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聽得土地感嘆罷了,,便問:“既如此,,當(dāng)今這位城隍卻是如何上得位?”
“他,?”老土地冷笑連連,,道,,“自是投奔了那位得志的郡城隍,,喔,,而今是滄州府城隍了?!?p> “真人想必也知道,,越朝東南三州,滄州,,古州,,云州一向以前者為尊,那位城隍在神道之爭中占盡了便宜,,如今位格,也僅僅在與越朝國運(yùn)息息相關(guān)的帝畿都城隍之下,,可謂是權(quán)傾陰司,,如不是還有位玉梁山神隱隱壓在頭上,只怕翻手間就能覆滅我等,,只可惜,,山神大人亦是……”
土地幾度頓言,,神色或憤懣,或痛惜,,總之,,難復(fù)祥和之貌。
“滄州府啊,,”沈言眼中有了幾分莫名,,“那倒是有打交道的機(jī)會?!?p> 又看向土地,,狀若無意地提起:“老土地,城隍生前似乎是三合村的人吧,?!?p> 土地神色一怔,苦笑著點(diǎn)頭道:“小老兒倒希望他不是,,若他不是此處之人,,便不會機(jī)緣巧合地救下那位城隍的化身?!?p> 沈言聽著,,不由便憶起城隍曾對自己說的那番話:“小神只記得百余年前,我本是三合村的一位書生,,因無意救了一位貴人,,故死后留有功德,被天地敕封為青陽縣城隍,?!?p> 原來這位貴人,居然指的是而今的滄州府城隍,。
話說神道之爭分出勝負(fù),,府城隍曾到青陽縣一游,但當(dāng)時天下還不曾完全定論,,故天地敕令不穩(wěn),,仍有漏洞可尋,是以玉梁山神不忿滄州府城隍,,出手重傷了他,。
最后,城隍化身逃至三合村,,被時為書生的縣城隍救下,,書生面對趕來的玉梁山神以一身正氣斥退,又暗合大勢已定的天地敕令,故得了莫大功德,。
既有功德,,又結(jié)因果,加上青陽縣城隍之位不定,,書生又非長壽之相,,府城隍便決定順?biāo)浦郏瑢粕仙竦乐弧?p> “原是這般,?!鄙蜓钥偹忝靼琢舜朔虑榈那耙蚝蠊?p> 也難怪土地對縣城隍有如此怨念,,乃至明明是功德將滿的小神,,卻香火有缺,看來是不愿受陰司調(diào)度,,失了小神之位的緣故,。
“既如此,”沈言指了指神龕中的泥像,,“土地你是連香火法場也不要了,,這般任由泥像凋敝?!?p> 土地聞言一默,,良久,方才緩緩說道:“這……并非是小老兒的泥像,,是五谷神的,,三合村民不信此神,故此方香火法場根基不穩(wěn),?!?p> “五谷神?”沈言聽著有些熟悉,,思緒一轉(zhuǎn),,便想起了在五谷村曾聽到的種地老農(nóng)的禱祭,言語中提到過五谷神三字,。
“野祀,?五谷村?”沈言下意識問出口,。
土地微微點(diǎn)頭,,又搖了搖頭,道:“具體小老兒也不清楚,,只知其根腳出自玉梁山,,似與已故山神有舊,,而與那五谷村當(dāng)無甚瓜葛?!?p> 沈言聞言,雙目中猛地爆出一絲異彩,。
根腳出自玉梁山,,又在三合村有神龕立著……玉梁山匪屠三合村之事莫非與之有關(guān)?
“土地可還知道些什么,?”沈言趕忙又問了句,,卻見土地沉思良久后,方才說道:“小老兒已將所知之事全盤托出了,,真人再問,,也問不出什么了?!?p> “喔,?”沈言見狀,收斂住自己心神,,這番話可有太多的解讀了,。
他雙目神光冒起,周身濁青蕩開,,似笑非笑地看著土地,。
后者立時感受到眼前之人有萬物加諸于身,身代萬物的高緲之感,,不覺眼瞼低垂,,神色閃過一絲慌亂。
“如此,,多謝土地了,。”聲音淡淡地在耳邊響起,,震地土地雙耳嗡嗡回響,。
待其人回過神思,看向四周之時,,眼前的道妙真人哪里還見蹤影,。
“呼——!”土地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摸了摸額前不存在的汗珠,,對著縣城方向苦笑著搖頭道:“城隍啊,如此高人你也敢利用,,若論氣魄,,老城隍都不如你,!”
“只是,你如此宣揚(yáng)真人之名,,想要借其威名一勞永逸,,但也須警惕適得其反,這畢竟是一位真人,,老山神還在的時候,,也要禮讓六七分啊,!”
言語說罷,,土地又是連連嘆氣,隨后,,身子朝四周一轉(zhuǎn),,遁入土中,消失不見,。
……
走在鄉(xiāng)間的路上,,此際紅日初升,云霞染色,,沈言佇立一處,,遠(yuǎn)遠(yuǎn)望著早間景象,不覺心胸開闊,,適才幾分郁悶便也消散了大半,。
他歷來是機(jī)敏之輩,自然意識到老土地最后那番話的漏洞,。
“也就是說,,我居然也當(dāng)了一回狐假虎威之虎?”沈言又好氣又好笑,。
氣的是城隍居然敢派一位土地和自己說故事,,還到處宣揚(yáng)自己名頭,可笑的么,,自然是城隍誤以為自己是真人,,為了讓自己幫忙,還一再讓土地訴苦,,甚至不惜自污,。
“難為你這般看得起我,我也須好好努力啊,?!?p> 一番自嘲后,沈言走出岔道,,未幾,,便看到前方出現(xiàn)了縣城的城門,。
此際城門已開,門口往來之人也漸漸多了起來,。
其中一輛牛車緩緩自縣城中駛出,。
這牛車沈言很熟悉,正是它載著自己從張家村來到此處,。
沈言目光一凝,,算算日子,也差不多八月半了,,在縣城看到這輛牛車,是不是意味著張夫子帶著妻兒從村中回來了,。
“這場戲,,角色總算是齊全了?!?p> 沈言雙目朝著縣城望去,,只見那中心之處,尋常人不可見的氣運(yùn)之象正緩緩成型,。
那是人道香火逐漸旺盛之機(jī),,亦是鬼魅橫生,權(quán)柄旁落之象,。
至于是前是后,,是好是壞,決定者不在還藏于暗處,,不露獠牙的縣守,;不在看似無能,實(shí)有心計(jì)的城隍,;不在頻繁試探,,勢頭頗大的‘玉梁山匪’;甚至不在夢中本為最大受益者的夫子張然身上,。
而是自己,。
這天地間多出來的變數(shù),一位此際被城隍扯虎皮,,推到臺前的假冒的‘真人’,!
“也好,也好,,左右還有二十多日時間,,我風(fēng)雷二篆當(dāng)可祭煉功成,若靈木法劍有幸得一場天雷淬煉,,把握又能多上許多,?!?p> “屆時,我雖仍不過煉己之境,,憑著紫青神目,,濁青扶搖之法,管你魑魅魍魎,,神仙妖魔,,斗上一斗,有何不敢,!”
沈言哈哈大笑,,只覺胸懷天地之闊,頓生俯瞰人間之意,,便踏步朝前,,走如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