扭著腰,,勾著身子,伸雙手想去摸紫一一的羅紗裙,,卻又不敢下手,,急的跟唱大戲的一般,雙手在半空中直抖弄,。
“老板娘,。”紫一一叫了一聲,。
“唉……”
“老板娘,!”紫一一再叫一聲。
“哎呦……”
“老板娘?。,。 弊弦灰惶岣呱らT,,大叫一聲,!
“哎呦喂……”
話說這是什么毛病,?任憑紫一一如何喚她,,她是嘴里答應(yīng),可那眼睛,、心思,,甚至整個人的注意力全都在紫一一一身羅裙上,。
故而紫一一喚她一聲,她便哼哼一聲,,連叫喚了她三聲,,她便哼哼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