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月已上中天,。
蘇青倚著窗,望著月,。
今晚的月色可真暗吶,。
聊勝于無,。
時值云收大地,夜空中黑云交織的愈發(fā)沉厚,,像是一片綿亙不墜,,高懸蒼穹的黑山,孕育著遲遲未到的黑沙暴,。
從這里望去,,看見的不過是一片若隱若現(xiàn)的月影,依稀間還能聽到幾聲鷹鳴,。
他坐的很隨意,,很漫不經(jīng)心,一條腿曲著,,一條腿搭著,,邊晃著那條搭著的腿,邊摩挲著手里的那個扳指,,眼中似有幾分惘然,、惜然。
月華雖暗,,月亮卻很圓,。
看見圓月,他便想到更多,,想到一些人,,一些久別卻不知道還能否重逢的人,他只能想到人,,想不出別的,。
不對,還有情,、愛,。
情,他是個重情的人,一個重情的人,,在這魚龍混雜的江湖無疑是很危險的,,重了情,便意味著你結(jié)識的兄弟,,看中的朋友,,相信的知己,說不定某一天會在你背后捅上一刀,,背叛你,,出賣你,乃至殺你,。
但江湖就是如此,,充滿了未知的變數(shù),沒有情,,沒有交情,,沒有朋友,哪還有什么意思,,豈非太寂寞了些,,正因為江湖上有太多的爾虞我詐,所以真正的情才顯得彌足珍貴,。
如他這般,,就更需要交朋友,因為誰也不知道,,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何時會停下,所以,,盡管見過許多無情無義,,但在沒停下之前,他還是想在這刀光劍影的江湖里,,遇到能共飲一壺溫酒,,聊幾句往事的人,交到朋友,,無需太多,,知交即可。
愛,,他不太喜歡這個字,。
因為愛比情更危險,情分很多種,,可愛只有一種,,愛一個人,意味著你要付出很多,甚至是無條件的付出,,然后就會欠下什么,不論是別人還是自己,,欠下東西終歸是不好的,,因為終有一天都得還回去。
而愛一個人,,會耗去你的心力,,耗費你的時間,會收了你的銳氣,,磨掉你的斗志,。蘇青是個很自制的人,無論是唱曲兒,,還是練功,,日以繼夜,都未曾懈怠,,所以,,他也許會縱情恣意的傲笑江湖,卻絕不會縱愛,,至少不會輕易愛上一個人,。
愛是一種可怕的病,英雄只怕病來磨,,如他這種無根浮木又重情的人,,倘若真要愛上了,遲早得病入膏肓,,病的還是兩個人,,折磨了自己,也痛苦了別人,。
所以,,若“生不能相守,死不能相倚”,,那他情愿不愛,,不能愛,也不敢愛,。
“還有一年,,快了,快了,?!?p> 蘇青收回視線,把扳指重新戴上。
上面的“魁”字,,此時此刻,,似在泛著金光。
這時,,
“砰,!”
床板上的密道忽然被打開了,金鑲玉恢復了幾分氣色,,但臉上蒼白依舊未曾褪盡,。
“醒了?”
蘇青瞧著她,。
四目相對,,彼此靜靜注視了會,一個坦然,,一個復雜,,女人走了過來,隨意且自然的貼著他坐下,,也看著那云中半遮半掩的月亮,,坐了會,說的第一句話是:“真他娘的后悔把你撿了回來,,早知道就該讓你死路邊,,再補上幾鏢!”
語氣惡狠,,仿佛先前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她嘴里低聲咒罵著,宛如又變回了當初那個潑辣的老板娘,,直接把蘇青的手臂往懷里一攬,,頭一歪?!靶辛?,也別躲了,讓我枕會,,這三年真的走的是太累了,,老娘當年就想這么做了,權(quán)當留個念想吧,,你也別怕我賴上你,,不是我的東西,我不稀罕,!”
金鑲玉說的干脆灑脫,,像是變了一個人,。
蘇青側(cè)頭看了看身邊的女人,確實瘦了,,臉頰上的肉都少了些,,沉默了會,他道:“變化的可真大??!”
“你這木頭,姑奶奶變成這樣,,還不是因為你,!”金鑲玉這下更潑辣了,,迎著風,,攏了攏發(fā)絲,平淡道:“我想了很久,,確實,,相見不如懷念,你既然懂我,,我也應該懂你的,,彼此成全!”
蘇青眨眨眼,,笑道:
“真的,?”
他笑的坦然。
“不然還能怎樣,?”
金鑲玉的語氣里帶著幾分薄怨笑罵道:“操他老天爺?shù)?,這世道,真不公平,,爺們生的比女人還好看,,給了你這張臉,也不知道將來會便宜了哪個丫頭,?”
望著月亮,。
唏噓了會,目光有些出神,,語氣有些喟息,,好一會,她才輕聲道:
“我突然想我?guī)煾盗?,已?jīng)很多年沒回去看看了,!”
“你師傅?”
金鑲玉緘默良久,,終于撕開了她心里的疤,,道出了自己的一段秘密,。
“是啊,我?guī)煾?,我?guī)煾凳莻€道姑,,我也是被她撿回去的。小時候家里窮,,我爹為了活命,,逼著我娘去賣身子,還說等我大了把我也賣了,。有一年大雪寒冬,,我娘沒挨過去,病的奄奄一息,,連看病的錢都被那男人搶走了,,你知道最后她怎么死的么,光著半截淤青發(fā)腫的身子,,躺在床上,,我就躲在一旁看著個老東西罵罵咧咧的提著褲子走了出去!”
她若無其事的說著,,娓娓道來,,說的很平靜,蘇青卻不笑了,,有些沉默,,蹙了蹙眉,這卻是他沒想到的,。
“我現(xiàn)在還記得那個男人一邊卑躬屈膝,,一邊像是條狗一樣趴地下拾著別人丟下的銅子!”
“你知道他又是怎么死的么,?在我九歲那年,,有一天他提回來一吊肉,笑的很開心,,說是有個屠戶瞧上我了,,讓我過去,十五兩銀子,??上В砩暇退懒?,我在湯鍋里放了一包砒霜,,毒的他腸穿肚爛,口鼻溢血,,哈哈,,你都不知道,,他趴地上那模樣有多可笑,那是我第一次殺人,,殺的是我爹,!”
原來這就是她心里藏著的疤,果然不能別人撕開,,她眼中泛淚,,臉上掛笑,笑的人心驚肉跳,,為之動容,,蘇青也是為之苦澀,他見過苦的,,也過慘的,,但如此悲的卻是第一次。
“我在山里躲躲藏藏過了小半年,,活的不人不鬼的,,也是那個時候遇到我?guī)煾档?,她傳了我武功,,我學了八年,然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那個鎮(zhèn)子,,殺人,,都是在我娘身上躺過的,足足二十三個,,一個都沒放過,!”
“你以為我為什么會愛錢,因為我覺得錢比男人可靠,,我恨天底下的臭男人,,我?guī)煾赴盐覕f下了山,我在江湖上闖蕩了兩年,,我發(fā)誓這輩子絕不受情絲所累,,逢場作戲,你以為我沒人要,,會看上你,?”
她忽然看向蘇青,眸子似是望進了對方的眼泊里,。
“這輩子,,沒人替我擋過,你是第一個,,恐怕也是最后一個,?!?p> 蘇青聽的是深吸了一口氣啊。
女人的聲音又弱了下來,,低的弱不可聞,。
“早知道這樣,還不如不替我擋,,在我身上割上一刀來的更痛快,!”
“偷偷告訴你,其實我有想過賣十香肉的,,能賺錢,,一本萬利的買賣為什么不做,可不知道為什么,,你一問我,,我突然又不想做了,虧了就虧了,!”
她笑的狡黠,,眸子一瞇,像是條成了精的小狐貍,。
“我這輩子,,最賺的買賣是你,可惜,,最虧的也是你,!”
蘇青忽然輕輕的搭了一句。
“人,,得學會自己成全自己,!”
月華已經(jīng)暗了下來。
夜風越來越大了,,女人也沒再說話了,,很靜,像是沒人想要打破現(xiàn)在這份僵局
直到遠處的風聲里,,不知道什么時候傳來了駝鈴聲,,兩匹駱駝飛快的趕了過來,背上馱著兩個人,。
那二人一路疾馳,,直等趕到客棧近前,瞧著窗戶邊上的蘇青他們,,驀然一抬斗笠,,露出兩張滿是風塵的臉來。
一個男人,,一個女人,。
男的瀟灑,,女的英氣。
這兩個人他都認識,,周淮安與邱莫言,,近些年東廠提督掌印先后被人刺殺,蘇青雖說知道那行刺的趙懷安便是周淮安,,但沒想到連邱莫言也活了下來,。
“點蠟燭的,別來無恙??!”
邱莫言一笑,朝金鑲玉招呼道,。
金鑲玉松開了蘇青的手臂,,道:“怎么是你們?”
“這不是見你救了個姑娘,,被西廠一路追殺么,,我們兩個就想著來幫幫忙,免得某人又說這大漠上都是些無情無義的,!”
邱莫言也是感嘆良多,。
江湖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一旦走上,,生死兩茫茫,,世道難行,,又有幾個能活著重逢再見的。
周淮安對蘇青拱拱手,。
“多謝當家的當日援手,,江湖又相逢,今日我夫妻兩個無牽無掛,,索性咱們就會會這西廠的番子,!”
蘇青看著邱莫言手臂上包扎的傷。
“你們和雨化田交過手了,?”
“不錯,,之前曾和他試了幾招,武功深不可測,!”周淮安一臉的凝重,。
多年未見,他們?nèi)菝参醋?,仍是如舊,,不過少了些江湖氣,,多了些風塵意,黑了點,。
“雨化田武功奇高,,再加上輕騎箭陣,吃了點虧,?!?p> 蘇青微微頷首,思量了一番,,道:“我本來打算先解決客棧里的,,當初差點栽在箭陣里,這些年地底下被我挖了不少密道,,到時候引他們進去,,且看誰能技高一籌!”
他瞥了眼窗外的月亮,,現(xiàn)在黑云更濃,,月光幾近于無。
“大膽,,誰敢直呼督主的名諱,?”
就說四人正在交談,客棧里忽的奔出幾個人來,,他們先是看看蘇青,,又瞧瞧周淮安,最后又看看金鑲玉,,眼神是變了又變,,臉色是白了又白。
蘇青灑脫一笑,,他看向周淮安,。
“敢不敢,比比誰的劍更快,!”
周淮安聞言一笑,。
“好,那就痛快些,,躲躲藏藏的日子我也不是很喜歡,!”
“是你?趙懷安,!”
那西廠番子大喝狂吼一聲,,右手一抄,腰后已取出一架弩弓。
箭矢嗖嗖逼向周淮安,。
“呵呵,!”
蘇青輕笑一聲,人已起身,,提著劍出了門,,似是因吼聲的緣故,客房里的西廠番子紛紛推門出來,,正好與他打了個照面,。
不由分說,劍花一挽,,兩人當場捂著喉嚨跪倒在地,,脖頸血水嗤嗤飚射。
“殺,!”
此番喬裝的西廠主事人,,名叫譚魯子,是西廠二檔頭,,眉眼陰沉,,眼下生痣,見蘇青殺人,,他大喝一聲,,一把摘過手下遞來的兵器,那是一柄劍,,劍光晃動,,劍風急響,還有劍穗,,一片銀光,,竟是鐵制的劍穗。
一劈一挑,,劍穗就嘩嘩生響,,饒人心神。
“不知死活,!”
譚魯子冷冷瞧著蘇青,同時對身后的人吩咐道:
“去,,你們?nèi)プペw懷安,,可別讓他跑了!”
“你還是先顧好你自己吧,!”
輕飄飄的話音方落,,乍見蘇青左手袖中徑自滑出一截明晃晃的刀身,似在某種勁力的催動下發(fā)出急顫般的鳴動,亮起了驚艷的刀光,。
原來,,他左袖中一直藏著刀,一柄短刀,。
“給我倒下吧你,!”
蘇青刀劍齊出,刀走偏鋒,,劍走奇詭,,一刀一劍隨他雙手撥轉(zhuǎn)驅(qū)馭而動,身形變動剎那,,劍成繁花,,刀成刀網(wǎng),頃刻間,,已有一人斷了手,,也有一人沒了命。
兩個身影一個翻下了樓,,一個斷口處鮮血迸濺,,哀嚎著也摔了下去,不堪重負的護欄“嘎巴”一聲從中折斷,。
涌出的西廠番子,,連同蘇青都齊齊跳了下去。
“呔,?!?p> 譚魯子一聲厲喝,劍光一出,,雪亮劍身在夜燈下耀起一片刺眼白光,,彈指間已與蘇青互攻五記劍招,劍柄上的劍穗宛如一簇荊棘倒刺,,竟然能困人兵刃,,他躍上了滿是刀劈劍砍過的桌子,然后又躍了下來,,劍穗便已將蘇青的劍絞住,。
“撒手!”
劍尖一壓,,劍身豁然一拱,,形似拱月,已挑向蘇青右手手腕,。
與此同時,,還有三柄刀劈砍了過來,退不得,進不得,。
蘇青沒退也沒進,,他先動的是左手,頭沒回,,身沒動,,刀子被他反手一個大旋,刀尖已劃出一輪難以想象的弧光,。
“咻咻咻~”
忽聽樓上傳來激響,,數(shù)枚柳葉飛鏢被一只手打了出來。
烏光一閃,。
圍攻他的幾人,,身上立馬多出來幾個窟窿,慘叫倒地,。
手腕上亦是多出一條血痕,。
這是蘇青的刀。
然后他又動了右手,,劍柄一壓,,劍尖一抬,往上一戳,,劍刃與劍穗摩擦出刺耳聲響,,兩柄劍只似龍蛇相盤,頃刻絞在了一起,。
“旁門左道,!”
蘇青腳下一趕,左手中的刀子豁然又縮回了袖子里,,他欺身而上,,白玉般的左手剎那竟變得軟綿綿的,仿佛沒了骨頭,,臂如軟鞭,,輕輕敲了出去。譚魯子眼神一凜,,右腳飛踢直迎,,可就在碰到那只手的同時,他腳背居然不可思議的炸開一個血洞,,痛呼一聲氣息一亂,,蘇青趁機扣著他腳腕,倒提在手,,但聽慘叫未盡,一只腳已戳在譚魯子的心口。
一盞茶后,。
瞧著地上橫七豎八的尸體,。
周淮安提醒道:“要提前早做準備,恐怕破曉時分雨化田就會過來,,這方圓五十里,,能歇腳的除了驛站就是這了,他肯定不會放過,?!?p> “沒事,那就等吧,,大漠上要起風沙了,!”
蘇青看了看天色,黑云匯聚,,越來越恐怖,,這等異象真是見所未見,這些年,,為了這一天他可是沒少做準備,,下面密道四通八達,這客棧也被不斷加固,,就是為了應對黑沙暴,。
風里刀和韃靼那伙人跑了出來。
見到一地的尸體嘖嘖有聲,。
“這就死完了,!”
可看見他的長相,周淮安與邱莫言彼此眼神一變,。
“你知不知道你很像一個人,?”
風里刀一怔。
“嗯,?剛才在下面那個女人也怕我,,說我像一個人,像誰,?”
邱莫言道:“像西廠督公,,雨化田!”
蘇青收回視線,,轉(zhuǎn)身朝后院走去,。“不說了,,把駱駝和馬還有羊全趕進客棧里,,準備迎接黑沙暴吧,!”
天地昏沉的嚇人,一夜的時間,,那不斷匯聚的黑云竟然在交旋中,,逐漸化作一個恐怖的漩渦,形如漏斗,,風根慢慢朝大漠上垂落,。
億萬顆沙礫,隨著旋風慢慢浮起,,將天地染的一片昏黃,,大漠上,刮起了鬼哭神嚎似的風聲,,像是把那些孤魂野鬼也吹了出來,。
眾人封住了客棧的門窗,匿在密道中,,透過石縫間的孔洞,,被這末日般的場面所震懾,傳言黑沙暴一起,,方圓百里,,俱是難逃黃沙覆蓋的下場,人畜無生,,愁云慘淡,。
直到黑暗中亮起一點曙光,天亮了,。
狂沙千里,,卷天覆地,那漏斗狀的巨大龍卷慢慢成型,,黑云中電閃雷鳴,。
就在所有人養(yǎng)精蓄銳的時候,風里刀忽的急呼道:“來了,!”
誰來了,?西廠的人來了。
大漠盡頭,,一條黑線朝這邊沖來,,像是潮水般,那是西廠的輕騎,,看了一眼,,所有人心頭皆沉,有些悚然,,竟然這么多,。
“怕是不下兩千騎,!”
就連蘇青也跟著變色。
戰(zhàn)陣沖殺之威,,他已是見過,,僅僅五十騎都差點要了他的命,,這兩千騎豈不橫行無忌了,,別說兩千騎,就是一千騎,,恐怕一個來回,,他們這些人都得被踩成泥。
“怎么這么多,?至于這么興師動眾么,!”
風里刀的臉一下子失了血色,絕對的力量面前,,陰謀詭計不過是張紙罷了,,一捅就破。
蘇青沉聲道:“也不是沒有勝算,,如今風沙將起,,咱們只要躲著不被發(fā)現(xiàn),自會有天收他們,,到時候,,咱們再殺他個措手不及!”
“誒,,等會,,咱們是你們四個人,可不包括我們,!”顧少棠忽然插話,,指著蘇青他們四個人,冷冷道:“這些人可都是奔著你們來的,!”
她似是對先前輸了有些不甘心,。
蘇青眼波一轉(zhuǎn),像是一池靜水起了波瀾,,道:“你說如果讓雨化田知道了那些寶藏,,他會甘心讓你們分一杯羹么?而且客棧里死的那些人,,他會相信和你們無關么,?”
其他的人臉色也都陰晴不定起來,最后彼此視線一交,,拍板道:“好,,那就合力先做了西廠的,,咱們再各取所需,相安無事,,平分寶藏,,如何?”
“就這么定了,!”
蘇青點點頭,,視線慢慢偏轉(zhuǎn),看向金鑲玉身旁的素慧容,,眼神晦澀,,似在思量著什么,他驀然開口:“聽說你懷孕了,?”
“是,!”
被他眼神一掃,素慧容畏畏縮縮的一抖身子,,應了句,,當真楚楚可憐,惹人心疼,。
蘇青嘆道:“唉,,真不容易,我?guī)湍憧纯窗?,奔波了這么久,,倒是苦了肚子里的孩子,把手腕給我,!”
看似輕描淡寫的詢問,,實則已不由分說的扣向這個女人的腕間,幾人各自眼神有變,,不明所以有之,,出手欲攔者有之。
風里刀嚷道:“當家的虧你也是大老爺們,,怎么也欺負人家身懷六甲的女人,。”
可他馬上一瞪眼睛,,素慧容柔柔弱弱的模樣一變,,往后一縮,身法靈巧如狐竟然避過了這一抓,,她不僅避開了蘇青這一抓,,更是避開了顧少棠與常小文的手,還有可怕的事,,她本來空無一物的兩只手陡然往兩端一拽,,指間已多出一條細細絲線便朝蘇青脖頸纏來,。
身子向后一仰,蘇青抬腿朝上便是一腳,。
“砰,!”
短暫的交手,素慧容已擋下這一招,,縮身一竄,,竄出去六七丈遠,趴在不遠處的石壁上,,嘴里還道:“你是怎么懷疑到我身上的,?”
蘇青臉色平靜,眼神平淡,,慢慢伸回了抓空的右手?!澳阌X得用兩千騎對付我們這些人不覺得太多了么,?我倒是覺得他們是來搬寶藏的,可惜西廠的番子已死,,這些人里頭,,就你身份不清不楚,傳聞西廠以飛鷹傳訊,,還用我說下去么,?”
“哼,督公一至,,你們必死無疑,!”
素慧容深深瞧了眼金鑲玉,雙手一緊腰間,,身子一翻一滾,,人已翻跳著消失不見。
其他人見勢遇追,,蘇青卻冷然道:“別追了,,讓她去,她不出去怎么引雨化田進來,,這密道重重,,我到要看看,他那兩千騎能活下來多少,?!?p> “那些西廠番子不是留了很多弩箭么?咱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射死他們,!”
“小心她走過的地方!”
常小文猛的瞳孔一縮,,側(cè)著腦袋再一瞧,,就見素慧容離去的密道中,一條條晶瑩細絲若隱若現(xiàn),,閃著寒光,。
她手下哈剛童嘎道:“布嚕嘟,那是西域金蠶絲,,很鋒利,!”
“往后退!”
客棧外,。
眾騎包圍著龍門客棧,,只是里面已人去樓空,落滿了黃沙,,就剩下半截酒旗在風里發(fā)了狂一般卷動著,,密道四通八達,出口無數(shù),,素慧容自一片沙地上鉆出,,掠到一匹馬前。
馬上那人身系黑色披風,,身著素衣,,面遮紗罩,不見五官,。
素慧容急道:“督主,,客棧下另有密道,他們就躲在里面,,黑沙暴馬上就要來了,,咱們也趕緊進去吧!”
這人,,便是西廠掌印督主,,雨化田。
纖指一抬,,這人摘去面罩,,一張陰柔俊美,冷酷平靜的面容立時露了出來,,鳳眸細眉,,朱唇瓊鼻,眼神一凝,淡漠道:“一群老鼠,,進良你帶五十個弓弩手跟我進去,!”
“其他的,先守在外面,,要是有人出來,,亂箭射死,格殺勿論,!”
“遵命,!”
“下馬!”
密道里,,所有人提著弓弩,,一個個藏在暗處,心中俱是凝重到了極點,。
“這一次,,看來真的得生死由命了!”
蘇青看了看身旁拿著劍提著弩的金鑲玉,,猶豫了一下,,腳下一移,擋在了她面前,,頭也不回的輕笑道:“待會要是真擋不住了,就自己跑,,跑遠點,,能活下去的話,別回這里了,,都他媽是沙子,,全是骨頭,一點都不好,,我這輩子都不想再來這種破地方了,!”
金鑲玉看著面前的背影,氣息一顫,,眼神幾番變幻,,而后毅然道:“我們肯定都能活著離開這片大漠!”
“我也不想再來了,!”風里刀也罵道:“等有了錢,,我就金盆洗手,買一處大宅子,,雇些下人丫鬟,,天天伺候我,頓頓大魚大肉,錦衣玉食,,我要所有人都看我的臉色,!”
“啪!”
他說完還沒等緩緩,,一巴掌當頭抽下,。
風里刀捂著臉有些茫然。
“為什么又打我,?”
常小文冷著臉,,顧少棠也冷著臉?!熬湍氵€想別人伺候,,做你的春秋大夢,是不是還想娶兩房小妾,?敢這樣做我先閹了你,!”
風里刀氣的就要反駁,卻聽,。
“別吵,,進來了!”
周淮安沉聲道,。
眾人立馬噤若寒蟬,,平息屏氣,果真就聽到有腳步聲響起,,密集如雨,,稀稀疏疏的,人肯定不在少數(shù),。
聽著腳步聲越來越近,,蘇青慢慢拉緊了弓弦,他不怎么會射箭,,可力氣卻不小,,指間夾著三支箭,也不知道有沒有準頭,。
直到一條條身影小心翼翼的舉著弩自拐角處轉(zhuǎn)了過來,。
蘇青眼睛一瞇,悄然道:“放,!”
剎那間,。
“嘣嘣~”
弓弦震動,弩箭機簧彈射,,箭矢嗖嗖破空,,還有暗器飛鏢,。
一時間,密道里是哀嚎慘叫震天,,對面也發(fā)現(xiàn)了他們,,也是放箭開弓,蘇青就聽耳邊頭頂勁風不絕,,聽的人汗毛直豎,,心頭警覺大作。
“??!”
韃靼那邊,有人最先受傷,,一根羽箭來勢洶洶,,竟然直接將那人眼睛洞穿,破腦而入,。
蘇青瞳孔一緊,,他適才瞧清楚了,那箭是被人擲出來的,,不但用手接了,,還送了回來。
那個與風里刀近乎一般的陰柔男人,。
“雨化田,?”
正自打量,蘇青眼中就見一點寒星已直直朝他門面逼來,,左手刀光一亮,。
“叮!”
火星四濺,,箭簇已被劈下。
不由分說,,他靈活收刀的同時,,已彎弓搭箭,弓弦咯吱一顫,,弓身幾乎被拉成滿月,,一松指,三支箭便已嗖的飛了出去,。
雨化田冷然瞧著,,面上風輕云淡,右手抬空一摘,,五指如折花般徑自從空中取下一支箭來,,箭身一掃,又撥下幾支,可他卻豁然皺眉,,手中羽箭從中而斷,,食指一翹,面前霹靂似的一箭,,竟被撥彈了出去,,與另外兩支箭撞在一起,三箭射在墻壁上,,留下一竄火星,。
“這么厲害?”
“黑沙暴來了,!”
不知道誰吆喝了一聲,。
風沙之大,哪怕密道里,,依舊有風涌進來,。
廝殺還在繼續(xù),箭來箭往,,留下一具具支離破碎的尸體,。
西廠番子幾乎不要命的往前沖,箭矢如雨,,擦出一朵朵火星,。
“啊,!”
又是一聲慘叫,。
平頂山的一位騰挪撤退間被射中了腳踝,身法一斷,,立被亂箭射死,。
外面風沙愈大,恐怕人和馬都想鉆進來,。
慘叫聲在這蜿蜒曲折的密道中回旋著,,蘇青帶著所有人往后撤,他忽的做了個大膽的決定,?!巴耍蹅兺顺鋈?,退到客棧里,,把他們封死在里面?!?p> “不行啊,,黑沙暴會把房子掀了的,!”
金鑲玉提醒著。
“不會,,我當年重塑的時候,,在地基里埋了很多暗樁,應該可以扛過去,,現(xiàn)在只能拼一把了,!”
他似早有準備,面色沉凝,。
“那還等什么,,快出去!”
風里刀屁股上被流矢射了一箭,,疼的臉色都發(fā)青了,,火急火燎的。
一行人來到蘇青臥房的密道口,,這里被碎石擋住,,很難發(fā)現(xiàn),他一腳踹開,。
“都快上去,!”
所有人立馬往上趕。
推開床板,,蘇青臉色一變,,原來客棧里也涌進來了人馬,怕是沒擠進密道,,他腳下一竄,,貼著門縫往下一瞧,就見有人有馬有羊,,原來客棧的門窗早就被桌椅堵住了,,但還是七八個人從泥窗口慌張的鉆了進來。
“你們在這守著,?!?p> 蘇青說完,已提刀舉劍,,撲了下去。
刀光劍影一亮,,這七八人本就驚魂未定,,此刻哪還有招架之力,解決了他們,,所有人全守在臥室里的密道前,,嚴陣以待,,如臨大敵,手里都提著刀劍,,就等人露面,。
外面風起沙卷,如神鬼咆哮,,人畜落進去只似泥牛入海,,轉(zhuǎn)眼就沒影了。
屋內(nèi)一角,,風里刀趴那,,露著腚,哈剛童嘎正給他拔箭,,疼的哎呦連天,。
這一進一出,死的死,,殘的殘,,多多少少都掛了傷。
“有人,!”
一個西廠番子正小心翼翼的探出頭,,可剛伸出腦袋,刀劍什么的全招呼了下去,,哼都沒哼一聲,,便墜了下去。
忽然,。
客房的門陡然炸開,,一道身影,不,,三道身影撲了進來,。
雨化田,馬進良,,素慧容,。
“就你們這些小心思也敢和我斗!”

夜雨飄燈
我突然發(fā)現(xiàn)一個很尷尬的事,,看來今天好像完結(jié)不了?。」?!那就明天完結(jié)吧,,這章是八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