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橫塘水滿草色齊(二)
回府后洗了個澡,換身干凈衣裳,,阿元坐在窗前正皺著眉頭翻一冊本草集,,她找到一個與繡在帕子上的草相似,,但又不敢確定。
書上說這種草冬日里開花,,她撓了撓頭,發(fā)呆的看著窗外那一朵開得正好的月季。
“泥猴子洗干凈了,?”
忽聽見母親的聲音,,阿元把帕子藏進袖管里。
這丫頭還散著頭發(fā)坐在那,,也不知道梳起來,,慕歡過去親自給她梳頭。
過來時滿肚子都是要教訓(xùn)她的話,,這會子看她小鹿一般的眸子,,想她也嚇壞了,又不忍心怪她,。
“下次可不許這樣,,你要嚇?biāo)滥赣H了,還記得朔州時內(nèi)個跌進枯井里摔死的孩子,?他母親在那井邊哭了三天,!”
“像你這么小的孩子,閻王老爺都看著呢,,一不留神就把你收了去,,再見不著爹娘和弟弟了?!?p> 用舒綰的話說,,阿元生得好,他夫婦二人哪處好便像了來,,才七八歲就頗顯美人風(fēng)致,,眨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鏡子。
“你若是四處跑,,嬤嬤姐姐們管也不聽,,就只能請先生到家來讀書,不能去女學(xué)了,?!?p> “我再不敢了”,阿元小聲說,。
她可不想在十二歲前一直圈在家里,,“以后都聽母親的話?!?p> “小斗兒,,把玉蘭花拿來?!?p> 中午剛摘的,,還帶著水滴,簪在她頭上與這一身衣裳配的正好,。
“附白說是位公子救了你,?”
阿元點頭,,想了想把袖子里的帕子拿了出來。
“他給我擦污水時留下的,,我洗凈了,,不過忘了問他姓什么,也沒處還給他,?!?p> 慕歡打開那帕子也看見了那棵草,這不是忍冬葉子么,,舒姐姐在朔州的院子里,,總愛種上一叢一叢的,,葉子折下來泡水喝能敗火,。
看著阿元小心的把帕子折好放在膝頭,“他是一個十分和氣的人,,笑起來比父親還要和藹呢,,樣貌比父親還要英俊?!?p> “真的假的,?”
阿元一雙明眸眨了眨直點頭,“真的,,母親見了就知道了,,有些人一看就不是壞人?!?p> “壞人額頭上也不寫字兒”,,慕歡彈了下閨女的鼻尖笑她單純。
孩子大了些,,明白些男女之別了,,臨走前慕歡將自己的院子里面牢靠的月棱、遠黛,、罥煙和拂云四個大丫鬟增派過來伺候,。
那一院子服侍她的丫頭們太小,靠不住,,只知道陪她玩可不行,。
……
西府服滿了喪,慕歡趕緊脫了那素衣?lián)Q了別的,,灑金荷粉色圓領(lǐng)袍配了個帶瓔珞的金項圈,,戴的白中綴粉玉蘭,雙耳各戴珠一點,。
今日江映霞在她家做局,,特下帖子請了不少女眷去,,慕歡也受邀請。
映霞是江曳的妹妹,,又嫁給了陛下潛邸的舊部吳不知,,夫君兄長皆是朔州出身,是她們這些女眷里年齡最小的,,比慕歡還小一歲,。
“她們都說今日玩天九牌你定不來,嫌棄俗不可耐”,,江映霞迎過去接她,。
王桂英、裴翠云,、吳涯,、肖芝蘭和薛翎都到了,正散落坐著喝茶,。
“你們?nèi)硕級蛄?,專門等我的?”
薛翎忙把慕歡最愛吃的栗子糕往她面前挪,,笑著說:“我和芝蘭可玩不好,,給你們伺候局還行,只誰贏的最多啊,,就分我們些賞錢,。”
“看看她貪的,,活還沒干先要工錢了,。”
江映霞扶著芝蘭的肩,,讓她挨王桂英坐,。
眠風(fēng)齋專為避暑設(shè)計,三面連排窗子都做成大的雕花窗,,夏日便用天水碧的紗糊上,,不進蚊蟲又風(fēng)涼,朝南光線又好,,只要太陽在就不用點燈,。
“江妹妹下帖,別說今日賭天九,,就是你們說打手板解悶兒我也來,。”
慕歡坐定,,見桌面上六七碟點心,,腌豆干果加上果脯,,應(yīng)季的瓜果一應(yīng)俱全,薛翎起身讓丫鬟們過來都撤到小幾上,,留下地方好擺牌,。
“舒博閱生下的閨女取名字了,我前兩日去看過了”,,裴翠云說:“叫舒照,,小字新月?!?p> “蠻好聽的”,,薛翎一臉羨慕的說。
她女兒剛滿三個月,,江曳的老爹給取名江濤,,她是百般不高興,奈何不敢跟長輩作對,,江曳還給取了個字叫滄瀾,,也沒見好聽多少,。
“快百日宴了吧,,咱們正好去看看?!?p> 肖芝蘭微搖了下頭,,“也不必大張旗鼓的,博閱聽綰姐姐叮囑,,跟誰都不許從甚過密,,怕那一派揪著生事,百日宴家中過一過就算了,?!?p> 舒博閱的妻子繆氏是薄凌河的堂妹,再怎么疏遠也隔不開一層親,,與芝蘭比旁人要更親近些,。
“爽妹妹就是膽子小,爺們兒的話就跟聽了圣旨一樣,!”
聽裴翠云的大嗓門,,江映霞笑她道:“難不成都像你這個破落戶兒,把爺們管的貓兒一般,?!?p> “我有件事兒要問你們”,慕歡骰子點數(shù)最大,,第一把就坐莊,。
“你們可有在外地置辦田產(chǎn)這一回事,?”
“除了老家家廟的地或是祖上傳下來的,京官誰敢在外置田,?”吳涯搖了下頭,,“你家原本就有爵,城郊應(yīng)該有分封的皇莊吧,?!?p> 裴翠云盯著手里的牌一撇嘴,“我可是怕了,,上次放利,,宮里訓(xùn)斥沒把我嚇?biāo)溃F(xiàn)在我手里就幾處買賣,,兩處別苑,,其余什么都不敢想?!?p> “前些天老程一個下屬,,他老婆來勸我入股她的首飾鋪我都沒敢應(yīng)承,只說自己忙,,推了,。”
王桂英碰了一張牌,,說:“咱們從外歸京的女眷不知道,,雖不許,可仍多有官員勛爵人家在外置田產(chǎn)的,,掛的別人名頭,,查的也不甚仔細?!?p> 王桂英本就是京中長大的姑娘,,也就她知道這暗里的事。
慕歡嘆了口氣,,“我第一年管家,,賬上查出來不少銀子不知來由,我以為是皇莊的,,誰料仔細一對,,竟是外地的田產(chǎn)所得,一時間嚇得不輕又不敢張揚,,回去后我可得跟俞珩說,,不然早晚是禍害。”
“其他人家豈不恨你,?”肖芝蘭若有所思,,“照桂英說的,恐怕在外置田的人家不在少數(shù),?!?p> “我有什么法子,這地是他大哥在世時置辦的,,他糊涂我可不敢,,左右也是俞珩進宮去請罪?!?p> 慕歡一翻牌,,臉上來了笑,“和牌,!”
“剛裴姐姐說起別苑,,我們家的一直空在那,親戚朋友又少走動,,我還得打發(fā)了下仆去看房子,,每月貼進去不少的錢,若賣了,,臉上又過不去,,顯得小家子氣?!?p> 聽薛翎這么一說,,裴翠云一愣,“還得找人看著呀,,我那房子落了鎖就空放著了?!?p> 裴翠云出身寒微,,本是屠戶的女兒,自然沒有這個見識,。
“你也不怕遭了賊,?”
“里面沒個值錢東西,賊去了都得走空,?!?p> “姐姐還是命婆子小廝去看吧,別苑太荒涼也有礙風(fēng)水”,,王桂英提醒道,。
“要不租出去呢?”慕歡碰了一張牌說:“若是租出去的錢補貼了開銷倒是好事一樁,?!?p> 吳涯碰了她的牌,,“可京中沒有人家往出租啊,被人笑話怎么辦,,像是多缺錢一樣,。”
“怕他們作甚,,又沒違法亂律”,,裴翠云和牌,輪到她坐莊,。
“憑他們嚼舌頭去,,誰往里貼錢誰知道,我來這些日子也看透了,,這京中某些人家就是死撐面子,,里子早就敗了?!?p> “要不咱們一起往外租,?”慕歡提議。
“也好,,無論咱們做什么都遭他們笑話,,免了這一項開支,他們眼饞起來,,看他們怎么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
王桂英問道:“你怎么想起這個法子的,?”
其實王桂英知道,,不少人家名義上是給遠房親戚住,其實就是租出去,,為了面子嘴硬,。
“我家大姐每年都要上京,一留就是一兩個月,,住客棧極不方便,,人雜吵鬧,京中房子又不好買,,每次都說,,若有那些個好的別苑肯讓她住,多花些錢也愿意,,估摸這么想的肯定不止她一個,。”
“咱們說好了,一起往外租,,要笑也一起被笑,。”
“怕他們,?誰笑話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