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得敲門聲,沈言放下書來。
如此深夜,,吳伯是不會來打擾的,,而陰風(fēng)驟起,腳步聲無,,這般詭異的場景他之前并非沒有經(jīng)歷過——玉梁山廟的那一晚鬼夜,。
“也是奇了,吾夢中三十年人生從不曾與鬼神會面,,醒來這短短十余日,,竟橫生這般多的蹊蹺,果然是不入此中,,不識此事么,?”
沈言暗自思量,,便淡淡問道:“夜靜秋寒,敢問是哪位客人,,不臥榻安眠,,卻此時到訪?”
“先生不也不曾入夢,?”清冷而又帶些溫婉的聲音響起,,來人居然是一位姑娘。
沈言于是運(yùn)轉(zhuǎn)法眼,,朝門外望去,,見打扮似是一位大戶小姐。
其人穿一身素雅的綠衫束裙,,頭銜金釵,,手帶玉鐲,勾柳葉眉,,點(diǎn)一絳唇,,些許淡妝頗顯清麗。
不過很顯然,,真正的大戶小姐決計(jì)不可能此時此刻出現(xiàn)在此地,。
而法眼之下,無所遁形,,哪怕沈言地濁初開,,道行不深,亦能看出這姑娘眼中隱隱溢散的難以控制的兇光,。
“原來是一位姑娘,,姑娘來此,有何貴干,?”
按理說,,清濁之術(shù)已將自己一身氣血生機(jī)隱匿,‘這位’應(yīng)當(dāng)不是被自己吸引而來,。
“先生來此處干什么,,小女子便也是來干什么?!?p> “喔,,在下來此乃是受張夫子所邀,難不成姑娘也是張夫子所邀之人,?”
“有何不可,?”
沈言聞言瞇起了眼睛,聽這意思,,居然是張夫子惹來的麻煩,。
他想了想,,方才說道:“張夫子人在別處,姑娘若是要尋他,,又為何找上在下,?”
那門外的女子一默,而后道:“聽人說,,先生乃是近期見過張夫子的人,,小女子此際尋不到原主,想來找上先生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p> 這話語氣說得平淡,但沈言卻猛地察覺到油燈之火無風(fēng)自晃,,幾欲熄滅,,一股涼意自后脊生出。
殺氣……張夫子怎會沾染如此兇物,?
沈言丹田中地濁之氣上涌,,已然暗自戒備。
“既如此,,姑娘有何指教,?”
“借先生軀殼一用?!?p> “軀體發(fā)膚,,受之父母,恕在下難以從命,?!?p> “……你這先生,該說膽大還是智昏,,深夜與我爭論這許久,就不怕我不是人么,?”
許是厭倦了繁文縟節(jié)式的對話,,這姑娘聲音陡然變得尖銳,于沈言法眼之中,,那本是清婉的氣質(zhì),,可人的面容登時化作陰森與兇厲,好似惡鬼一般,。
他于是一嘆:“此方城隍在上,,姑娘確定要動手?”
“哪來百般廢話,,奪了你軀體,,我自然能躲過,。”
聲音剛起,,油燈立時無風(fēng)自滅,,隨即,沈言就聽到窗門“咯吱”一下驟然打開,,一道黑影猛地竄向自己,。
“哎!”沈言一手放下《九洲游記》,,嘆道,,“卻是何苦來哉?”
地濁氣涌,,扶搖法現(xiàn),,身子已如飛鷹般閃出屋子,來到外頭的老槐樹底下,。
那黑影登時撲了個空,。
“輕功?江湖俠士,?哼,!”一道惱怒聲后,黑影緩緩從屋內(nèi)走了出來,。
清輝灑落,,一地瀉銀,而少許印在女子臉上,,愈發(fā)顯得其人面容慘白,,神情詭異。
“觀你不似天生厲鬼,,想必也有苦衷,,此時罷手,在下可以既往不咎,?!?p> 沈言一番察看,知道眼前這女子道行不深,,遠(yuǎn)比不上鬼劣,,也就與紅衣相仿,且由于不曾修有法門,,神通還遜色幾籌,,只會些普通鬼物的手段,是以也并不慌張。
清麗女子冷笑幾聲,,并不答話,,只是解開鬢上金釵,三千青絲登時如瀑布般瀉落,。
與此同時,,一道道陰森的氣息漸漸彌漫在這座守信院中,不同于秋寒的冰冷,,這股陰氣冷至骨髓,,更是壓制著沈言渾身沸騰的氣血,讓他覺得自己好似形同活尸一般,。
“去,!”
趁著陰氣入體,壓得沈言行動不便的當(dāng)口,,一聲尖利的低嚎后,,女子長發(fā)猛地生長,如鉤索套繩般化作一團(tuán)黑光,,卷向沈言的脖頸,。
若沈言是那練刀劍、習(xí)武藝的俗世俠客,,這一擊勢必叫他窒息而亡,。
但可惜,時也命也,,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鬼,,又豈識得這位初入道門的先生所具備的神通。
見女鬼出手便要自己的性命,,沈言心中亦多了幾分怒氣,。
于是他丹田氣動,濁青之術(shù)立時從氣海滌蕩周身,,那少許侵蝕入體的陰氣馬上就如雪遇烈陽,,消融退散。
此際,,他將所能動用的地濁之氣盡數(shù)涌入紫青瞳中,,雙目即刻神光隱隱,照見了女鬼長發(fā)蜷曲的軌跡,。
而后扶搖法起,,身體變得輕盈如鷂,,瀟灑地朝后方騰挪而去,,躲過那直攻命門的一擊。
這女鬼見狀愈發(fā)發(fā)狂,周身陰氣更甚,,散發(fā)著厲鬼才有的暴虐之氣,。
沈言暗暗心驚,這女鬼境界不高,,但因是厲鬼,,倒真有幾分搏命的癲狂。
“好在,,這幾日我也并非一無所獲,。”沈言心中有了決斷,,便忽地足尖輕點(diǎn),,落在院中央的槐樹底下。
這幾日他細(xì)讀《九洲游記》,,雖說不曾發(fā)現(xiàn)其他留影,,但一則關(guān)于鎮(zhèn)邪魅的記載卻對其觸動頗大。
書上說:八月秋至,,大乾洲北境落葉繽紛,,而此間生機(jī),常將散非散,,似斷不斷,,日積月累,不入土不腐朽者竟橫生邪魅,,故抽脈化符以鎮(zhèn)之,。
大致意思便是那層層堆積的落葉中,脈絡(luò)紋理處暗藏著未斷的生機(jī),,生機(jī)濃郁到一定程度,,會生出具有靈性的生命。
這生命可能是靈怪,,也可能是邪魅,,不過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純陽仙人所用的手段,。
抽脈化符,!
此脈并非地脈又或是風(fēng)水中的龍脈,而是葉中的脈絡(luò)紋理,。
此處本是新生邪魅生機(jī)的源頭,,作為鎮(zhèn)壓邪魅的牢籠,自然合宜,。
而自己雖神通法力遠(yuǎn)不能與純陽仙人相比,,但生機(jī)之道,,亦懂幾分。
“唰——,!”思緒轉(zhuǎn)動之際,,沈言再一次躲過女鬼的攻勢。
待女鬼追至槐樹底下,,他忽地站定,,目光深沉地看了眼陰影中的女子,道:“姑娘,,在下最后勸你一次,,現(xiàn)在退去,還能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