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過去,，春暖花開。母親還是一如既往地去父親那里看書，隨著母親的需求,，書的數(shù)量也在逐漸增加,，父親那間小屋能自由活動的地方也越來越小,，他已經(jīng)考試考慮要不要換個大點的住處了,。

　　那是個周末,，父親不去教書,，在家做著筆記,，忽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門外傳來一個不經(jīng)常聽到的聲音：“是蘇先生家么,？”

　　父親打開門，原來是街道辦事處主任：“啊主任，有什么事么,？”

　　“沒啥事,，就是來看看你，關(guān)愛基層人民群眾嘛,?！?p>　　“噢，那您進屋坐,?！?p>　　“好?！?p>　　主任走進屋子,，滿滿的書堆在一起，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

　　“蘇先生的書可真不少啊,，誒，這本是,？”

　　“啊,，這本是《紅樓夢》，舊版本了,?！?p>　　“這可是禁書啊，怎么能看呢,？”

　　父親也聽說了最近的事情,，心里雖然有隱隱的不安，但終究還是沒想太多,，看到主任,，父親的心里其實也已經(jīng)猜到她來的目的了。

　　“是是是,，我準備過兩天就交上去了,。”

　　“是嗎,？這可不能耽誤啊,，往小了說是你作風問題，大一點就要上升到政治了呀,?！?p>　　“主任提醒的是?！?p>　　“誒對了,，最近一段時間有沒有什么人來過啊,？”

　　“啊,，附近工廠的王姑娘時常來我這里看書?！?p>　　“姑娘,？也對，你也老大不小了,，家里就剩你一個人,，是該考慮考慮以后的事情了?！?p>　　“主任說笑了,。”

　　“她是哪里人氏??？”

　　“鄉(xiāng)下來的，現(xiàn)在是個工人,?！?p>　　“工人好啊，鐵飯碗,，你這教師也是鐵飯碗,，挺般配的?！?p>　　父親只顧著在一旁點頭哈腰,，絲毫沒有注意主任的眼神逐漸變得犀利起來。

　　“蘇先生,，你脖子上帶的是什么?。俊?p>　　“是個玉墜,?！?p>　　“我看看，呀,，是個菩薩,？！”

　　“沒錯,，是母親留給我的,。”

　　“菩薩,，菩薩,，看來小張說的果然沒錯。”主任拿著玉墜,，嘴里念念有詞,。

　　“這玉墜怎么了？”

　　“蘇先生,，你讀禁書不說,，還帶著這種東西，你叫我怎么說你好啊,?！?p>　　“主任，我不明白,，這,，這玉墜有什么問題么？”

　　“這是封建迷信??！”

　　“啊,？”

　　“街坊們都說你娘原來是跳大神的,，因為你是人民教師，我從來都是把那些話當成耳邊風的,，可現(xiàn)在你卻,，唉，蘇先生,，現(xiàn)在誰也保不住你了,。”

　　看來外面?zhèn)髡f的那些事都是真的了,，父親一時間像是被雷擊了一樣,，整個人都呆住了，主任放下玉佩,，語重心長地對父親說：“你現(xiàn)在去自首還不晚,，把那些書還有這個玉佩全都上交，好好自我反省,，爭取寬大處理,，也讓自己少受點苦?！?p>　　說完,，主任搖了搖頭，推門出去了,，只留下魔怔了的父親,，呆站在房間里,。

　　傍晚，母親像往常一樣去父親家看書,，看到門沒關(guān),，就直接進去了，父親還像上午主任走的時候一樣呆呆地站在那里,。

　　“蘇先生？你怎么了,？”

　　“啊,，王姑娘，你來了,?！甭牭侥赣H的聲音，父親終于回過神來,，癱坐在床上,，看到桌子上的玉菩薩，又發(fā)起了呆,。

　　“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

　　“??？沒事，你快看書吧,，那些書,，我明天就要交上去了?！?p>　　“交上去,？交給誰？”

　　父親把今天上午主任來說的事情同母親講,，母親聽著,，臉上不僅流露出失落的神情。

　　“禁書,？那就是說哪里都看不到了是么,？”

　　“嗯，應(yīng)該是這樣的,?！?p>　　“那怎么辦？”

　　“沒辦法,，只能交上去了,，唉,，只可惜了我這個玉菩薩?！?p>　　“非交不可么,？”

　　“非交不可?！?p>　　兩人相顧無言,。過了一會兒，父親突然抬頭看著母親,，兩眼放光,。

　　“我有個辦法，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p>　　“什么辦法？”

　　“你嫁給我,?！?p>　　“什么？我嫁給你就能不交書么,？”

　　“書還是要交的,，但只要你嫁給我，這玉菩薩就可以不交,?！?p>　　“為什么？”

　　“這是我母親唯一留下的東西了,，只要你嫁給我,，我就把它當成定情信物送給你?！?p>　　“可是我們,。。,?！?p>　　“我知道這對你有些困難，但只要你嫁給我,，我會全心全意對你好的,，只是會吃些苦。,。,。”

　　“我不怕吃苦,，只是,，我們還沒有真正了解彼此,。”

　　“那就放在未來了解吧,?！?p>　　母親望著父親真摯的眼神，一時不知說些什么,，想到這些和父親一起讀書的日子,，其實母親還是很開心的，她并不介意和眼前這個人度過余生,，只是這樣的告白,，是母親怎么都沒想到的。

　　“只是為了這個玉墜么,？”

　　“什么,？”

　　“只是為了這個玉墜,，你才向我求婚的對么,？”

　　“是，但也不全是,，這是我母親留給我的,，我對她全部的思念和愛都在這個玉墜里了，我把它交給你,，是想讓你替我保管這份思念,，把我的愛轉(zhuǎn)移給你?！?p>　　一個愛字讓母親的臉通紅,，那些情愛的字眼，只有在書上才會看到,，即使是讀書,，每次讀到那種情節(jié)，母親還是會有些害羞,，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父親竟然會用這樣激烈的詞來表達他的情感，這讓母親心動了,。

　　“那我現(xiàn)在才能嫁給你,，我的戶口本都在老家，你知道的,，我現(xiàn)在還不能回去,，那個張佳駿他。,。,?！?p>　　“那些都是形式上的東西，但如果你感覺不安的話,。,。?！备赣H拿起桌上的筆和本,，快速的寫著：

　　今日蘇與王兩人結(jié)為夫妻，永生不離,，天地為證,。

　　接著又拿出一塊印泥，打開蓋子,，拇指在上面使勁按了一下,，又把染紅了的拇指按在那張紙上。

　　“你也按上吧,?！?p>　　“這？”

　　“這就是我對你的承諾,，可能不太正式,，但絕對沒有半句虛言?！?p>　　母親望著一臉堅毅的父親,，心中的感動也越來越多，轉(zhuǎn)身拿起印泥就蓋了上去,。

　　晚上父親將母親送回宿舍：“既然你我已經(jīng)是夫妻,，雖不合法，但你我心意相通,，等我忙完手頭的事就換個大點的住處,，你也一并搬來，不要再住宿舍了,，等再過一段時間,，我同你一起回老家，咱們把結(jié)婚證領(lǐng)了,，再生幾個大胖小子,。”

　　母親手里握著那枚玉墜,，輕輕點了點頭,。

　　愿望真的很美好，可現(xiàn)實實在太殘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