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充是帶給趙構(gòu)巨大世界觀沖擊的一個人,,上一次給他這種沖擊的,,還是苗劉兵變,。
聽到杜充向金兵投降的消息的時候,,趙構(gòu)已經(jīng)逃到了紹興,,隨時可以乘坐海船入海,。
趙構(gòu)無法理解杜充投降的動機,,因為怎么看他都不認為杜充會投降,,哪怕全天下人都投降了,,杜充應(yīng)該也不該投降,,因為杜充已經(jīng)位居人臣,他趙構(gòu)能給杜充的,,任何人都不可能給他,。
當時朝臣商議決定讓杜充像留守開封那樣留守建康,也希望他能像守開封一樣,,守住建康的時候,。杜充卻裝病不接受任職,趙構(gòu)清楚杜充是嫌棄留守官職小了,,直接提拔他為尚書右仆射同平章事,,這是宋朝雙相制度下的右相。都官拜宰相了,,趙構(gòu)想不出杜充有什么理由會投降,。如果杜充是一個小人,那么也就罷了,,可杜充的名聲很好,,向來被認為是一個眼里揉不得沙子的直臣。他在河北當知州的時候,,當時很多遼國流亡來的百姓,,他擔心其中混有金國的奸細,就將這些遼國人全都殺了,。這不是忠直,,這只是陰狠,。后來守開封,別的文官都說,,帥才應(yīng)該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之外,杜充卻說應(yīng)該親冒矢石,。這不是勇武,,這只是虛偽。
在杜充天才的表演下,,他此時的名聲很好,,堅守開封孤城近一年,被所有人寄予厚望,,雖然也逃到了江南,,可是他帶來了一整只能打的部隊。南渡的權(quán)貴中,,只有他跟趙構(gòu)將軍隊成建制的帶了過來,。趙構(gòu)帶來的是韓世忠等西軍,而杜充的班底是宗澤當年留下的磁州兵,,岳飛就是他麾下將領(lǐng)陳萃下的小將,。
杜充的兵是有實力的,杜充本人有沒有能力,,很難評價,,但他并不愿意為宋王朝付出他的忠心。當金兵屯兵江北,,金兀術(shù)多次嘗試過江,,卻始終被郭偉阻擋在蕪湖、太平州一帶,,急于過江的時候,,他投降了。金兀術(shù)許諾,,將像對張邦昌那樣,,扶他為王。
金兀術(shù)兵不血刃進入江寧府,,留守建康的戶部尚書李棁與顯謨閣直學士,、沿江都制置使陳邦光出迎十里,在十里亭迎接金兀術(shù),。建康文官全部出門迎拜,,只有一個無權(quán)無勢的通判楊邦乂不從,在他的衣服上寫著“寧作趙氏鬼,不為它邦臣”去見金兀術(shù),,也不下拜,,金兀術(shù)用高官誘他,楊邦乂直接撞臺階而死,。
趙構(gòu)的小朝廷就是這種狀態(tài),,談起大道理的時候,一個個慷慨激昂,,寫起策論來,,一個個都是滿篇雄文,可真的大難臨頭的時候,,一群人中偶爾會有那么一個為國而死,,大多數(shù)人都選擇茍且。
江寧的失陷,,比真州失陷給揚州帶來的打擊更大,,面對金兵入寇,江南一直被揚州人視作后路,,現(xiàn)在金兵過江了,,這條天險竟然如此不堪一擊,揚州人的心理防線率先崩潰,。
李慢侯卻一點都不緊張,,揚州的兵力已經(jīng)集結(jié)到了該到的位置,,比他計劃中慢了一些,,慶幸敵人給了他機會,如果早一個月奔襲揚州,,揚州不可能這么從容,。
他手里的兵力十分雄厚,水軍有三萬多人,,全都是經(jīng)過裁汰的精壯,,李慢侯派人幫忙進行嚴格訓(xùn)練,他們大都是梁山泊到兩淮一帶的漁民,,可以在船上如履平地一般的戰(zhàn)斗,,這是他們最大的優(yōu)勢。
另外一萬兩千浙東步兵也練出來了,,他們先是剿匪,,后來也開始輪番跟女真契丹俘虜團對抗,敗多勝少,,但也積累了豐富的戰(zhàn)斗經(jīng)驗,。精銳步兵依然只有兩千,但卻已經(jīng)練到了二對一輾軋女真契丹俘虜?shù)某潭龋@意味著這兩千人可以在野戰(zhàn)中打垮一個整建制的女真猛安,。
騎兵擴充的極快,,大量河北山東南下的巨寇,給李慢侯帶來了大量優(yōu)秀的騎手,,這些北地人,,馬術(shù)很好,雖然比不上游牧民族,,但縱馬奔馳的本領(lǐng),,已經(jīng)具備。于是李慢侯將騎兵擴充到了一萬人,。這一萬人中,,有五千都是由花馬劉帶領(lǐng)的游騎,不負責正面戰(zhàn)斗,,負責探馬和追擊,,他們個個都是多面手,既能短兵相接,,也能夾槍沖鋒,,卻又樣樣稀松,因此只是用來探聽消息,,追擊敵人,,打不了惡仗。
精銳騎兵只有四千人,,只稍稍擴充了一千,,挑選的是騎兵中騎術(shù)最好,戰(zhàn)斗力最強的那些尖子,,而且裝備水平也進一步提升,,在耶律犢子等契丹人的幫助下,李慢侯對騎兵裝備進行了大幅度的改進,,四千人其實都是人馬俱甲的甲騎,,但人批重甲,馬只能批輕甲,,這類似于金兵的拐子馬,,意思是側(cè)翼迂回的騎兵。重甲則擴充到了一千人,,有兩百人馬皆重甲的全重騎兵,,其他都是人批重甲,馬批半重甲的重騎,。
騎兵的擴充,,最大的障礙主要還是戰(zhàn)馬稀缺,。大量輕騎騎的是川馬,對付流寇能占到便宜,,可跟女真正規(guī)騎兵碰撞,,根本跑不過契丹馬,更不用說西夏馬和女真馬了,。一千重騎之所以大半只能半甲,,已經(jīng)不是制造工藝的問題,在吸收了大量北方工匠的基礎(chǔ)上,,揚州已經(jīng)可以打造出符合要求的鐵浮屠馬甲了,,但能馱動全身馬甲的西夏馬卻稀缺,從各種渠道弄來的優(yōu)良吐蕃馬也只能批半甲,,腿部是完全沒有鎧甲保護的,。這樣的騎兵,沖擊力差了鐵浮屠一大截,。那些能馱動全身重甲的西夏馬,,只剩下兩百匹,因此在解決了馬甲制造工藝后,,也只能武裝起兩百鐵浮屠來,。
五千精銳騎兵數(shù)量不多,但李慢侯卻很有信心讓他們?nèi)ジ鸨皯?zhàn),,因為他們都經(jīng)過了艱苦的訓(xùn)練,,從一開始的三對一,已經(jīng)可以二對一壓制女真契丹俘虜,,現(xiàn)在在一對一比例的對抗中,,也不再是完全落于下風,尤其是重騎對沖的時候,,往往憑借的是運氣和勇氣,,而不是技巧,。
為了這只軍隊,,李慢侯付出的代價是巨大的。侯東搜刮的財富,,在這一年來,,幾乎全被他耗盡了,消耗的財富超過一千萬貫,,這根本就不是如今的揚州能夠支撐的起的財富,。其中又有七百萬貫砸到了騎兵身上,光是為他們湊夠戰(zhàn)馬,,就付出了巨大成本,,現(xiàn)在哪怕是一匹川馬,都已經(jīng)漲到了一百貫以上,連大青騾子一百貫一下都買不到,。為了不影響機動性,,李慢侯咬著牙湊夠了五萬匹牲口,其中川馬就有兩萬匹,,吐蕃馬有一萬匹,,由于無法從朝廷得到支持,幾乎都是通過市場購進,,成本比茶馬交易更加昂貴,,光是戰(zhàn)馬就耗用了四百萬貫財物。
平時的開支同樣是一個天文數(shù)字,,以目前的糧價,,支撐這些牲口的口糧,恐怕都不會比他們的采購成本低多少,。
幸好搶收了兩季莊稼,,老天爺賞飯,去年雖然春種晚了一些,,但天氣很好,,揚州一帶不缺水,晴天多了一些后,,莊稼漲勢都很好,,東到通州、泰州,,北到高郵,、天長軍的土地,為李慢侯積聚起了巨量糧草,。糧草十分充足,,各種儲糧超過一千萬石,足以支撐控制下的百萬人口飽食半年,,節(jié)省一些,,可吃一年。
兵精糧足,,李慢侯認為沒有打不贏的道理,。
而且在部署上他也比半年前大膽多了,以前是絕對的機動劣勢,,派兵出去,,不管是騎兵還是步兵,一旦派出去,,就有很大概率回不來?,F(xiàn)在李慢侯卻打算將騎兵用于野戰(zhàn),,守城全靠步兵。
兩千精銳步兵,,全都派往楊子橋,,哪里有加高、加厚,、加馬面的棱堡,,有足夠食用一年的糧草和備用兵器,給他們的命令是,,堅守這里,,如果實在守不住,允許他們撤往瓜州,,守住瓜州,,就能有江南的援助,軍事上的援助指望不上,,但物資上是有很大希望,,與其讓他們北上進入揚州,跟揚州一起困守孤城,,不如讓他們守著瓜州窗口,。
敢將精銳步兵部署在外,是因為守城的兵馬已經(jīng)煥然一新,。揚州本地鄉(xiāng)兵的戰(zhàn)斗意志不差,,本鄉(xiāng)本土,背后就是親人孩子,,他們沒有逃跑的任何動機,,差的其實是戰(zhàn)斗技巧,而這恰恰是可以訓(xùn)練的,。大半年的強訓(xùn),,足以讓他們在守城的時候,變得井然有序,,不需要有多么高超的武藝,,宋軍大量的守城工具,一旦可以合理使用起來,,對攻城的敵人來說,,就是地獄,。
李慢侯對西軍的偏見,,讓他不放心將浙東步兵交給西軍軍官統(tǒng)領(lǐng),于是將徐明帶來的一百多西軍精壯士兵,,都安插在了一萬揚州鄉(xiāng)兵中充作都頭,。西軍士兵,,無疑是能打仗的,只能打仗,,也能惹事,。李慢侯不希望他們的兵油子習氣,帶壞了淳樸的山民,,因此那些山民部隊全都是本地軍官,,將大量戰(zhàn)斗經(jīng)驗豐富,從戰(zhàn)斗中脫穎而出的浙東軍官塞在這只浙東新兵中,,進行了數(shù)月的高強度訓(xùn)練和日復(fù)一日的剿匪實戰(zhàn),,他們的戰(zhàn)斗技巧已經(jīng)爛熟。
一萬揚州鄉(xiāng)兵守揚州大城,,一萬兩千浙東步兵守揚州子城,,還有一萬張榮水軍守城外水寨。一萬騎兵策應(yīng),,盡管沒有必要的情況下,,李慢侯不會派他們?nèi)ヒ皯?zhàn),但必要的情況下,,他們將往來兩城之間進行支援,,不用擔心打開城門就被敵人消滅。
十二月底,,揚州遭到了金兵的第一次進攻,,小股金軍從真州突襲楊子橋,當然不可能攻破,。這里有兩千精銳步兵防御,,金軍也沒有耐心去打造工程器械,架飛梯攻城,,對這些精兵來說,,完全是送人頭的買賣。
戰(zhàn)報發(fā)來的時候,,李慢侯甚至都不在意,,只殺了十來個登城的金兵,甚至都算不上什么戰(zhàn)斗,。反倒是北方的消息,,讓李慢侯真正意識到,戰(zhàn)爭開始了,!
金軍主力南下,,包圍了楚州,消息傳來之后,,李慢侯知道,,這才是真正的大戰(zhàn),。開始要求前方探馬務(wù)必將所有詳細情報搜集回來,因為從真州過來的金兵,,只是完顏兀術(shù)南下江南后留下的后隊,,而從山東南下楚州的,卻是完顏撻懶帶領(lǐng)的東路主力,。
雖然打的是楚州,,但李慢侯認為,這是一場圍繞揚州的大會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