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往路旁的陰涼處駐下,人們紛紛去小解,,回來后一屁股坐下喝了一大口綠豆湯,,然后不舍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分次咽下,。六十四輛車規(guī)模著實震撼人心,,加上侍衛(wèi)和農(nóng)家漢子們個個身強體壯配著森冷的大刀,,一路上倒是沒有哪個不開眼的宵小往前湊,,更何況平民百姓,。
他們一共有二百六十多人,哪怕去掉姜家自己占用的十二輛車,,其余的人也能五人合一輛,,更何況孩子們得占了三四成。每輛車上都綁著一個大浴桶,,里面盛滿了涼白開,,還有一桶消暑的綠豆湯。
現(xiàn)在旱情越發(fā)嚴峻起來,,哪怕是他們也得四五天就要為了水源多繞半天乃至一天的路。這還是有侍衛(wèi)特意打探后的結(jié)果,。
可同他們背道趕路的百姓就沒那么幸運了,,他們嘴唇開裂,實在撐不下了就去路旁拽草葉,、樹葉嚼著,,又或者砍了小樹苗嚼樹干,,一個個臉色都蒙著層麻木和絕望。
一個消瘦的青年拉著木板車,,上面放著糧食和家伙什,,還坐了一對兒女,車周圍跟著倆老人和一個婦人,。當(dāng)他們走到跟前時,,青年木然的眼睛動了動,定在高敬森身上,,側(cè)頭跟家人說了幾句話,。
身側(cè)的老漢接過板車往路另一旁停去,而他則扯扯衣衫滿含敬意地上前,,遠遠躬身作揖:“秀才嚴禹行,,拜見高解元!”
姜舒晴捏著扇子的手頓了下,,繼續(xù)若無其事地扇著,,而余光則落在被侍衛(wèi)遠遠擋住的蘇浩清、蔣思怡一行人身上,。
高敬森淡淡地頷首,,“高某不過是個沒有官職的舉人,當(dāng)不得嚴秀才的拜謁,?!?p> “高解元文采卓然、行思縝密,、格局大氣,,解元實至名歸,乃是我等學(xué)生之楷模,。今日學(xué)生能同高解元答話,,是學(xué)生之榮幸?!眹烙硇行σ庹\摯,,見對方并未露出欣悅之色,便知道自己恭維的話人家早就聽得耳朵起繭子,,于是話音一轉(zhuǎn)擔(dān)憂十足地問:
“學(xué)生瞧著高解元你們要往南而去,?那兒可去不得!”
大家立馬豎起耳朵,,沖他看去,,更有人耐不住性子急聲問道:“嚴秀才,為何南方去不得?”
這一路走來只有背道而行的路人,,加之疫情,、旱情和連日趕路的疲憊,眾人的心被人拎到半空中,,如何都落不了地,,又似乎是被放入油鍋中反復(fù)地煎炸,難熬地緊,。
高敬森和姜父對視一眼,,神色并沒有異常。
嚴禹行只得更加誠懇地開口道:“這次地龍翻身波及廣北省,、河西省,、湖口省,而這河西省災(zāi)情最為嚴重,,瘟疫肆虐極快,,聽說府城已經(jīng)淪為死城了,人們只有逃離的份,。
各位一路南行除非繞道無回沙漠,,否則必然要通過府城。
再者旱情越發(fā)厲害,,學(xué)生攜帶家人趕了三天路,,河水、井水幾近干涸,,還被官兵把持著,。我等只能往北尋條生路!”
“這喝水也要給銀子,?”大家驚詫不已,。
“不僅給,還一兩銀子一桶呢,,我們都沒有活路了,,只能往北去,”附近的百姓頓住腳步,,紛紛證實道,。
“往南走不得,聽說一直旱到寶山以南呢,!”
“森子,、里正,你們這哪里是帶我們逃命,,分明是讓我們?nèi)ニ退腊?!”本就不樂意離家的成三奶奶恨恨地道:“你們整日舒服地坐在馬車上,,大魚大肉地吃,讓我們這群人跟狗一樣溜著跑,。你們安的什么心?”
一路上她嗓門高,,可沒少說酸話,,但有成三爺爺壓著,她哼哼幾聲就過去了,??陕犃寺啡说脑挘扇隣敔斠患疑裆艁y,,其他幾家亦是如此,,帶著驚恐地望向姜父、高敬森和里正,,往日對他們的信服似是在一瞬間潰然崩塌,。
里正氣笑了:“我們安得什么心?當(dāng)時……”
“別提當(dāng)時,,若不是我們大家輕信了里正和森子的話,,能傻乎乎地往河西府城去嗎?也怪我們腦子不如你們讀書人的好使,,逃難不該去京都,?非得跨越七千多公里去津周?”高五叔公家的二媳婦也憤然地喊著,,絲毫不顧往日的情分,。“難不成是讓我們給姜家開路,?”
“肯定是,,高家是姜家的親家,里正也收了好處,,人家承安侯府能在意我們平民百姓……”
“什么承安侯府啊,,不過是個幫人看地的旁支,有點小錢和打手,!高敬森腿都斷了,,前程肯定也沒了,咱干嘛還要貼他的冷屁股……”
“他們十車的好東西,,頓頓吃香的喝辣的,,也不說從手縫里露出點,即便給孩子們也行啊……”
眾人聲音剛開始還刻意壓低,,但隨著“討伐”的人越多,,他們便沒了顧忌,,臉色通紅說得頗為激動。
姜舒晴拍拍有些受驚的倆小家伙,,對眾人的反應(yīng)并不意外,。夫妻還能在大難臨頭各自飛,更何況是鄉(xiāng)鄰關(guān)系,。文中高家能夠家破人亡,,何嘗沒有鄰里乃至近親間的冷漠與推脫?
不過這一切都是男主的磨難,,她只需護住自己的孩子和老爹,,其他時候就當(dāng)是看一場大戲。
“夠了,!”里正大喝一聲:“如果你們不想跟著走,,現(xiàn)在離開就是了,從一開始我們就沒有逼迫過你們做任何事情,!”
“啊呸,,你說的怪好聽,我們白白走了七天的路,,難道沒有你們的責(zé)任嗎,?”
“對,走得多吃得多,,回去的時候不知道官府會不會也派人把住水源呢,,而且疫情比之前嚴重……”
“哎,大家都靜靜,,”王老秀才高聲喊停,,然后咳嗽了下,沖姜父和高敬森道:“姜爺,、高舉人,、里正,還請你們給我們大家一個交代,!”
高敬森的視線從眾人臉上劃過,,他們有些心虛地垂下腦袋,有些則狠狠瞪回來,,儼然做好了撕破臉的打算,。
他沉聲而有力地說:“鄉(xiāng)親們,我岳丈有以一敵十的護衛(wèi),,何需要眾人替姜家開路,?反倒是你們位于我高家和姜家中間,受我們的相護,!且瘟疫可不識金銀物,,豈會繞過我們先感染上你們,?”
眾人都不說話了,依舊恨恨地望向他等著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