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稟告主兒,，趙達(dá)已死?！毕闾m說道,。

　　“什么,？他怎么死了,？”陵嵐起身問,。

　　香蘭不忍道出真相,，只說：“我在角樓拿著藥**問他,，他知道事情暴露便自盡了,。”

　　陵嵐這才說道：“好吧...”

　　“后面的事情,，拜托主兒了,。”

　　陵嵐答應(yīng)了,。

　　養(yǎng)心殿,。

　　“......就是這樣了，皇上可以傳喚當(dāng)年查驗鯽魚湯的太醫(yī)來,，他一定能認(rèn)得這個,。”

　　承業(yè)允準(zhǔn)了，不一會兒,，進(jìn)來一個瘦瘦高高的太醫(yī),，陵嵐把藥粉給他查看，他仔細(xì)辨認(rèn)了一會兒,，說：“啟稟皇上,，與當(dāng)時殘湯中的藥末大概是一致的。微臣還帶來了當(dāng)時在太醫(yī)院留的檔案,，備注的是散七,。慶小主找來的藥粉，是磨制后的散七粉,。”

　　承業(yè)終于放心了,，他招呼太醫(yī)退下,，即刻傳了瑞嬪過來。陵嵐的心咚咚跳,，如臨大敵,，但她還是盡力保持平穩(wěn)的情緒，與瑞嬪對峙,。

　　“皇上冤枉?。〕兼静恢肋@回事,?！比饗宀怀姓J(rèn)，乃是意料之中,。

　　“你何必狡辯呢,？趙達(dá)是你的親信?！绷陯拐f,。

　　“是，可他背著我做這種事情,，實在是...是我意想不到的,。”

　　陵嵐有點撐不住,，手中緊緊攥著帕子,，臉上的肉似乎微微顫抖，說：“福標(biāo)背著我跟你聯(lián)絡(luò)...屬實也是我意想不到,！”

　　瑞嬪不知如何反駁,，于是陵嵐接著說：“可我還不是進(jìn)了冷宮？你憑什么說一句‘意想不到’就算了？”

　　瑞嬪拼命轉(zhuǎn)圜,，說道：“我可沒讓他去做任何事,！你就不一定了！”

　　陵嵐怒不可遏,，站起來指責(zé)她：“我敢指天誓日說我沒有,！你敢嗎？你以為趙達(dá)死了,，你就可以隨意捏造了,？忘了告訴你，他死前留下了一份遺書,！上面可是交代得明明白白,！”

　　為了壓制她，陵嵐不知怎地說出了這句話,，根本沒有什么遺書,，這可如何是好？

　　承業(yè)問道：“把遺書給朕看看,?！?p>　　瑞嬪驚出了一身冷汗，原來是個外厲內(nèi)荏的,。這會兒陵嵐比她還心虛,，吞吞吐吐地說道：“呃...香蘭，快...快去拿...”

　　一邊說一邊對香蘭擠眉弄眼,，香蘭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主動請退。香蘭快步出來,，卻見一人立在外頭,，那人搶先說：“你快把這個帶進(jìn)去?！?p>　　香蘭接過來一看,，是一封遺書，上頭還有趙達(dá)的紅指印,。原來婧舒擔(dān)心瑞嬪抵賴,，提前仿寫了一封供認(rèn)罪名的遺書，又趕在趙達(dá)的尸身被運出前按了指印,。

　　過后陵嵐問她是如何仿寫的遺書,，她說：“我打聽到趙達(dá)沒什么學(xué)問，識得幾個字也作鬼畫符一般,，模仿起來相當(dāng)容易,?！?p>　　陵嵐劫后余生，感激不盡地說：“你真是太好了,！皇上看過之后完全沒有懷疑,，我差點以為自己要前功盡棄呢?！?p>　　鐘粹宮外二人激動地相擁,，陵嵐如愿封了慶嬪，而瑞嬪則押入冷宮等候處置,。

　　瑞嬪仍是沒有承認(rèn)自己的任何過失,，一聲不吭地坐著等死。汪施鬟聽聞此事,，馬上趕來了鐘粹宮,，一為賀喜，二則是慧貴妃一事,。一見面,，三人均是笑臉盈盈，汪施鬟也不敢開口掃興了,，陪著她們喝了幾杯，才尋了機(jī)會拐彎抹角地問道：“瑞嬪招認(rèn)慧貴妃一事沒有,？”

　　婧舒說：“她兩件都沒招,。只是皇上已經(jīng)信了，由不得她詭辯,?！?p>　　陵嵐已經(jīng)快失去意識了，醉醺醺地倒在了婧舒懷里,，婧舒抱著她說：“酒量太少了,！”

　　汪施鬟坐在對面，說：“一件也別想逃掉,?！?p>　　婧舒微笑著回應(yīng)。香蘭今天難得展開了笑顏,，她沒跟著一起吃酒,，反還醉過汪施鬟三分。汪施鬟見天色已晚,，起身告辭了,。

　　婧舒說：“我就不送你了，嵐嵐太沉了,?！?p>　　汪施鬟說不介意,，轉(zhuǎn)頭離開，不曉得怎么了,，又回頭看了一眼,。殿中婧舒與陵嵐二人都不見了，汪施鬟奇了,，回到殿中,，見到婧舒抱起陵嵐往寢殿里走。此情此景,，汪施鬟沒有出聲,，只是默默地看著二人消失在視線中，才低聲對山茶說：“走吧...”

　　夕陽的余暉中,，二人走得出奇的慢,，山茶忍不住說：“主兒，您應(yīng)該高興啊,。瑞嬪騙取您的信任,，如今她落網(wǎng)了，您為什么...”

　　汪施鬟無力地甩著帕子,，腿腳也失魂落魄,，每踏出一步都不在預(yù)定的位置。她的臉忽然蒼白了不少,，才沾了酒嗓子火辣辣的疼,，說出的話光有一口氣兒：“姐姐又回不來了...有什么用...”

　　說時腳下一跌，幸虧山茶眼疾手快,，否則非摔個狗啃泥,。山茶能扶得了汪施鬟的身，卻扶不起汪施鬟的心,，尤其看到陵嵐與婧舒相識不久便如此情意深重,，更加刺目。

　　婧舒給陵嵐蓋好被子,，吩咐香蘭煮碗醒酒湯,。不一會兒，香蘭端了湯來,，隨即退下了,，婧舒一口一口喂了陵嵐喝下。自己躺在陵嵐的旁邊,，吹了燈,，合上眼睡覺。今夜月光柔軟,，靜水中白蓮展葉開花,，尤氏一人迎著晚風(fēng)立在橋頭,，不知是何緣故。清蓮悄悄進(jìn)來了,，踱步上橋,，尤氏見了，說：“你過來干什么,？看我笑話,？”

　　清蓮搖搖頭。

　　尤氏忽然大笑,，說：“我以為拼盡全力就能爭得一個好前程,，誰知到頭來竟讓手下截了胡?！?p>　　清蓮說：“你別這樣,，人一輩子不是只有巧取豪奪才有意義...”

　　然而尤氏早已病入膏肓，不等清蓮解釋完畢,，她縱身一躍,，沐浴蓮中。冰冷的池水浸透了尤氏的全身,，本想一死了之,，奈何世道不許！尤氏只嗆了幾口水,，安然無恙地躺在床上,。尤氏醒后，清蓮告訴她：“我救你可不是因為你可憐,，而是你就這樣死了,，太過分,！我不要你做過的那些事情都隨著你的死埋葬,、消逝！”

　　尤氏譏笑兩聲,，并不理會她,。清蓮費盡氣力將她從池塘里撈出來，又給她換上干燥的衣服,，汗珠順著額頭往下掉,，沒想到她竟這般不領(lǐng)情。

　　永榮聽聞此事趕了過來,，頭一句便是：“你好端端的跳什么水,？”

　　尤氏垂死病中驚坐起，只一瞬就恢復(fù)了元氣,，說道：“貝勒爺~,！”

　　清蓮?fù)说揭慌阅蛔髀?，卻聽尤氏說：“貝勒爺，我本不想跳水,，是她...剛封了側(cè)福晉便這般得意,，目無舊主，見我站在橋頭吹風(fēng),，上來就是一掌...可不是腳下沒留意么,，一下就進(jìn)池子喂魚了！”

　　永榮冷笑一聲,，諷刺說：“你以為你是風(fēng)中柳絮,？有那么柔弱才怪了，扇你一掌就倒了,，活該,！”

　　清蓮不禁噗呲一笑，氣得尤氏吹胡子瞪眼,。隨后永榮說：“好了,，沒事我就走了！”

　　說著拉上清蓮要走,，尤氏一看掙扎著掉下了床,，摔個臉朝下還不肯放棄，大喊道：“貝勒爺,！貝勒爺您別走?。∥疫@傷還沒好呢...池子里泡了那么久,，我頭也疼,，腿也疼...您看看我...”

　　永榮回身說：“你頭疼是因為你腦子進(jìn)水了！”

　　話音剛落又牽著清蓮走,。

　　“蓮兒,！蓮兒！你不許走,，站?。〗o我回來,！”

　　永榮看不過去,，再次對她說：“別叫什么蓮兒！這兒沒有蓮兒,，只有側(cè)福晉趙清蓮,。”

　　清蓮揣著笑意,，看著永榮一步一變臉,，可愛極了,。

　　承業(yè)賜了瑞嬪三日之內(nèi)自盡，今日是最后之期,，瑞嬪仍是遲遲不肯就范,。婧舒提議去看看她，此事不宜拖延,，恐有變數(shù),。陵嵐同意了，巧的是清蓮今日也來了,。婧舒想說三人一起去,，清蓮不敢看，便留在了鐘粹宮,。

　　“三日之期已到,，還有什么話趁現(xiàn)在趕緊說了好上路！”

　　瑞嬪不吭聲,，白綾已被套上了脖子,。內(nèi)務(wù)府總管看她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也不想多管了,，直接令人牽扯白綾,。忽聽外頭有些腳步聲，瑞嬪猛地一抬頭,，大叫道：“慢著,！”

　　“怎么？”

　　說時遲那時快,，婧舒與陵嵐已至門外,。

　　“純惠皇貴妃系我所殺，慧賢皇貴妃...乃家妹索綽絡(luò)·赫藍(lán)親手所害...那日我去過永和宮,，眼見赫藍(lán)扮作尤槿女的婢子混入其中...用作兇器的絲巾上沾有她的香氣......”

　　說罷用力牽扯白綾,，左右宦官隨之用力，不多久沒了氣息,，死得倒也干凈,。門外婧舒聽后,，嘆了口氣,，說：“她可真會作惡，臨死了還想拖個人陪葬,?！?p>　　瑞嬪已死，二人緩緩走了回去,，陵嵐邊走邊說：“當(dāng)時尤槿女的婢子是清蓮啊,，咱們該揭穿她么,？算了...還是不要了吧，別把清蓮牽扯進(jìn)來,?！?p>　　婧舒散漫地答道：“你說什么就是了?！?p>　　但陵嵐很認(rèn)真,，說：“瑞嬪可真狡猾，本來想著,，她再不死我就給她灌一碗散七湯,！”

　　“是嗎...哈哈哈?！?p>　　于是陵嵐從袖子里掏出了兩包散七粉,，說：“我可動真格的呢！你別笑,?！?p>　　婧舒收了收笑意，說：“好吧,，算你狠,。那...我們要不要調(diào)查赫藍(lán)？”

　　陵嵐說：“赫藍(lán)的事暫時擱一擱,，倒是尤槿女,，不能再縱著她了！太不知天高地厚,?！?p>　　皇上特許婧舒不用穿著旗裝，二人并行時,，陵嵐顯得比她拘束多了,。婧舒扶著陵嵐，腳下很是輕快,。走著走著,，偏離了回去的路線，陵嵐問她：“這是去哪兒,？好像不對吧,。”

　　“先不回宮,，我之前誤打誤撞去到一個戲臺子,，咱們跳舞去！”

　　“跳舞？,？,？”

　　陵嵐被婧舒推著推著來到一處空曠的地方，這兒有一座沒有頂?shù)膽蚺_,，據(jù)說戲臺曾經(jīng)很漂亮,、輝煌，后來因為宮中修建了別的戲臺,，不僅更加好看還近得多,，主子們就都不愛來這兒了。所以逐漸荒廢,，連頂都拆掉了,。婧舒眼中放光，絲毫不嫌棄這座舊臺子,，它雖然臟了點兒,，好在足夠大，可以盡情舞蹈,。陵嵐雙手拎著裙擺,，一步一步小心地上臺階，婧舒按奈不住心中的激動勁兒,，連忙催促她把鞋脫掉,。

　　“不可...不合規(guī)矩，皇上知道了怎么辦,?！?p>　　誰知婧舒把她按在臺階上坐下，兩下就把花盆底脫掉了,。

　　“沒關(guān)系,，天塌下來了我?guī)湍沩斨亍,！?p>　　說罷拉著陵嵐上了臺,，到了臺中央，陵嵐不好意思地撒開手,，說：“我不會跳舞啊...”

　　“我教你,！”

　　“哎？”

　　沒等陵嵐答復(fù),，婧舒拽著她的兩只手,，自由自在地舞蹈起來。

　　“你這是跳的什么舞,？”

　　婧舒說：“沒什么,，跳舞又不是一定要按照固定的舞步來,！在你感到高興的時候,，就放縱身體進(jìn)行舞蹈,，怎么跳都是好看的?！?p>　　陵嵐聽她的話,，嘗試著舞動自己的身體，盡管動作很僵硬,，看婧舒跳得那樣奔放,、流暢，她不自覺地放松了下來,。全身的肌肉都伸展開來了,，那股久久不散的疲憊勁兒也沒了，慢慢地,，忘記了自己身處何地,，這里只是陸府，而眼前翩翩起舞的人,，是從遠(yuǎn)方而來的姐姐,。不用糾結(jié)于要做個什么樣的人，跟著心走,，一切都能找到合適的答案,。適當(dāng)?shù)脑徸约旱倪^去，我們都是頭一次做人,。一次酣暢淋漓的表演,，陵嵐就此想明白了很多事。腳尖輕踮,，有序地?fù)舸蛑_面,，燕子也停在樹上觀看。婧舒的長辮子是沒有生命的舞者,，時而旋作傘面狀,，時而呈小扇形在腰間擺動，風(fēng)流急轉(zhuǎn)七里傳香,。此刻若有一把核桃木的都塔爾,，再有一善琴的樂師，歌舞相伴無憾矣,。

　　回去后才發(fā)現(xiàn),，襪子好似煤炭中滾過一般黢黑，說起來丟人,，實則是陵嵐在宮中為數(shù)不多的美好回憶,。

　　婧舒又留在了鐘粹宮，陵嵐開玩笑數(shù)落她：“你有凝香閣不住，偏偏同我擠一床,?！?p>　　婧舒卻說：“凝香閣雖大，獨我一人住有什么意思,？”

　　陵嵐說不過,，埋頭點了幾只蠟燭，這個時辰宮門將下鑰了,，清蓮還不肯走,。陵嵐見她躊躇不已，開口問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要緊的事,？”

　　“主兒，有件事我一直想跟您說...”

　　陵嵐笑了,，眉眼彎彎的,。“說吧,?！?p>　　清蓮不熟悉婧舒，偷偷看了看坐在床邊的婧舒,，陵嵐立馬知了她心思,，說：“沒關(guān)系，都是自己人,?！?p>　　清蓮才稍微放寬了心，一字一句地說道：“其實我知道慧貴妃的事,，與赫藍(lán)沒什么關(guān)系,。確切的說，沒有直接關(guān)系,?！?p>　　此話一出，陵嵐心下立刻明了七分,?！笆怯仁蠁幔俊?p>　　清蓮略微詫異,，說：“主兒英明,。”

　　“都是正經(jīng)的福晉了,，何必一口一個主兒呢,？”

　　“是,，是...”

　　陵嵐沉默了一下，才說：“我知道了,，你不必跟我擺證據(jù),，你是什么人，我自有判斷,。此事我會想辦法處理的,，放心,?！?p>　　清蓮安心了，才由香蘭送離了宮,。

　　夜里陵嵐睡得很淺,，不知哪位小主的貓兒到處亂躥，碰倒了些器物,，受這么一驚,，更是睡不安穩(wěn)了。

　　“睡不著嗎,？”原來婧舒也沒睡著,。

　　“是啊，本來今天出了些汗,，該是睡得很香,。”陵嵐回說,。

　　“想繼續(xù)么,。”

　　“想,?？墒牵液孟裨絹碓綁牧??！?p>　　“對傷害你的人手下留情，不值當(dāng),?！辨菏嬲f。

　　“我好像還沒跟你講過我親娘的事情,?！?p>　　“確實沒有，不然你說說,？”

　　“我娘是父親的二房,，她生得一副慈祥面孔,，待人也寬厚，特別疼我,?？晌也恢罏槭裁矗箷榱藸帄Z正室的位置,，收買了產(chǎn)婆,，把我和哥哥調(diào)換，于是我成了嫡出的小姐,。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原來她才是我的親娘，我無法面對這樣的她,，同時我也很害怕會成為她的縮影,。”

　　“原來如此,。不過她也不算太壞,，至少對你不錯?！辨菏嬲f,。

　　“假如我哥哥陸陵峰沒有意外夭折，她確實不算太壞,。我和哥哥都出身陸府,，換個娘還不是住在同一屋檐下，能有多大差別,?！?p>　　“我知道，你是無法接受她外表與內(nèi)心的差異,?！?p>　　“嗯，我確實不愿意看到她了,，總覺得多看一眼,，就會淪為下一個她。趙達(dá)是香蘭殺掉的吧,，其實我都猜到了,。我欺騙了皇上，還有那封遺書,，我欺騙了他兩次,。”

　　“香蘭...適合做個殺手,。我第一次見到她,，覺得渾身涼氣,，她這個人，似乎冷漠至極,。但是,，她做事很有一套她的原則。她對主人忠心,，甚至可以為了忠心犧牲任何人,。”

　　陵嵐很認(rèn)同,，說：“是啊,。我要是也能這樣無情，應(yīng)該會少許多困擾,?！?p>　　婧舒?zhèn)冗^身來撫摸她的頭,，說：“不需要,。你不用變得像香蘭一樣，你只要按下內(nèi)心不該有的憐憫,，便足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