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山更比一山高,惡人還需惡人磨,,小人得志每每猖狂以至不可一世,可誰也不曾料想那翻身便來的現(xiàn)世得報又是何種滋味,。
雨青禾佯狂不止,,大笑聲一時風颯無二。恰在此時,,一道黑影瞬間淹沒過來,,轉(zhuǎn)瞬就將她席卷離去,誒,,這打臉來的不要太快,。但聞空中音塵漫漫,卻正是凝櫻子的悅耳仙音:“梟教導,,我已知悉此事,,雨青禾交由我親自處置,其他人等面壁半日,,默三千懺文各自遣回,!”
梟章恭敬稱“是!”躬身靜候她離開,。
某個院落,,或者準確地說,在凝櫻子的私人小館,,雨青禾靜靜安落,。照壁的瑩瑩綠光透碧,清秀無比,在一團空靈的氣運的包裹下,,生機無限,。
照壁原來只是一段隨意的鏤刻,并無許多造景功夫,,偏是凝櫻子愛好,,稍加點化了些‘繞指柔’的手段,便呈現(xiàn)了這樣的效果,,惹得雨青禾看了也有些忘神,。
凝櫻子咳了兩聲,打斷她剛起一念的隨想,,邁著輕步往里走去,。
在一處明堂,凝櫻子緩緩坐下,,招引雨青禾也在客座落下,,隨手將早已放置在手邊的茶端起來輕抿:“喝點茶么?”開蓋后,,熱氣就冒了出來,,和新上的幾乎沒有區(qū)別。
單這不經(jīng)意的一樁,,雨青禾再木訥也知道凝櫻子究竟是何等的人物,,院長畢竟是院長,師叔的修為于此可見一斑,。
自然,,凝櫻子將雨青禾從訓誡院攜來,并不是來展示功力,,也不是為了仰慕嘆息,,雨青禾不是別人,她也無須隱藏些什么,。
雨青禾道:“師叔,,茶喝不喝也不妨得,只是您帶我來此這是要……”
帶她來這里自然是有話要說的,,不過凝櫻子卻被她的話逗笑了:“喝不喝也不妨的,?你可知我這新茶有甚么妙處,就這般拒絕,?”
雨青禾兩眼放光,,有好處?難道也是奇珍異補,?“這茶還有什么說法么,?”
“當然,,喝好茶不僅是一種享受,還是一種極有益的修行方式,,我這茶醍醐灌頂,,滋養(yǎng)生命氣息,能助長靈魂之力,,比起你們在天一閣喝到的醒龍湯自是要好,!”凝櫻子隨口道,她本就是準備給雨青禾嘗嘗的,,故意引誘她不在話下,。
“那就……喝吧!師叔賜茶,,焉有不喝之理,?”她露出了淺淺的禮節(jié)的笑,,潛藏在小臉蛋下的歡樂,,卻比這激烈的多。
她淺嘗輒止,,其味甘醇雋永,,又細抿一口,卻更是歆香無度,,仿佛整個身心都松弛寂靜下來,,而某種莫名神奇的東西卻又在默默生長著——果然是心水好物,不多仔細品味那就虧了,。
雨青禾被一股神秘的感覺滋養(yǎng)著,,如入仙境,卻這時,,乍聽凝櫻子厲聲想起,,將她拉回現(xiàn)實:“青禾,你可知罪,?”
聲音才歇,,她已經(jīng)沒有了品味茶境的興致,雨青禾看著凝櫻子的表情肅然,,心頭猛然一震:“師叔,,食堂這事真不怪我……是他們咄咄逼人是在太煩人,我這才……”
凝櫻子看著她狡邪的樣子,,臉色更加凝重了:“?。俊l要問你這個了,?,!這件事的真相是什么我一點也不在乎,,以后這種小事也無須向我匯報?!?p> “是,!”雨青禾在一側(cè)道。雨青禾哪里知道,,凝櫻子神念之強大,,學院中發(fā)生的事情有什么能逃過她的耳目呢,食堂之事自然也不例外,。
“是,,是什么是?青禾,,為什么回來這么久都不來找我,?難道師叔也招你煩嗎?”凝櫻子輕吐了一口氣,,飄然側(cè)過頭來,,顯得無聊而無半點生趣。
“當然不煩了,,我其實很想來看師叔的,,只不過一時沒準備好,不敢貿(mào)然前來——師叔,?!庇昵嗪淌媪艘豢跉猓Ь吹?。
“以后想來就來,,我這里沒那么多拘束,我喜歡親切一點,?!蹦龣炎尤魺o感情地道。
“恩恩,,好的師叔,,青禾以后經(jīng)常過來?!庇昵嗪搪牶罅⒓凑{(diào)整姿態(tài),,這個對她不難,只是……她心中當然有疑問,,師叔雖然口說喜歡親切,,那表情卻是在難看至極了。
凝櫻子仙姿漫漫,,聞言轉(zhuǎn)過頭去,,清淺地說道:“青禾,,你們的師尊已經(jīng)離開了,你有什么打算,?有什么想說的想做的,,便和師叔說說?,!”
雨青禾突然調(diào)皮:“師叔,,此時此刻,主要是它的問題,!”她指了指肚臍小腹,,沒吃上午飯,這些家伙不懂事地已經(jīng)在向她抗議了,。
凝櫻子瞥了她一眼,,準備高開的一段已經(jīng)預備好的高雅的話就此被打斷,真是的,,談點理想不好么,,說些高端的不好嗎,想和你聊聊夢想,,你卻說你餓了,。沒奈何,凝櫻子稍加整飭,,尋摸來一些預備的干糧,就著香茗雨青禾狼吞虎咽大口啃著,,非但不挑食,,竟然也是很好吃的樣子,就這點凝櫻子總算有些滿意,,畢竟不矯情在留都可不多見了,。
凝櫻子靜靜地看她吃起,直到吃得一點不剩,,這是真的餓了,。又見她道:“師叔,我們已經(jīng)決定了,,先將養(yǎng)功夫,,以待師尊歸來?!?p> “甚好,,太虛一游,算是有些長進,,嬰寧喜歡自覺的孩子,,他回來時會高興的,。青禾,你師尊有沒有教你們帶話給我,?”凝櫻子舉起茶盞,,熱茶到了腮邊道。
“這個,,師尊肯定是有話要說的,,許是走得匆忙,一時忘了——”她回道,。
“那就是沒有了,,無妨,他這個人就這樣,,從來不會考慮別人的感受,!”凝櫻子說的‘別人’卻不是‘別人?!?p> “其實,,我也沒見到師尊,我和師姐們回合的時候,,他已經(jīng)走了許久了,!”雨青禾的聲音也低落了下來。
“說點高興的吧——還有五天,,新生選拔錄取就要開始了,,作為老學員,想不想也來做點什么,?”凝櫻子道,。
“我么?我就算了吧,,我在學院本就聲名不佳,,又沒有傍身的本事,就不摻和了吧,?!庇昵嗪逃行┞肚樱@種費力不落好的事還是躲著點為好,。
“這就怯了,?一點也不像師兄的徒弟。師兄一生逍遙,,下次見他,,可算有個打趣他的點了?!蹦龣炎蛹僖鈸u頭,。
“激將法,?我都看穿了,師叔,!”雨青禾不和凝櫻子客氣,,凝櫻子本就長得青春美麗,仿佛姐妹一樣令人親近,,她口中稱她師叔,,其實與劉子妍、吳淺竹是一樣對待的——美人獨享年輕的權(quán)利,,愛美之心人人有之,,她也不例外。
“看穿又如何,,小青禾,,腥魚逗饞貓屢試不爽?!蹦龣炎庸室馀e饞貓的例子,,并不是說雨青禾是個貪饞的人,而是說她可愛如貓,,喂她魚蝦也是很樂意為之的,,說起來,凝櫻子也和嬰寧一樣,,對于雨青禾來說,,偏就是歡喜她這點不粘膩而又頗懂溫情的樣子,既不拘束也不放肆,,相處起來極為舒適,,尤其是對于上了二百歲的人來說更是如此。
“饞貓……饞貓是要吃魚,,有魚不吃非好貓!可是師叔,,您要我吃些什么呢,?”雨青禾道。
“新人入學,,是個很好的鍛煉的機會,,你就做個監(jiān)考官吧,嬰寧說過要為你正名,,這次是個很好的機會,。另外,你也不用擔心完成不下來,,屆時我再讓梟章去牽頭引領(lǐng),,你照章程辦事就可以了,!”
“梟章?您已經(jīng)指定他作負責人么,?”雨青禾道,。
“還沒有,梟章在人事方面還需操練,,但他頗有理想,,做事也縝密,他辦事還算穩(wěn)當,,你不用擔心,!”凝櫻子道。
雨青禾哦了一聲,,笑呵呵道:“師叔,,既然如此,不如就交予我吧,,青禾愿意為你分憂,!”
“哦,原來你還有這志向,?”凝櫻子有些意外,,此前,她還擔心雨青禾不能勝任監(jiān)考官一職,,怕她有所推脫呢,。
“青禾沒什么志向,只想為師叔分憂而已,,您是那么美麗高貴,,這些瑣碎的事情就交給青禾就好了!”雨青禾撒嬌地道,。
“既然如此,,我且試一試你!”凝櫻子并不以雨青禾年齡幼小就不敢放手,,只要她確實具備完成此事的潛力,,將一應事項悉數(shù)交予她也未嘗不可,她并不是迂闊之人,。
凝櫻子起身,,在身前幻出一片光景,正是“繞指柔”的造景功夫,。還不僅此,,她纖手稍加指點,光景霎時清明,呈現(xiàn)出一片燈霞來,。
但見光景之中,,有十座樓閣,十座殿宇,,十座玲瓏寶塔,,并有十座亭臺,淹淹然為水木所連接溝通,,正是飛躍彼此之間的十座巨大虹橋,,上面自帶參差山水林木。樓閣巍巍聳峙,,殿宇森然氣派,,寶塔光彩琉璃,亭臺雅致秀麗,,虹橋莊嚴華燦,,諸造景完畢,凝櫻子緩緩道:
“青禾,,此五十數(shù)建筑,,紛然矗立方廣原野,各有憑借亦各有優(yōu)勝,,而各個都有所缺陷需要另一方襄助,,若要交予你設(shè)計,當做如何安排才算妥帖,?”凝櫻子道,。她不會只考察簡單的算計和基本的應對,考察設(shè)計最能體現(xiàn)個人的綜合能力,。
雨青禾若有所思,,這題目絕不簡單,片刻后她緩緩道:“各有優(yōu)勝,,殿宇端方莊重而不靈活,,樓閣高岑致遠而容積有限,寶塔玲瓏精致而資耗頗費,,亭臺宜用而風雨多朽,,虹橋鉸鏈彼此卻犧牲獨立,唯有交相配合才有整一性的氣象出來,。一如人等,有的人老實卻執(zhí)拗,,有的人才華卓然卻恃才傲物,,庸庸碌碌的數(shù)量最巨卻只能承擔簡單工作……”
“建筑五種各十數(shù),合五十,堪為大衍之數(shù),。只是若要交相配合,,還不能就此作結(jié),依我看來,,莫如先分析拆解化整為零,,則以十為數(shù),使每十建筑中皆有全備的建筑種類,,而且陰陽各具,,如此得數(shù)計有五個,此后,,則配以不同陣法,,可以據(jù)其布陣性質(zhì)生木火水土金五種品格,據(jù)之布成五行之形,,如此生克之理具也,。如此最外之陣法得以具備,而在各個五行陣法的布置上,,要以五星參差行列來布置,,使得十數(shù)遣用至極——以十之數(shù),四子成行,,成行五列……”
雨青禾說時,,凝櫻子順著她的意思搬弄演繹,十個點每四個為一列排成五行,,正好是一個五星圖樣,,而五個這樣的圖讖再在更大層面配成五行陣法,如此內(nèi)外兼修,,可謂設(shè)計得天衣無縫——最神奇的不在陣型,,而是陰陽具備,從最基本處作手,,五行如此又自負生機,,可謂生生不息,凝成了堅不可摧的內(nèi)生力量,。
當然,,最直觀的還是在‘繞指柔’的光景里,在凝櫻子的調(diào)配下,,五十建筑紛然錯落而序列井然,,彼此交相輝映,光華燦若如星辰一般,,不覺青春勃發(fā)生機無限,。
“青禾,新人選拔的負責人是你的了!”凝櫻子直接宣告結(jié)果,,毫無拖沓,。
見雨青禾聞言歡樂起來,凝櫻子道:“青禾,,陣法有名字了沒有,?”
“新成的陣法無此殊榮,還請師叔賜名,!”雨青禾道,。
“此陣法基底為星陣,關(guān)鑰者又在至為忽微的陰陽處入手,,那就叫弈星陣吧,,你這陣法當?shù)么嗣 蹦龣炎拥难赞o間,,已經(jīng)不避諱對她的贊賞,。
“謝師叔!誒……”雨青禾趁機道謝,,卻做出有話要說的姿態(tài),。
“你還有其他事?”凝櫻子緩緩收卻‘繞指柔’的功法,,淺淺道,。
“師叔,也不算什么事,,就是從訓誡院過來,,只不知后續(xù)如何處理?”雨青禾得勢,,焉能放過機會,。
這種事梟教導最為痛恨,若是察查其中端倪,,那幾人也怕留不得學院了,,任他家底淵實背景深厚也絕無人情好講。
“那師叔,,我還有一個要求——梟教導行事我是放心的,,因此我想讓他做我的副手,這樣對遴選新人也是有益的……”雨青禾道,。
“整個事情我都交給你了,,你是負責人,具體的人手調(diào)度和事務安排,,已經(jīng)是你自己的事了,,至于能不能請動梟章為你做事,,我卻是不好干預的?!蹦龣炎硬患偎妓鞯溃瓤隙怂臋?quán)力,。
“謝師叔,!”雨青禾不覺自身高大偉岸,底氣也翻了好幾番,,整個人都器宇軒昂了許多,,此刻起,她也是有權(quán)有勢的人了,。
手握權(quán)力,,想做的事便止不住涌進腦子,雨青禾仿佛想起了什么,,止不住撒嬌也似地搖頭晃腦道:“師叔,,您那個別致的訓誡院能不能……”
“不能!訓誡院事關(guān)重大,,以后也休要再提此事,!還是多思考怎么用好你的手中的權(quán)力吧,用得好將是天下公器利國利民,,它也將成為你最得心應手的助力,,若使用不當權(quán)力將淪落為一把鋒利的雙刃劍,傷人的同時亦必傷己身,!回去后多想想吧,!”凝櫻子霎時變得嚴肅,寒氣逼來,,空氣都為之降低了幾度,。
雨青禾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似乎師叔已經(jīng)猜到了她要說什么,,她想做什么呢,,誰也不知道,總之,,說下去卻無疑地對誰都不好,。見師叔已經(jīng)有所不快,她只得止住了念想,,再不提起,。
從訓誡院雅致的名字中不難看出,那里原本是一處清都之所,,即或是看起來問題很大的寬窄巷,,卻也是巧奪天工的傾力創(chuàng)作,,儼然就是一方異世的所在。
訓誡院,,訓誡的究竟是什么,?是罪惡么,不是,,罪惡根本不是某種東西,,乃是離了人請世故根本都不會存在的東西。浣花溪,,洗劍池,,白雨齋,離染亭,,灞橋……訓誡的只不過一顆染著的心而已,,讓它重歸清凈,則又有什么課訓誡的呢,?
雨青禾悶呵了兩聲,,向凝櫻子辭行——訓誡院,以從善如流的姿態(tài)降服欲望,,使各歸清凈,,以德報怨以惡養(yǎng)善,真善之善者也,。
凝櫻子當堂而坐,,似想起了什么,終究沒再提起,。
她也并沒有留她,,稍時,在學院任命書上簽下自己的名字,,寫完隨手交予雨青禾,,一切行云流水,毫無粘滯,。
稍時,,雨青禾捏著任命書,緩緩退出,,原本清凈的院落更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