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巢傾枝折鳳歸去(二)
惠兒攙扶著賈明淑,“娘娘,,這后宮失和,,幾位娘娘不會轉投元貴妃吧?”
謹妃瞥了眼惠兒,,覺得她沒腦子,,舒綰要她們幾個做什么,更何況卓,、賈兩家路已經(jīng)選好路,,后宮還斗個什么勁兒。
惠兒知道自己失言,,不敢再多語,,只低了頭退下去。
不知道是因為解柔的憤恨,,還是擔心局面,,賈明淑回宮后并未能安枕,守著那盞琉璃燭臺發(fā)呆睡不著,。
她還不如這一盞孤燈,,能照亮見方大的地兒來,在這無盡的夜中來點光,。
“姑娘,!”
夜也不知多深了,服侍她的李嬤嬤腳步凌亂的進了內殿,,“姑娘,,嘉辰宮早產(chǎn)!”
“什么,?”賈明淑驚愕中難以置信的站起身,。
“一刻鐘前,嘉辰宮的太監(jiān)拿了陛下的令牌宣太醫(yī),,準醫(yī)官宮中騎馬,,快快趕去救命。奴婢令宮娥過去打探,說是舒氏不知怎么突然肚子疼,,還下紅,,有了早產(chǎn)的征兆?!?p> “她還不足八個月吧,?”
李嬤嬤記得清楚,“七個月加二十八天,,還剩兩個天才滿八個月,。”
“她怎么突然動了胎氣,?”賈明淑想不通,,“難道是今晚在未央宮受了氣?”旋即搖頭,,“統(tǒng)共沒坐多久,,也沒說兩句話,不至于就因為這早產(chǎn)吧,?!?p> “許是身體原因?”李嬤嬤奉了盞熱茶給謹妃,,“她年紀也不小了,,三十幾歲的人了還生產(chǎn)?!?p> “可她保養(yǎng)得不錯”,,賈明淑搖頭,“她極通醫(yī)術,,而且你不覺得她肚子比常人七八個月都要大嗎,?”
其實賈明淑總懷疑舒綰早就懷了身孕,但是一直隱瞞著,,但又實在想不通她隱瞞的理由,,便想是自己多心。
方才得了她早產(chǎn)的消息,,難道隱瞞月份就是為了這個,?可再怎么算她也是早產(chǎn),也不過是八個月生和九月個生的區(qū)別罷了,。
“難道是,?”
李嬤嬤沒敢說出來,只話里有話給謹妃使了個眼色,,指了指東面,,說起太后和卓后她總是這個手勢,。
“不可能,這會子下手豈不是往自己身上抹臟,,只等她自然生產(chǎn)時再動手腳最好”,,賈明淑不信太后和卓溫嬌能這么蠢笨。
“她不會自己……”,,賈明淑神色發(fā)僵,,“她不會想陷害我們吧?”
李嬤嬤跟賈明淑相視,,“她敢拿自己性命做賭?若真是早產(chǎn)可不是小事,,說沒命就沒命,,還不是便宜了卓后,正盼著她死呢,?!?p> “她擅醫(yī)術的”,賈明淑提醒李嬤嬤,,“若她能死里求生呢,。”
李嬤嬤還是不敢信,,謹妃是沒生過孩子的才說出這樣的話,,她生過所以曉得,婦人生產(chǎn)那可是跟閻王殿隔著一步遠,。
自然生產(chǎn)尚且如此,,何況動胎氣早產(chǎn),不弄個母子具亡算是造化,,她醫(yī)術能有多高敢有此把握,?
賈明淑心忐忑的厲害,她預感舒綰早產(chǎn)會掀起軒然大波,,可她也希望李嬤嬤說的是對的,,沒人敢拿早產(chǎn)作賭來陷害她們。
“吩咐人不要去嘉辰宮打探”,,賈明淑吹了燈,,屋子里被明亮的月光照的冷冷清清,“咱們宮里的人一個都不許湊上前去,?!泵獾萌侨松伞?p> 就算舒綰真是早產(chǎn)另有因也是在未央宮出的事,。
李嬤嬤領了吩咐退下去,,賈明淑繼續(xù)守著那盞燈,,留下一縷燭火滅卻還未散盡的煙,是不是她余生都要這樣活下去,,她羨慕舒綰,,哪怕今晚她短壽的死了,她也羨慕,。
那才是真真正正的活過一回,。
不像她們,都是材質高貴卻身不由己的棋,,一步步進退都為局與勢,。
……
瓷器間輕碰發(fā)出的些微聲響令俞錚從閉目小憩中清醒了過來,他頭痛欲裂,,扶著額,。
“三更過半了,歇息吧,,你太累了,。”
她不知何時來的,,正坐在下首的椅子里,,手里在做些針線,微微頷首,,臉上是恬淡的神色,。
俞錚沉默著端詳她一會兒,好像疲憊的一顆心被她溫柔的聲音撫慰得放松且平和,。
她在縫香袋子,,將艾草之類能驅蚊的香草放進去,俞錚自己也有幾個她親手做的,。
“奏疏我還沒看完,。”
她抬頭朝俞錚笑了一下,,她的眼睛很美,,圓圓的內眼角極其溫柔。
“再忙也得睡覺呀,?!?p> 她說話偏慢,跟那些聲如銀鈴,,語調爽脆的小娘子不同,,總是一字一句的。
俞錚是個急性子,,打少年起就是,,可很愛聽她說話,。
“老二的字有長進了,昨天先生上了奏疏來,,特地夸贊了他,。”
提起孩子,,她笑的開心,,“你總說二郎過于狂放,其實他只是不拘小節(jié),,不如靖兒那般沉穩(wěn),。”
“外面起了風”,,她說著起身,,拿起放在一旁椅子上的斗篷穿在身上,“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回去”,,俞錚起身,,“正好我也出去吹吹風,散散步,,坐的腿都發(fā)僵,。”
其實俞錚覺得渾身都僵硬酸疼的,。
“不用,,天涼路遠,你保重身體最要緊,?!?p> 看她往門外去,俞錚緩過發(fā)僵的四肢,,趿拉著鞋要追過去,,嘴里還念叨著,“嘉辰宮能有多遠,,溜達著幾步路,,咱倆也有些日子沒在一起散步了,等等我”,,說著還朝她擺了下手,。
“小綰”
剛剛還在殿內的人,此刻已在門外了,,她一身素色衣裙,,在風中衣袂飄飄,,被圓亮的月光照得周身透明般,好似一縷要飛走的煙,。
俞錚又喚了她一聲,,她轉過身來,恬然的笑著立在月下,。
俞錚低頭看了眼咫尺的門檻,,他像是腳下生了千鈞重,怎么也提不起步子跨出去,。
傳說,,人鬼殊途,人是跨不進陰界的,,門檻就是生者與亡者的結界,。
“我要走了,你快回去吧,?!?p> 在這對望中,俞錚的心從焦急到一片凄然,,滿臉是淚,。
舒綰轉身去了,沒一會兒就隱在了夜色里,,方才還明亮的月夜,,此時漆黑陰冷,什么也看不見,,他再次變得惶急起來,。
“舒綰!舒綰,!”
太極宮里極靜,,滿屋子的太監(jiān)侍女、御醫(yī),,沒一個人發(fā)出聲音來,,這靜謐中俞錚像是夢魘了一般不停的在呼喊著舒綰的名字,施針的御醫(yī)壓力大到滿額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