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雨漸漸停了的時候,,小冬背著老頭兒出門了,她走了木屋旁的一條小徑,,來到了一座墳前,。
竹林比起六年前沒有任何變化,那座墳還是靜靜地躺在那里,。小冬背著老頭兒來到墳前,,隨后將老頭兒放下。
她沖著那座墳跪下,,重重地磕了三個頭,。隨后,,她起身,就在這座墳的旁邊,,開始用手挖起來,。
一個時辰……
兩個時辰……
雨后的土地相對松軟,但偶爾挖出來的石子還是令她指甲斷裂,,指尖源源不斷地滲出鮮血,。但她好像感受不到痛,好似沒有知覺,,直到她挖的那個坑,,足以埋下一個人。
她抱起老頭,,明明是成年男子,,卻感受不到什么重量。
她輕輕地,,將他放了進(jìn)去,,然后一層一層地將土重新填上。
一座墳,,變成了兩座墳,。兩個人,變成了一個人,。
赤哲庫木這幾天不見了,,他向沈煜平請辭,沈煜平正因為東南戰(zhàn)事焦頭爛額,,并且不希望赤哲庫木知道這件事,,于是當(dāng)即應(yīng)允。阿勒鄯位于須黎國的北邊,,赤哲庫木回國途中不會遭遇戰(zhàn)事,,因此沈煜平并不擔(dān)心此事會傳到阿勒鄯。
想當(dāng)年,,前朝皇室也是在內(nèi)憂外患的時候遭到了阿勒鄯的襲擊,。
如今,赤哲庫木已是在回國的路上了,,只是,,臨行前,他曾意味深長地看了須黎國皇宮一眼,,沒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小冬回到了皇宮,卻是比以前更沉默了,,除了每日定時到練武場上練劍,,幾乎不再出門,。
沈瑜漸漸走出了失去阿德的悲痛,他沒有再繼續(xù)絕食,,禁不住皇上皇后的勸說,,他開始吃一點東西,但這幾天下來,,還是令他整個人憔悴了不少,。
沈瑜還是不肯見秋月,秋月自知沈瑜永遠(yuǎn)不會喜歡自己,,于是現(xiàn)在除非必要,便乖乖呆在偏殿不再出來,。
沈瑜現(xiàn)在最擔(dān)心的是小冬,。在他絕食期間,小冬沒有來看他,,他并不覺得是因為小冬不關(guān)心他,,在他心中小冬從來都是個臉上不茍言笑,但內(nèi)心溫暖的人,。他不再將自己關(guān)在殿內(nèi)了,,小冬還是沒有過來,他不由得想,,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煩,。
所以這天,沈瑜來到了小冬的住處,,他沒有帶宮人,,或許是和從前一樣覺得麻煩?;蛟S是,,來看她,他不想帶上別人,。
小冬就坐在桌邊,,現(xiàn)在的她學(xué)會了發(fā)呆,時常坐在椅子上,,盯著某處出神,。
這時,敲門聲響起,,小冬回過神來,,似乎因為她愣住了,沒有去開門,,來人又敲了幾下,。
小冬這才起身走到門邊,,遲疑著,將門緩緩打開,。
原來……是沈瑜,。
小冬沒有開口,沈瑜也沒有開口,,兩人就那樣站著,,相顧無言。
雖然只有幾天的時間,,小冬卻覺得像是過了一個世紀(jì),。沈瑜比之前憔悴了很多,人也顯得更單薄,。
小冬側(cè)身讓開,,沈瑜去卻遲遲沒有走進(jìn)。
他就那樣站在門外,,定定地看著小冬,。
“你沒事就好?!彼_口,。
小冬眸色一顫。
“阿德已經(jīng)不在了……我真怕,,你也出什么事,。”
“殿下,,”小冬開口,,“進(jìn)來吧?!?p> 沈瑜進(jìn)來后,,小冬將門關(guān)上。沈瑜走到桌邊坐下,,小冬走過去,,坐到了他對面。
沈瑜見到了小冬之后,,卻不知道該說什么,,他看著兩人相隔的距離,抿了抿唇,,隨后拿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殿下?!毙《雎?,引得沈瑜看向她。
“這個杯子是我經(jīng)常用的,?!?p> 沈瑜面不改色,手上的動作卻頓了頓,。他將茶壺放回原處,,但沒有將茶杯放回去。
隨后,,在小冬的注視下,,他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這茶……好苦,。”沈瑜皺了皺眉,,放下茶杯。
小冬伸出手想將茶杯放回原處,,沈瑜這才發(fā)現(xiàn),,小冬的十指都纏上了紗布。
他連忙抓住她的手,,神色緊張又擔(dān)心,。
“這是怎么回事?”他的語氣焦急……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心疼,。
小冬想要收回手,,但沈瑜緊緊攥著,她輕輕一使勁,,卻不小心牽動了指尖的傷口,,忍不住疼的“嘶”了一聲。
沈瑜連忙放開她的手,,神色愧疚,。
“我……對、對不起,?!彼蝗挥行┙Y(jié)巴,但臉上的關(guān)心并不是作假,。
“殿下,,我只是一個侍衛(wèi),你不需要……”小冬話未說完便被沈瑜打斷。
“柳冬,,”沈瑜正色道,。小冬有些驚訝,在她的印象中,,沈瑜對她的稱呼一直是“柳侍衛(wèi)”,,這樣直接叫她的全名,是第一次,。
沈瑜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在我心中,從來都不只是個侍衛(wèi)——”
沈瑜還想說什么,,他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又變了。
“你在我心中的地位和…和阿德一樣,!”
小冬失笑,,她不敢奢求更多,沈瑜這樣說,,她已經(jīng)很知足了,。
沈煜平最近幾天的睡眠很差,有時候甚至是徹夜難免,。東南方戰(zhàn)事告急,,方岳帶領(lǐng)的三十萬鐵騎還未到達(dá)便有向北擴(kuò)張的趨勢。那群泥腿子雖然不如正規(guī)軍強大,,但勝在人多勢眾,,京師非但沒占到好,這短短幾天竟折損了將近十萬,。
方岳臨行前,,沈煜平曾特意囑咐過他要生擒劉安,但這幾天,,前線的文書傳來,,沒有一封信上說發(fā)現(xiàn)了劉安的蹤跡。
劉安這個人,,似乎從未露過面,,但東南方那群亂民卻心甘情愿地認(rèn)他作首領(lǐng),沈煜平現(xiàn)在對他是恨之入骨,。
又過了幾天,,戰(zhàn)事越來越緊迫,京師節(jié)節(jié)敗退,,讓那群亂民占領(lǐng)了好幾座城池,。沈煜平現(xiàn)在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勤政,幾乎整日待在上書房等候前線的文書和處理朝政,這也導(dǎo)致對宮內(nèi)的監(jiān)控松了很多,。
是夜,,奕北領(lǐng)了柳承安的命令,,悄悄潛入宮內(nèi),。
晏離霜已經(jīng)準(zhǔn)備入睡,,宮女為她熄滅了蠟燭,,然后退了出去。
晏離霜和衣躺下,,剛閉眼沒多久,,卻又聽見了腳步聲,,她本以為是哪個宮女又進(jìn)來了,,正想訓(xùn)斥,,卻發(fā)覺這腳步聲并不如宮女一般輕巧!
這是個男子,!她第一時間反應(yīng)過來,,下意識地伸手去摸索,但是身邊并沒有什么相對堅硬的東西,,害怕與焦急讓她顧不得其他,,大聲呼喊外面宮女的名字,卻奇怪地?zé)o人應(yīng)答,。
腳步聲停了下來,,蠟燭被重新點燃,晏離霜看清了來人,,慢慢鎮(zhèn)靜下來,同時不由得一愣,。
來人正是奕北,。
晏離霜顯然認(rèn)識奕北,奕北是柳承安最得力的助手,,因此在她心中,,奕北是絕對不會害她的??伤土邪病呀?jīng)許久未見了,,或許他們本就不該見面。
盡管知道奕北不會害她,,但晏離霜心里還是有些驚訝,。畢竟,安王的心腹深夜造訪,,而且是擅自闖入皇后的寢宮,,若讓外人知道了不知會惹來多少流言蜚語。
“皇后娘娘,”奕北對晏離霜抱拳行了一禮,。
晏離霜勉強算是鎮(zhèn)定地頷了頷首,,只見奕北從腰間拿出一個小小的紙包,雙手遞到晏離霜面前,。
“這是什么,?”晏離霜沒有接。
“蒙汗藥,?!鞭缺贝鸬馈?p> “這,?”晏離霜有些驚訝,,但更多的是疑惑。
“王爺讓我交給您,?!?p> 聽到這句話后,晏離霜這才猶豫著接過那包蒙汗藥,。
奕北滿意地收回手,,對晏離霜說道:“王爺囑咐,后天午時,,將這藥給沈煜平服下,。”
“為什么,?”晏離霜有些大膽的猜想,。
面對晏離霜的疑問,下一秒,,奕北俯身對晏離霜耳語幾句,。只見晏離霜聽完后,抓著蒙汗藥的手越來越用力,,臉上的表情風(fēng)云變幻,,一雙眼里忽地有了奇異的光彩。
半晌之后,,她沖奕北點點頭,,隨后,奕北離開,,她則是看著手上那包藥,,出神。
燭火搖曳,,正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片刻之后,,她笑了出來,隨后又忍不住大笑幾聲,,在這空曠的宮殿中回蕩,,顯得有些滲人。
“沈煜平……”她喃喃道,,眼中是猙獰的恨意,。
血債血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