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此時的顧影山莊,,早已被金庸樓的人給圍得是里三層,,外三層,。就是飛過一只蒼蠅,,也得被射成個刺猬……”
楓橋客棧一如既往的熱鬧,店里的小二正唾沫橫飛地講述著面具劍俠帶著“快劍”唐易爭奪天下第一劍的故事,。
此時從門外走來一位頭頂朝天冠,身穿素白對襟長袍的公子,,腰上別著一管翠竹笛,,手上搖著一把高仿唐寅筆跡的畫扇,徑直往二樓走去,。
客棧小二連忙出言制止:“誒,!這位公子留步,真不好意思,,二樓被一位爺包了,,要不小的帶您……”
白衣公子聞言冷笑了一聲:“我知道?!?p> 他頭也不回地拋給小二一錠黃金,,不再理會小二瞪得像牛鈴一樣的眼珠和食客們詫異的目光,依然上了樓,。
楓橋客棧的二樓本來也沒什么特別的,,不過現(xiàn)在這里只有一樣?xùn)|西。
酒,。
很多的酒,。
因?yàn)樘埔装铝苏麄€楓橋客棧的二樓,并在這里放滿了酒,。
“碰,!”
唐易一掌把桌子拍得粉碎:“我不是說過我不見任何人么,!”
白衣公子不懼不怒,反而笑道:“連我也不見么,?”
唐易這才抬起頭看過去,,神色一愕:“唐飛?”
白衣人卻大驚失色:“你怎么知道是我,?”
唐易笑了:“因?yàn)樘茪g從不會來這種地方,,所以只可能是你?!?p> 唐飛心中一陣氣悶,,皺眉道:“他如果要找你,而你又恰好在喝酒,,那他就不找你了,?”
“不,反而他會托人把我叫出來,,再加倍刁難于我,。”唐易搖頭,,又道:“你來的正好,,過來一起喝酒!”
唐飛看著滿屋的酒壇,,負(fù)手而立:“你就打算這么一直喝下去,?”
“這么喝下去又有何不可,反正有人替我買單,?!碧埔咨裆珣v懶,仰頭灌了一口酒,,右腳一勾一提,,甩出一壇酒丟給了唐飛。
唐飛隨手接下,,酒壇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壇中美酒亦未起一絲漣漪,酒氣卻如脫韁野馬,,直闖入唐飛的鼻息,。唐飛頓覺一股辛辣入喉,宛如刀絞,,不禁皺起了秀眉,。
“好功夫?!碧埔踪澋?。
唐飛眉間未展,,嘴上不屑道:“小時候常常給師傅送豆腐罷了,不值一提,。倒是你,,卻為了一個顧……”
“喝酒便喝酒,你提她干嘛,?不喝便走,,莫掃了我的酒興!”唐易冷笑著打斷了唐飛的話,。
“不提她,?我只說了一個顧字你便如此激動,全天下都知道你從顧影山莊出來后便來到這里整日買醉,,樓下現(xiàn)在正在演義一個滿是顧字的故事,,若被你聽了去,只怕要掀了整家客棧,!”唐飛瞇起雙眼,,故意在每個顧字上加重了語氣。
“閉嘴,!”唐易猛地甩出手中酒壇,,砸向唐飛面門。
唐飛抬腳踢開酒壇,,“啪”地一聲撞上房梁,,辛辣的酒味頓時竄滿整個樓層。
突然一個酒壇飛速射向唐易,,被唐易一拳震得粉碎。
“倉啷”一聲,,二人劍刃一同出鞘——原來唐飛腰間竹笛內(nèi)藏著一柄短劍,。
唐飛率先撲向唐易,后者隨之而動,,只聽“乒,!乒!乓,!乒,!”幾聲短促的兵刃相交,二人已然分立房屋兩側(cè),。
唐飛嘴角輕揚(yáng),,身形閃爍于各個酒壇之上,詭異至極,,不可捉摸,。
唐易則抬起朦朧醉眼,,冷哼一聲,似是從來不曾在意唐飛的動向,。
突然,,唐飛就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消失不見,唐易猛地一驚,,酒醒了幾分,,猛覺一陣?yán)滹L(fēng)撲面,一點(diǎn)寒光已經(jīng)逼至眼前——
唐易連忙抬起寶劍,,用平生最快的一劍斬向那點(diǎn)寒芒——“乒”地一聲,,唐飛手中斷劍應(yīng)聲而斷,只見唐飛來勢不減,,身體不可思議地旋了個圈,,接住半截劍尖,直指唐易咽喉,!
說時遲那時快,,唐易腦袋稍稍后仰,同時左手化指為劍,,點(diǎn)向唐飛手腕,。只聽唐飛低哼一聲,手中劍尖脫手,,已被那把天下聞名的“天下第一劍”給搭上了肩頭,。
“好在你的功夫還沒倒退多少?!碧骑w白了唐易一眼,。
唐易剛要答話,忽覺一陣天旋地轉(zhuǎn),,腳下浮虛,,手中寶劍幾欲拿捏不住,心下澄明,,勉強(qiáng)睜開雙眼道:“你……竟然在酒里下……毒,!”
“我只是要讓你清醒一下?!?p> 唐易昏倒前只記得這么一句話,,和一陣小人得志的笑聲。
當(dāng)他再次醒來時,,客棧還是那個客棧,,酒還是那一屋子的酒,唐飛卻早已隨著滿屋的酒香不知去向,。窗外是一片晨昏交際之色,,分不清究竟是早晨還是傍晚,。
唐易下意識揉了揉眉頭,這才發(fā)現(xiàn)原本該有的醉宿的頭疼卻消失的無影無蹤,,不禁笑出了聲,。
唐飛啊唐飛,該說你什么好……
唐易搖了搖頭,,提起一壇未開封的酒仰頭便飲,,可剛一入口便覺一股濃郁的酸澀直沖后腦勺!
“噗,!”
好狠的唐飛,!竟然把所有的酒全換成了醋!
一口陳醋噴在了木質(zhì)地板上,,慢慢洇出了一行漂亮的小楷:哈哈,,酒可是醒了?我還有急事先走了,,你且不要亂動,,否則后果自負(fù)。
唐易深知唐門的厲害,,只好留在原地,。剛一閉上眼睛,卻聽見樓下的一番對話:
只聽一個憨厚的聲音說道:“喲,,這位爺說的是江湖人稱“快劍”的唐少俠的吧,?他現(xiàn)在就在樓上,只是樓上唐少俠吩咐過,,不準(zhǔn)任何人打擾他,,我們這做生意的,又講個‘信’字……”這是客棧老板的聲音,,唐易倒是認(rèn)得出來,。能讓客棧老板出面交談的人,來頭應(yīng)該不小
“我有要緊事要找唐少俠,,刻不容緩,煩請讓路,?!闭f話這人的聲音唐易沒聽過,不過中氣十足,,像是練家子,。
“這……”聽客棧老板語氣中帶有一絲躊躇,或是心中已然動搖,。
“你這老小兒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睜大你的狗眼看看是否認(rèn)得這塊牌子,!”那練家子語氣頗為強(qiáng)硬,口中牌子的分量應(yīng)是不俗,。
“?。?!”客棧老板語氣竟頗為吃驚,,唐易在楓橋客棧也算是熟客了,可從來沒見過客棧老板吃驚的模樣,,不禁對要見自己的人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
“還不快快讓開,耽誤了公事,,你可吃罪得起,?”那練家子口氣頗為倨傲,讓人聽完心里總不是很舒服,。
接著便是一陣咚咚咚的上樓聲,。
唐易饒有興致地望著樓梯口,他來了——素白色水波紋飾發(fā)冠一絲不茍地立在他的頭頂,,素白色水波紋飾護(hù)腕牢牢地束在他的手腕,,素白色水波紋腰帶緊緊地纏在他的腰間,就像纏住了這世間所有的罪惡一般,,纏住了他那身繡滿了水波紋飾的漆黑如墨的官服,。
這并不是普通的官服,唐易一眼便認(rèn)出了來人的身份:水鏡司水鏡二使之一的水使,。
水鏡司最初是朝廷為監(jiān)察百官而專門設(shè)立的機(jī)構(gòu),,后來漸漸演變?yōu)閷iT為解決江湖人參與的懸案的機(jī)構(gòu)。
唐易心中暗道:傳言水使卻邪,,鏡使知微,,水鏡二使從不單獨(dú)行動,既然水使在楓橋客棧,,那鏡使想來也定在附近,。如今水鏡二使找上自己,自己定是有大麻煩了,。
“唐少俠好雅興,,李某辦案近十年,喜歡喝酒的人見過不少,,喜歡喝醋的人卻沒幾個,,能這么喝醋的人,只有你一個?!蹦侨宋宋亲?,一邊打量著滿屋的醋壇,向唐易走來,。腰間那把同樣刻滿水波紋飾的卻邪刀隨之晃動,,寒氣逼人。
“呃……讓水使大人見笑了,。不知水使大人不遠(yuǎn)千里找到在下有何貴干,?”對面的人畢竟是官家,所以唐易說話還算客氣,。
“也沒別的事,,只是要你跟我去一趟京城,現(xiàn)在就動身,?!彼R司水使說得云淡風(fēng)輕,就像是在和重逢老友聊天一般,。
唐易歪著頭,,還是笑了出來:“我唐易自認(rèn)為行得正坐得直,踏入江湖以來也沒干過什么傷天害理,,違法亂紀(jì)的事,,就算你是水鏡司的水使,也不能限制我的自由吧,?”
水鏡司水使笑了,,就像唐易和他開了一個有趣的玩笑一樣,頗為玩味地問:“你當(dāng)真不去,?”
唐易搖頭:“我沒理由要求,。”
“你可認(rèn)得這塊牌子,?”水鏡司水使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塊黃金打造的令牌,,朝著唐易晃了晃,又道:“你若不來,,天涯鏢局大當(dāng)家劉昌武必死無疑,。”
唐易聞言如遭晴天霹靂,,連忙走上前去:“這不可能,!昌武兄此時……”
突然一陣頭暈?zāi)垦#闹羞B呼“糟糕”,,再次昏了過去。
唐易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正在一輛馬車?yán)?,車軸轉(zhuǎn)動,,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唐易把竹簾掀起一條縫,,朝窗外望去,,只見馬車正行駛在一條筆直而平坦的大路上,路上的落葉試圖給路上的行人增加些坎坷,,可惜只是徒增了些別致的風(fēng)景,。路旁齊刷刷地長著兩排齊腰粗的楊樹,一眼看不到盡頭,。
“兄弟,,我們這是到哪了?”唐易高聲向前面駕車的人問道,。他自然知道那人是友非敵才敢有此一問,,因?yàn)樗奶煜碌谝粍€在身旁。
“禹州??!”駕車那人中氣十足,正是專程來?xiàng)鳂蚩蜅U姨埔椎乃R司水使,。
“離京城還有多遠(yuǎn),?”唐易又問。
“不足五里,?!彼R司水使也扯著嗓門回答道“你身邊的包袱里有干糧和水,給你準(zhǔn)備的,?!薄?p> 聽他這么一說,,唐易頓覺饑餓難當(dāng),,打開包袱,里面果然有三張燒餅和一個水袋,,除此之外竟然還有一根毛筆,,一個酒葫蘆。
唐易二話不說,,拿起燒餅啃了起來,,邊吃邊感嘆:“原來我一覺睡了這么久?!?p> “的確夠久,。我特意買了根毛筆,萬一你一睡不醒,就用它在你的墳上寫你的名字,?!?p> “還好你準(zhǔn)備了這個酒葫蘆,不然那根毛筆就要派上用場了,?!碧埔鬃猿暗匦α诵Γ闷鹁坪J,,仰頭喝了個爽,。
“還是醋?”唐易喝進(jìn)肚子里才察覺味道不對,,不過這對于一個很久沒有喝水的人來說,,也不是多么難以忍受。
“我特意準(zhǔn)備的,,謝我的話就不必了,。”
“我……”
唐飛,!
唐易心里又把某人的遠(yuǎn)房親戚問候了個遍,,揉了揉眉心,又問道:“要我怎么做才能救昌武兄的命,?”
這次等了良久卻沒有回音,,正當(dāng)唐易以為水鏡司水使不會回答的時候,卻等來了一句“還是等到了京城見到欽差大人,,你自己問他吧,。”
一路無話,,傍晚時分,,馬車趕到了京城。
過了南門,,往前走沒多久,,唐易二人來到一家名為醉仙樓的酒樓。
小二見進(jìn)門兩位客人,,連忙迎了上來:“兩位客官……嘿,,原來是官爺,三樓折桂居,,上樓左轉(zhuǎn)第三間,。”
京城對唐易來說并不算陌生,,不過這坐落于京城四市中最繁華的長安市中的醉仙樓,,還是第一次來,。
醉仙樓的風(fēng)格與憐幽閣的金碧輝煌迥然不同,四周的白墻梁柱,,樸實(shí)而大方,,各處的門扉窗欞,陳舊卻不失風(fēng)雅,。
唐易打量著大廳內(nèi)的一眾食客,無一例外,,皆著絲綢帛緞,,眉目間或多或少都透著些商人的市儈。途經(jīng)一桌客人,,除了酒菜飄香,,竟然還嗅到一縷若有似無的清香,喉結(jié)滾動,,把手伸向了腰間的醋葫蘆,。
“自沿海賊患剿除以來,趙公的珠寶生意可是蒸蒸日上,,讓人眼熱?。?,周某敬你一杯,,來日若是小弟有難,還望趙公不吝相助啊,?!?p> “哈哈哈哈,周公哪里話,,我趙家的珠寶生意雖然還看得過去,,可那幾家絲綢莊子卻因今年天災(zāi),讓人心憂,。而周公的香料生意倒是旱澇保收,,可以高枕無憂,讓人羨慕啊,?!?p> “唉,趙公有所不知,,如今我國與北胡關(guān)系緊張,,什么時候打起來,誰也說不準(zhǔn),。若北邊真是打起來,,誰知道西邊商路還能不能走得通……”
唐易上到了二樓,,那桌食客的對話倒也聽不那么真切了,只是唐易對商賈之道一向不感興趣,,倒也沒心思凝神去聽,。
從二樓朝下望去,只見樓中的賬房,、小二,、亦或是雜役,不論招呼客人時態(tài)度有多么卑微,,眼里總透著一股子自信與驕傲,。
不愧為京城第一樓!唐易腦海中又浮現(xiàn)出門口那塊古色古香的牌匾,,那蒼勁有力的“醉仙樓”三個字,,便是高祖皇帝親筆所寫,真正歷經(jīng)百年風(fēng)雨的老字號,。
“為什么二樓反而比一樓要冷清這么多,?”唐易跟隨水鏡司水使路過一個個房門緊閉的雅間,不解地問道,。
“醉仙樓二樓本為歷代先皇在位時文武百官聚會,、議事之所。自圣上登基以來,,節(jié)衣縮食,,德化天下,文武百官紛紛效仿,。再加上如今懸鏡司,、明鏡司、水鏡司的監(jiān)察力度猶勝往昔,,因此即便是高祖皇帝親點(diǎn)的酒樓,,也很少有官員來此議事?!彼R司水使解釋道,,語氣竟帶有些許唏噓。
唐易又追問道:“那既然二樓用來招待文武百官,,三樓又是用來招待什么人的,?”
“要見你的人就在上面,你一見便知,?!?p> 三樓折桂居,水鏡司水使敲了敲門,,恭敬地道:“大人,,人帶到了,。”
“還不帶進(jìn)來,?”里面的人吩咐道,,聲音竟帶著些許稚氣,。
水鏡司水使聞言,,推開了折桂居的門,。
唐易放眼望去,,那人約莫十八九歲,珠冠束發(fā),,皓齒明眸,,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手中的“高山仰止”扇輕輕扇動,,惹眼的紅裳襯得他更是英姿勃發(fā),腰間佩劍古樸而內(nèi)斂,,盡顯富家子弟之風(fēng),。
水鏡司水使走到那位大人身旁,掏出黃金令牌遞給了上去,。
待一旁立于那位大人身邊的少年接過令牌,,他便也站在那位大人左右。只見這位接過令牌的少年衣著黑冠黑帶,,白袍黑腕,,渾身繡滿了水波紋飾、身材瘦小的年輕少年,,腰間同樣掛著一把卻邪刀,。
水鏡司鏡使!
唐易心中駭然,,連忙低頭拱手:“參見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