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還是和老媽吵架了。
“吵架”的意思是我無法忍受老媽的聲音,,用手捂住耳朵仍能聽見尖利的聲音后用力摔了電扇。
在沒有做出更大的情緒波動之前,,我從家里逃了出來,把老媽的聲音關(guān)在了房間里,。
我憤怒的表情一定嚇壞了路邊的小女孩,,她看到我后繞著跑開了,險些沒摔著,。有沒有繼續(xù)假裝很開心地對遇到的每一個人微笑的必要,?
我想離開這,離開這個應(yīng)該是我心懷感激和報答的故鄉(xiāng),,到人海熙攘的BJ等大城市去,,那兒有眾里尋他千百度之后燈火闌珊的夢想。
?。ǘ?p> 夕陽把影子扯得很長,,讓自行車、汽車一輛接著一輛地碾過去,。青翠的肥大葉子正和陽光纏綿,,即使每天都有許多和我一樣煩惱的人在他身邊走過也無動于衷。
快到校門口時,,人車堵成刺猬,。男生騎著自行車載著女生,,一分一秒地享受著這擁擠的時光,。步行的也不甘示弱,三五成群,,說著一口流利的中國臟話,。
在路上磨蹭掉一刻鐘,進了校門,,不用考慮上課是否遲到,,因為只需抬頭,就看見教學(xué)樓四個樓層的欄桿前,,像解放軍戰(zhàn)士一樣站崗的同學(xué)們,,不打上課鈴絕不離崗。
我不明白,,老媽是怎么發(fā)現(xiàn)我跟這些人是一伙的,。說我成績退步得很快,。說我沒有努力。說我看紅樓和最小說等廢書很多,。說我看書多作文也沒寫好,。說我像某些人一樣……
我一直很努力,從初中到高中,,和她所說的那些人劃清界限,,像一個陽光高中生那樣笑得陽光燦爛。甚至到現(xiàn)在都不會上網(wǎng)的我被早已經(jīng)在初中時網(wǎng)吧打游戲的同學(xué)嘲笑落伍,?;蚴窃隗w育課上,籃球高手們無懈可擊地投籃時,,我坐在旁邊望著那優(yōu)美的拋物線發(fā)呆,。
我一直很相信,老媽說的那個大學(xué)會教會我很多東西,,足以彌補我其他方面的不足,,現(xiàn)在的唯一任務(wù)是學(xué)習(xí)。
“唯一”,。
說得很肯定,,沒有被懷疑的余地。
可是剛才老媽說,,你越長大越不聽話了,,跟街上的二流子一個樣。班主任打電話來警告如果再退步就離開這個實驗班,,調(diào)到普通班去,,我看你有什么出息。
也許這是氣話,;也許是兩代人無法逾越的代溝,;也許是我的任性犯了錯。我可以輕描淡寫地對它說永別,。
說不介意,。
但我還是和老媽吵架了。
?。ㄈ?p> 窗外是安靜得似乎從來沒有生過氣的夜,。頑皮的她和光約定好,偷偷把世界分成黑白色,。矛盾又融洽,。
晚自習(xí)上,老師用洪亮的聲音總結(jié):“這次四川大地震是……”
地震,。生或者死,。廢墟中掙扎的生命與洶涌的鮮血,。
與受苦受難的他們相比,我只配努力地活下去,,沒有放棄生命的權(quán)利,。至于七堇年夢中的十禾,只存在于幻世中的某個角落,,貪婪得享受著媚人的夕陽,。
而我逃不出,在現(xiàn)實中我還有漫長的路,。
?。ㄋ模?p> 放學(xué)延遲了一刻鐘。因為沒有寫完的作文,。
老媽今天沒有來接我,。
突然感覺像一只出籠鳥,自己把伸開的雙手隱匿在厚厚的黑夜中,,隨便輕揚,,都是我飛翔的翅膀。我試著從幼兒園學(xué)會的跑,,兩腳前后支開,,同時用力蹬地,彈到最高點,,懸在空中的瞬間,,獲得滿足。
四周,,只有缺月,,涼風(fēng)。和睡意朦朧的橘黃路燈,。不知道是否該加上疏桐和幾點寒鴉,。很自私地認為這是我的天空。不需要在夢中幻想的大片大片溫柔裹著我,。
很快,,飛回了家,。著陸后心安理得地吞著媽媽恰好煮好的香氣騰騰的面條,。然后洗完澡做作業(yè)。模式化的流程,。
心不在焉,。卻又耐心地讀完題,選擇一個正確率是25%的選項,。當(dāng)然,,有時候能有50%或者75%,。
五月的晚上十點還很熱,此時才發(fā)現(xiàn)房間里沒有了電扇無私奉獻的涼風(fēng),。
“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钡槐仞I其體膚了,我吃得面條吃飽了,。我繼續(xù)做題,。
十點半,在時針的催促下,,又干掉了幾道選擇題,。這種簡單的選擇游戲和世間的抉擇帶來的猶豫無法相提并論,最后總是被我在睡著前的幾秒統(tǒng)統(tǒng)殲滅,。
門被推開,,習(xí)慣不敲門的老媽提著電扇進來,插上插座,,扇葉并沒有令人期待地轉(zhuǎn)起來,。老媽作為懲罰狠狠拍了它幾下,它才不情不愿地“悠悠悠”起來,。
在我曾用力把它摔到地上時,,劣質(zhì)的膠殼一定被撕裂開了。因為現(xiàn)如今它上面有一條一掌長的502強力膠,,像一條放大了的體態(tài)臃腫的奶白色蠶,。
這個電扇大概我上小學(xué)一年級就有了。老媽說它左角上的缺口是我睡夢中用腳踹到地上摔碎的,。一直到現(xiàn)在,,好像把它忽略了至少十年。而它還頑強地想陪我到高三,,共同去為那個炎熱的六月?lián)]汗如雨,。
突然,燈滅了,。電扇咳嗽幾聲也休息去了,。很久沒有停過電了,反應(yīng)遲鈍的筆正一廂情愿地在奮勇殺敵,,不知道為什么就被扔進了黑暗里,。
(五)
已經(jīng)十二點了,。
銀色的月光透過窗簾向被子上盡情的潑灑,,弄濕了難以入睡的枕頭,。
記得八歲的時候,單純得脆弱的我把頭捂在枕頭上抽泣,。坐在身旁看電視的老媽看到后嚇壞了,,忙問我怎么了。我說不出來話,,用手在枕頭上寫:死了怎么辦,?老媽不懂,我又寫了一遍,,你們死了我怎么辦,?寫完就抱著枕頭大哭。我夢見我自己不聽話,,把老媽老爸氣得頭發(fā)全白了,,他倆的離去讓弱小的我慌得不知所措,害怕成為沒有媽媽的孩子,。
熱乎乎的眼淚,,在我的臉上哭得很傷心,像個孩子,,嚷著找不到他的媽媽,。
(六)
我閉上眼,。很疲倦,,睡著了。我相信一定有個好夢等著我的姍姍來遲,。母子沒有隔夜仇,。在短短幾個小時后的黎明,老媽會為我準(zhǔn)備干凈舒適的衣服,,整理好雜亂的作業(yè),,坐在椅子上,等著我的好夢醒來,。
不會么,?
一定會的。
生命,,簡單,,快樂。
窗外,,遠處有搖曳的燈火,。
——200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