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衣的離開非但沒有導致隊伍的行進緩慢,,反而由于殿后的原住民戰(zhàn)士無需再照顧時不時就會落后的她,,更是潛移默化的加快了他們的趕路效率。
原本還需要兩天才能跨越的路程,,最終只用了短短的一天就順利走完,。
二十余人的大部隊已經(jīng)正式進入到A區(qū)的范圍,,其標志就是平原四方零落的部落族群,以及除了外圍部落的戰(zhàn)士以外的原住民個體,。四周開始徜徉著生活的氣息,,放養(yǎng)的牲畜悠悠然地垂頭嚼草,圓錐形好似魔法師帽子似的草屋前升騰著縷縷炊煙,。
偶爾會有陌生人向他們致以簡單的寒暄后便從身邊掠過,,仿佛對于這里的人來說,陌生的同類已經(jīng)不再是稀有少見,,而是每天都能看到,,如同風一般普遍的存在。
隨著步伐的深入,,大大小小的部落逐漸變得擁擠和密集起來,。
一個部落大多數(shù)情況都是一個家族一個族群的人,亦或者是擁有共同興趣和技能所自發(fā)組建起來的群體,。這些部落雖然互相隔離,,近的兩個部落之間僅有觸目可見的幾百米,遠得則上千,。但是它們并不各自獨立,,如同B區(qū)的外圍部落一樣,彼此間也存在著密不可分,,缺一不可的關(guān)系,。
例如,江厭親眼看到,,一個部落的居民幾乎人人都馴養(yǎng)牲畜,,又或者另一個部落的居民多為女性,擅長編制,,修補,、草鞋和草裙。復雜的家族部落則擁有大量的老者和幼童,,為人類文明蓄積必不可少的新鮮血液,。
值得一提的是,,自從進入到A區(qū)之后,江厭就再也沒有看到過天空中出現(xiàn)白色飛鳥,。
空間站雖然管理著二號次行星,,甚至將行星中的所有生物都視為他們共同的孩子,懷有一種莫可言狀的占有欲,??峙乱彩且虼耍灰∶癫槐唤瓍掃@些外星人所玷污,,他們也愿意將自由拱手送出。
但這種自由不是知識的,,靈魂的自由,,而是可以不被監(jiān)視的有限的自由。
仿佛是這項權(quán)利是空間站所贈予原住民們的,,而不是他們生來就自然具備的,。
自從進入A區(qū)之后,沒準是已經(jīng)開始變得隨處可見的原住民給了中田讓巨大的壓力,,他加快了對情緒語言的學習,,每一個小時,每一分鐘都在和身邊現(xiàn)成的‘老師們’對話,,或是想方設(shè)法地提出問題,。
好在中田讓先知的身份讓他得到了諸多便利,包括得到了老師們的耐心和敬重,。
若非如此,,恐怕他早在半路的時候就被這些原住民戰(zhàn)士們冷言以對,置之不理了,。
為了盡快掌握情緒語言,,出發(fā)尋找烏衣。江厭也跟在中田讓旁邊仔細傾聽,,但他發(fā)現(xiàn),,隨著中田讓對情緒語言的學習逐漸進入深度,脫離了表面那膚淺的詞匯理解,,江厭也開始跟不上中田讓的步伐,。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難理解中田讓和原住民戰(zhàn)士究竟在說些什么,仿佛在目睹兩個外星人在喋喋不休,。這距離他之前還算能聽懂的半知半解到現(xiàn)在僅僅過了差不多兩天的時間,。
但中田讓每次得到已經(jīng)確定的語言知識后,都會立刻轉(zhuǎn)過頭同江厭分享,。
這是一個摒棄了理解的直接給予過程,。如同大書庫帶給每個人的知識一樣,,這些知識并不是他們自己主動獲取的,而是被動得到的,。人們除了無條件地使用他們之外,,別無他法。
大書庫如果指著面前的羊說那是狗,,那它就是狗,,它只能是狗。這里頭藏著一種無奈,,因為人們沒辦法找到真理,,所有人都被束縛在了概念知識一成不變的輪盤之中。
知識跳過理解和消化的直接給予容易導致錯誤的誕生,。
假如中田讓告訴了江厭錯誤的知識,,無論他是否是故意的,都會讓江厭對錯誤信以為真,。
他之前擔心的就是這個,,中田讓若是騙他,他只能被蒙在鼓里,。
而經(jīng)過了這幾天的相處,。江厭慢慢覺得這種擔心有些多余,中田讓并不是一個習慣使用陰謀詭計的人,。和伊曼恰恰相反,,他心里懷著道德感和正義感,盡管兩者并不是來源于他生而為人的良心,,而是來源于他對團隊偏激的執(zhí)著,。
一旦涉及他所敏感的東西,他的行為和作派甚至可以稱之為偉大,。江厭相信,,這樣的人不會說謊,他們不屑于說謊,,認為說謊是對自身存在價值的一種貶低,。
而且更重要的是,欺騙江厭對他來說弊大于利,,互惠互利才是最好的選擇,。
江厭一行還在繼續(xù)深入,按照他們現(xiàn)行的速度繼續(xù)下去,,他們大約能在明天的第三個晝?nèi)蛰喕貢r抵達中央大部落,。而原定計劃是在兩天后才能到達,整整節(jié)省了一天多的時間,。
而且實際的到達時間要比他們所預估的還要早上半個晝夜,。
在另一天第二個晝夜即將結(jié)束的薄暮時分,,短暫的迷霧沉甸甸地壓到地面,空氣濕漉漉的,,能見度很低,,不遠處的部落群幾乎看不到了。迎面走來的陌生人要逼近至跟前才能看清,,來往者彼此相視一笑后才禮貌地各自錯開,。
迷霧十分鐘就褪去了,水分迅速地在空氣中蒸發(fā),。
隨著太陽的第一縷晨光傾照過來,,眼前得以撥云見日的開朗,一個面積龐大的建筑群赫然出現(xiàn)在地平線上,。從遠處看,,建筑群鱗次櫛比,高低無序,,光光寬度就橫跨了三四個山丘和盆地,近千米有余,。
一條蜿蜒的河流在建筑群的外圍環(huán)繞,,建筑群中有一根模樣奇特,如同張開的傘骨般的高塔尤其醒目,,它幾乎是整個群中最高也是最為壯觀的建筑,。那里儼然就是江厭的目的地,中央大部落,。
他們繼續(xù)前進,,中央大部落的細節(jié)隨著目的的接近而愈發(fā)清晰起來。
大部落外圍還錯落著十幾個小型部落,,到這里時,,氣氛已經(jīng)十分熱鬧。人們的交談,,孩童的嬉戲,,家畜的啼叫,劈柴的碰撞,,燒肉的香氣,,全都一窩蜂地襲面而來。江厭甚至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某個井然有序的城鎮(zhèn)中,。
人們的面孔和血統(tǒng)更加豐富多彩,,更加形態(tài)各異。在這里,,他們的終極目的不再是活下去,,而是去生活,。世界仿佛不再是承載他們的平臺,而是成為了他們的一部分,,使他們變得質(zhì)樸而簡單,。
指引江厭的原住民戰(zhàn)士并未直接將他們帶入中央大部落。
而是在大部落外圍的小部落停下,,把江厭帶進一個寬敞的錐形茅草屋中休息,。屋子里有兩個年幼的孩子,男孩比女孩年紀要大些,,但怕生,,一見江厭便藏了起來。女孩年紀小但生性活潑,,她朝江厭偷偷扮了個鬼臉,,隨即便拽住男孩飛奔出草屋。
兩個孩子跑開后,,屋里只剩江厭一個人,。
屋子陳設(shè)簡單而實用,棕櫚葉和獸皮被鋪成一張巨大的床,,中間的地面被挖出一個坑洞用來堆放柴火,,幾塊石頭圍在坑洞周圍,方便用來置放容器,。
江厭剛剛審視完屋子,,在門口同原住民戰(zhàn)士交流完的中田讓便走了進來。
“他們讓我們在這等一會兒,?!敝刑镒尡P腿坐下,一面長長地吁了口氣,,仿佛在對漫長路途的結(jié)束而感到釋然,,一面用力捏著自己酸痛的大腿說,“大概是去中央部落通報,?!?p> 江厭點點頭,笑著調(diào)侃說,,“先知就是有牌面,,進部落都要搞歡迎儀式?!?p> “你可別笑話我了,。”中田讓干脆仰面往獸皮墊上一躺,,手枕著腦袋,,眼睛一閉,,“我要是真有這能耐,亞該亞同盟也不至于被弄的七零八散,,也不至于被伊曼耍得團團轉(zhuǎn),。”
江厭沒有說話,,跟著他仰面躺倒,。
獸皮很軟,因為獸皮下方還墊了很厚的一層草屑,。躺在上頭就跟躺在棉花上似得,,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睡過這么舒服的地方了。背上和腰上的關(guān)節(jié)仿佛在抱怨般的咯吱作響,。
“江厭,。”中田讓忽然轉(zhuǎn)念問道,,“你說伊曼死了沒有,。”
“死了,?!苯瓍捗摽诙觯澳愣贾浪罌]死,,還來問我,給自己找不自在嗎,?!?p> 中田讓聳了聳肩,“我剛才腦袋里突然閃過一個想法,。你想,,自從我們被扔到這顆星球,已經(jīng)過去了一個多月,。你覺得我們會是最先來到中央部落的人嗎,?會不會有人其實比我們捷足先登,甚至對新知識有了明確的頭緒,?!?p> 中田讓的話讓江厭渾身打了個寒顫,他小心翼翼地把目光穿過門外,,凝落在不遠處被河流環(huán)繞的中央大部落,,“你的意思是伊曼也許早就到了?!?p> “我沒指名道姓地說伊曼,?!敝刑镒尵o了緊拳頭,“我是說所有人,,被打散的亞該亞同盟,,學術(shù)派,或者之前在峰會上和你在一塊兒的魚啄靜,?!?p> “誰知道?!苯瓍捴匦麻]上眼睛,,懷著剛才的想法盯視中央部落讓他感覺到內(nèi)心不安,“到了就知道了,,想這么多,。要是他真在,還省了我們?nèi)フ宜墓Ψ??!?p> “你說的沒錯?!?p> 說完這句話,,中田讓便陷入沉默,耳邊很快傳來他熟睡時平穩(wěn)有序的呼吸,。